第十八章
崔泊一见到魏深松就瞪大了眼睛，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去。“这是怎么回事！”
魏深松左脸肿了老高，拿着冰袋敷着。“没事，先回去再说。”
宿舍里，崔泊跪在沙发上，仔仔细细看着魏深松的伤。魏深松左边脸从太阳穴到下巴颏都肿着，左眼白也充着血，看着特别吓人。崔泊捧着魏深松看他的伤口，心疼得都要疯了。
“这谁打的！谁敢打你？”崔泊转身去拿手机，“我今天能咽下这口气我就不姓崔！”
“别……”魏深松苦笑，揽着崔泊坐在自己身边，“不姓崔了来和我姓魏？你要是真找人报复回去，那我这打算是白挨了。”
“到底怎么回事！是患者打你了？报警了吗？我不私下处理，我找警察抓人总行了吧！”
“没这么严重，事情都解决了。”魏深松又拿起冰袋敷着脸，一边还得拍着崔泊给他顺毛。“有个患者动脉瘤，窄口，一年多以前来我门诊我就说得做个小手术处理掉，不然出血会很麻烦。她当时说回老家做，后来也没再来过我的门诊。”
“然后呢？你等等，你躺着说吧，来。”崔泊坐好，让魏深松靠右侧躺在自己腿上，又接过他手中的冰袋，“我来帮你敷。”
“今天早上我们接到急诊，说有个产妇顺产之后脑动脉瘤破裂出血，妇幼那边处理不了，临时转院来我们这里。我过去一看，就是上次那个患者。她一直没有去处理动脉瘤，生产的时候动脉瘤突然破裂，转来我们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没了？”
“还在用机器维持，但是意义不大。我们这边调病例发现她之前在我们这里有就诊记录，结果就因为这个记录，她丈夫觉得是我当时没能及时给她治好所以才导致今天的情况，就……动手了。”
“那你打回去啊！”
“哪这么容易，真打回去，我以后大概就做不了医生啦。”魏深松捏了捏崔泊的腿，“已经没事了，医务科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也明白我是没问题的，目前他们还在安抚家属，还给我安排了几天假期，我因祸得福。”
“真是……操蛋了！”崔泊咬牙，“这不有病吗！她自己选择不治的，怎么还能怪到你头上！”
“也是关心则乱吧，家属看着刚生了小孩的妻子突然没了意识，估计也是被吓到了。”
“吓到了就打人？那我看到你这样还吓到了呢，我能去抽他俩耳光吗！”
“别气啦，这不是没事了吗？”魏深松抬手去捏崔泊的耳垂，“你中午是不是也没吃饭？我们叫个外卖？”
“不吃！气饱了！”
“哪能不吃？你不吃宝宝也要吃，你和宝宝都不吃我也得吃啊。”魏深松牵过崔泊的手腕亲了亲，“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行吗？”
崔泊原以为自己已经消了气，但他当晚看到魏深松竟然在写检查的时候，那股怒火‘腾’地又冒了出来。
魏深松赶紧拦住崔泊拿手机的动作，扯着他看屏幕，“不算检查，就是个情况说明，况且也得举一反三，万一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做医生的能怎么办。”
“怎么办？打回去啊！报警啊！松哥，这事儿过不去了，你今天要是让这事儿过去，那我也得过去了！气死我了！”
“呸，怎么什么话都说，没忌讳，小心崔妈妈听了揍你。”
“你们是医生啊，救人命的行当，干嘛受这种委屈？”崔泊气得头发都炸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走着，“你是医生，他们是患者，你指出了他们的问题，也提供了治疗方案，对方不接受，现在反过来让你写这个什么破情况说明？你实话告诉我，那是给你放假还是逼着你放假的？他们是不是还想停了你的手术和门诊？是不是还想逼你辞职？”
“哪就这么严重了？这可真是你的臆测啊！医务科就是让我休息两天，至少等脸消肿了再复工，不然看着多吓人呢。”魏深松哭笑不得揽着崔泊坐在自己腿上，“你这也当了十年医务工作者家属了，怎么气性还这么大呢……这些事情我们见多了，都习惯了。”
崔泊心疼啊，眉头还皱得死紧。“松哥，咱不当医生了吧，你就随便做点想做的事情，我可以养你啊，或者我把公司交给人打理，咱俩出去玩去，环游世界，找个舒服的地方隐居，好不好？”崔泊没忍住，又瞟了眼电脑上刺眼的“情况说明”，抬手抹了抹眼睛，“我真的……心疼死了！”
魏深松看崔泊这样子估计一时半会也消不了气，干脆让他面对自己跨坐在自己腿上。两人眼睛都直勾勾看着对方，额头抵着额头。魏深松故作轻松道，“你要不要听前段时间梁主任碰上的事情，能给人气笑了。”
“哼……你说说，我看还能让我怎么气！”
“梁主任这病人是院长的关系户，一来就直接安排的vip病房，梁主任亲自安排检查和治疗，手术也是他亲自操刀的。后来还是我们护士长发现，每次只要有医生护士进病房，这病人的家属就要碰一下手机，还把手机放在病床附近，我们这才知道家属这是在录音呢。”
“录音？我记得你们允许录音啊，怕有的患者记不住诊断，你们不是还会提醒他们录音下来吗？”
“是啊，所以如果患者大大方方录，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甚至可能说得更详细，方便他们反复听。但偷偷摸摸录就有点……反正护士长提醒了一下梁主任，就说这人不知道想干什么，让梁主任别说多余的话，什么事都按规矩来。”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梁主任手术回来换上白大褂，突然发现白大褂里有红包，很厚的红包，而且没署名。这种事儿吧，梁主任这个级别的医生早就见怪不怪了，当场就拿着红包送到医务科去了。结果隔了一天就发现有人在网上发帖，说梁主任收了大红包，还没把病人治疗痊愈的事情。”
“我……操了……”
“患者肿瘤包绕着重要的神经和血管，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切不干净的。梁主任已经尽可能切掉了大部分肿瘤，还保留了患者的感官和行动力，已经是现代医疗能做到的极致了。”魏深松伸手抱住崔泊，脑袋埋在他胸前，深深叹了口气，“崔泊，有时候就是……我也会突然觉得挺不值得的。”
崔泊在魏深松后颈捏了捏，在他脑袋上亲了亲。
“学医，出来后进医院，科室实习轮换，考职称**文，这么多磨难下来，为的不就是能多治好几个病人，让这个世界少点遗憾吗……现在想想，有时候真是不知道我们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可是绝大部分的患者还是念着你们的好，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意义’吧。”崔泊说，“我每次去你们办公室看到那几面墙的锦旗都觉得很震撼，感觉像是一个个被治愈的患者在朝你们招手，和你们说谢谢。”两人拥抱在一起，崔泊一下下抚着魏深松的后背，“真的累了就歇一段时间，好不好？”
“嗯……”
崔泊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突然又发现自己肚子里有种咕噜咕噜的感觉。他还以为自己是饿了，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魏深松感觉到怀里人动作的停顿，一抬头看见崔泊正盯着自己的小腹皱眉。“怎么了？”
“你帮我摸摸？我好像有种……”崔泊伸手比划了几下，“肠子在跳舞的感觉？”
魏深松眼睛瞬间张大，“是不是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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