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风里还裹着夏末的黏腻。夜里十一点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器,剩下霓虹灯在冰冷的建筑上不断的流淌。
霓虹的光像无法洗净的油彩,涂抹在冰冷的建筑玻璃上,映照着人世间的种种**与不堪。云漓拉了拉卫衣帽子,感觉自己与这片浮华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墙。
不远处的街角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破夜空,紧接着是男人的辩解声、物品落地的破碎声以及人群聚集起来的嘈杂议论声。
云漓觉得个天最大的错误就是出门忘记看黄历,她将卫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帽子与眼镜退住了她的整个脸。像个安静的幽灵,站在人群最外围。
人群拥挤的围着,云漓仗着身高的优势轻松的看到了核心战场——一位穿着睡袍头发凌乱的女人正死死地揪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的衣领,旁边还站着一位妆容花了眼睛红肿的女孩。
有热闹看了,啧,典型的捉奸现场。出于职业习惯,云漓下意识地分析起睡袍女人的表演:
情绪饱满,但台词过于歇斯底里,缺乏层次,反而削弱了悲剧力量。倒是那个沉默着流泪的年轻女孩,那种无声的绝望,更有冲击力。
人群的嘈杂未能盖过那道尖锐的女声,睡袍女人抓着男人领带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冷的。
“陈浩!你不是说你在公司加班吗?这就是你加的班?”
女人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辛辛苦苦在家带孩子,给你爹妈端茶倒水,你就在外面给我找这么个狐狸精?”
被称作陈浩的男人一脸狼狈,试图去掰开女人的手,却徒劳无功。“你疯了吗?在大街上像个泼妇一样!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回家?”
女人冷笑一声,另一只手指向旁边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年轻女孩,“带她一起回吗?让她看看我们家那张一米八的床够不够你们俩滚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看客发出一阵压抑的哄笑。
她下意识地轻嗅了一下。
——太脏了。
经纪人林姐的微信就在这时窜了进来:「新剧本看了吗?远星集团S 项目,景家那位空降的大佬亲自盯盘,机会难得!」
就在云漓指尖刚敲下“在看”二字时——
“嗡——”
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引擎声浪由远及近,像一头优雅的猛兽在压抑着喉咙里的咆哮,瞬间割裂了现场的嘈杂。
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让周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甚至有几个举着手机的人,下意识地将镜头偏转了方向。
一辆通体沉黑、线条如雕塑般冷硬的宾利慕尚,精准地停在了街角的阴影线之上。仿佛它生来就属于那里,属于一切光鲜与混乱的背面。
车门被无声地推开。
最先闯入视线的,是一只踩在地上的黑色牛津鞋——鞋面光可鉴人,一如它主人给人的感觉:一丝不苟,界限分明。
随即,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扶在门框上,手腕上是一块低调的百达翡丽星空腕表。接着,是被熨帖的西装裤管包裹着的、修长而有力的腿。
当一个女人完全站定在车旁时,云漓的呼吸几不可查地滞了滞。
那是一种被绝对领域入侵时,生物本能的预警。如同漫步在丛林中的鹿,忽然嗅到了顶级掠食者身上传来的、冰冷而优雅的气息。
她身着一套量身定制的深灰色格纹西装,肩线挺拔利落,腰身收得恰到好处,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昂贵与权力。
这与现场狗血的氛围如此格格不入,仿佛一位即将踏上金融峰会演讲台的女王,误入了一场庸俗的市井话剧。
她没看那场闹剧的中心,甚至没有瞥向任何一张兴奋或好奇的脸。那双颜色偏浅的琥珀色眼眸,像浸在寒潭里的宝石,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冷静,从人群外围缓缓扫过。
然后,精准地、毫无偏差地,锁定了云漓。
被她目光触及的瞬间,云漓感觉自己像是实验室里被放置在玻璃片上的标本,所有伪装都在这种纯粹的、评估式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那是像收藏家在拍卖行,用专业且苛刻的目光审视一件传闻中的古董,评估它的真伪、年份,以及……是否值得纳入自己的收藏。
她朝云漓走了过来。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稳定的、压倒一切的节奏感,一步步,像是踩在人的心尖上。
最终,她在云漓面前一步之遥站定。这个距离,安全,却充满了压迫感。
“打扰。”
女人的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更低一些,清冽如雪山冰泉冲刷玉石,声线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她看着云漓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请问,便利店怎么走?”
云漓抬眸,撞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
那眼睛里没有半分迷路的茫然,只有纯粹的、冷静的审视,像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的真伪与价值。
云漓指了个方向,声音透过口罩:“前面路口右转,一百米左右。”
“谢谢。”
女人极淡地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像盖章确认。随即利落转身,离开得和她出现时一样突兀。
一阵微风吹过,送来一丝极淡的、冷冽而沉稳的木质香,如同雪后松林。
那抹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空气里那缕冷冽的木质香却顽固地萦绕着,像一句无声的宣告。
云漓的思绪开始高速运转,如同她分析一个复杂角色般,对刚才的偶遇进行拆解:
假设A:她真的需要去便利店。
那么,一个穿着百万行头、坐着顶级豪车的女人,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非核心商圈的小区门口,亲自询问便利店?她的司机、助理呢?这个假设的概率低于10%。
假设B:她与自己一样,是被这场闹剧吸引的看客。
但这个念头刚浮现就被否决——那女人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对庸俗戏剧的兴趣,只有明确的目标。
那么,答案似乎指向最不可能的假设C: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自己。
这个结论让云漓心头微震。她迅速在脑中调取关于“景郁”的碎片情报:海外归来、执掌远星、作风凌厉、最擅长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达成目的……
所以,刚才那场历时不到两分钟的交锋,或许根本不是偶遇。而是一次经过精心计算的、不言不明的……“照面”?一次来自猎手的,优雅的标记?
想到这里,云漓非但没有感到被冒犯,反而从心底升起一种被强大对手放在了同等位置上的、微妙的战栗感。这比片场任何一场预设好的戏,都来得有趣。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林姐:「对了,刚打听到,景郁有个广为人知的习惯——她从不用香水。据说她厌恶任何多余的气味来干扰她的判断。」
云漓看着这行字,下意识地、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那缕沉稳的木质香,依旧清晰可辨。
一个从不用香水的人,身上带着一缕无法被忽视的、带有强烈标识性的香气。
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与绝对的例外。
她关掉屏幕,心里第一次对“景郁”这两个字,有了一个超出文字资料的、立体的、甚至带着危险吸引力的轮廓。
这个关于“景郁”的念头,占据了她长达三分多钟的脑内剧场。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云漓真正地怔住了。
她对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持续的、关于一个陌生人的、多余的好奇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意外。
这彻底违背了她用以划定安全距离、保护自己精神领地的——最高准则。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云漓自己都怔住了。
她对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关于一个陌生人的、多余的好奇心,感到些许意外。
一种微妙的不安如电流般窜过脊背。
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被大型猛兽锁定后,本能分泌的肾上腺素。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场短暂的问路,或许根本不是求助。
而是一场不动声色的——宣示主权。
第一次写,多多指教。
有什么问题在评论区提,我看着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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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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