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屏上丝滑的线条忽然一断,哆哆嗦嗦着抖了起来,温宁平静地看着那突兀的线条,没什么感情地指了指,
“歪了。”
“抱歉。”宋知聿轻声道,他没什么表情地撤回,像是刚才的对话完全没出现过,如常地捏着笔,薄而白的肌肤下透着一层淡淡的青紫,突起的青筋和骨节一样被攥得出了形,在白皙的皮肤显得格外扎眼。
月色照旧,怜悯地环抱着他微微发白的唇,唇愈加干枯,像是耗尽最后一丝水的玫瑰,无声地宣告着死亡通讯。
但他依旧不死心。
海报的精雕细琢成了拖延时间的最佳选择,宋知聿紧紧盯着屏幕,争取把时间最大化利用,他微微笑了笑,温声道,
“我想晚一点告诉你。”
温宁的话如淬了毒的刀刃,她无情的张张唇,带着温情慢条斯理地把他架到煮着温水的锅里拷问,
“哦——不过晚一点?是什么时候,等你实习结束吗?”
那知道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这话她没说出口,但嘲讽的意味已经不言而喻,温宁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嘲讽的感叹道,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宋知聿心猛得一疼,但他又无话反驳。
事实如此,她永远是那个当事情的结局已经成型,再被告知的。
这简直和强盗抢完劫后,再假惺惺地扮成路人,对她说,“真是抱歉呀,我本来打算等抢完劫才告诉你的。”
他的笔停在原地,不自觉地幅度让画已经明显增添了不少缺陷,温宁皱着眉,打断他,“你别抖了。行了,画到这就行了,下次也没这么高的预算。”
“我还没画完。”
他声音唯唯诺诺,像是谁家被折磨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但温宁一听就来气,她想也不想直接动手,卡擦几下撤回,然后保存一气呵成,“这样就行了,发给我。”
“这样不圆满。”
宋知聿很倔,他拉扯着拽过电脑,坚决要画完。
温宁看了一眼时间,她没好气对着他说,“你还有别的事吗?再怎么拖时间我也不会陪你闹。”
他抱着电脑一声不吭。
温宁讨厌他不吭声,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直接上手掐住了那两半脸颊,她报复般狠狠向中间一挤,“说话。”
宋知聿昂着头垂眸看她,从被她捏变形的脸中艰难挤出几个字,“……不。”
“不什么不,发给我,快点。”
撒手就是一秒的事,她看着宋知聿刚被释放的脸颊,在她恶意的揉捏下已经泛红,加上他先前用力过猛哭红的眼尾,眼框里水盈盈的,像是刚被狠狠蹂躏过的猫,死性不改地昂首挺胸,可怜又可恨地嚷嚷着,
“我不。”
“好吧。”温宁认输,她摊开手就地坐下,抬起头问,“那你想干什么?”
“想要个名分?”
温宁竖着眉,意味不明哼笑一声,在触及到宋知聿骤然一亮的眼睛,她慢条斯理地抬高音调,“做梦。”
温宁向后一靠,顺势靠在他画室的软毯上,她一只手撑着脸,一只手无所事事地灵活的舞动给自己看,条理清晰地扎心道,
“睡你的时候已经给过你名分了,你自己不要的怪谁?”
她侧靠着摆着脑袋看着宋知聿的脸明显一白,心情变化莫测,又烦躁地接着补刀,“你自己不要,现在又来找我负责,真当我是——”
捡垃圾的。
温宁缓慢地在心里补完这三个字,在触及到宋知聿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她不自觉地就拐了弯,即时收回。
温宁暗戳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恶毒,她最了解宋知聿,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且扎心窝子的话。
这人敏感起来连亲他一口都要疑神疑鬼地觉得她外面有人,真这么把话出口了,今夜她就可以通宵哄这位金贵又敏感的少爷别生气,别想不开,别激动。
温宁思考一番,缓慢转了个弯,“分手后没睡过你,没法负责。”
“但你偷亲过我。”
他像是一颗色泽饱满的蔬菜,方才还沾着水可怜兮兮地暗示自己秀丽可餐,现下又像是萎了的菜叶,泱泱的低头看着她。
温宁被他这么一看,不自然地清了清思路,她理直气壮回怼,
“你也没说要我负责,诺。”温宁耸耸肩,摊手表示,“你自己提的来画室陪你一月,我没来吗?”
“但这才第二天。”
温宁皱皱眉,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后悔那天的壮举,整个人死机了一会,她猛地起身,连带着宋知聿被她下了一跳,怔愣着看着她。
不等宋知聿反应,温宁已经俯身下去,她身上还套着今早的衣服,柜子里同型的香薰染得衣服也带上淡淡的香味。
来自宋知聿衣柜的本源香薰在距离加近后似乎被热意加浓,相同的气息叠加,鼻尖似有似无的淡香袭来,先一步随着温宁附下去的身影压到他鼻尖。
若即若离。
其实什么都没有。
等到距离足够近,宋知聿还处于呆滞状态下,温宁用手狠狠在他后脑勺推了两下。
第一次他的唇落在温宁左半边脸,第二次他的唇落在温宁右半边脸。
柔软的触感微微陷下去,还来不及感受那滑腻的触感,一声霸道的“扯平了”已经把他从那若即若离的触觉之中拉了出来。
“还有问题吗?”
温宁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平静而真诚地问宋知聿,一副致力于解决他每一个不讲理的需求。
然后快点交稿,滚蛋。
“……这。”
他张了张唇,茫然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整个人呆呆地应了声好,那张死活不发的稿子也被温宁半是胁迫地点击了发送。
她舒了一口气,仔细回想了一番和宋知聿之间的拉扯,确定在这之后再没有什么交际后,带上东西,临行还不忘同他说一声“走了。”
温宁没说再见。
她觉得没有再见面的必要或是可能了。
楼下依旧川流不息,早下班等稿子到手,一番拉扯下来已经到了晚上十点,人流量依旧很大,商场的灯光闪的她眼睛有些生疼,大抵是盯电脑久了,她干涩的不自觉向下流着生理性眼泪。
温宁有点自嘲的笑了笑,她平静地回头,和不知道什么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的人撞了个满怀,温宁拿全了东西,她没什么话可说。
想了想,最后决定留个好点的印象,她抬起那张正缓慢滑动着眼泪的脸,指了指眼睛,平淡地问他,
“有眼药水吗?缓解疲劳的那种,眼睛有点疼。”
“没有。”
宋知聿低着头紧紧握着拳,他声音有些发哑,带着一股委屈的崩溃感,情绪积压到极点迸发的哽咽,温宁听见他缓了一口气,才抬头,
“楼下应该有卖的,我送你下去吧。”
她眨着眼看着他发红的眼睛,最后压下出声的**,以沉默默许。
*
挽回这种东西一旦被谈论得次数提高,结果往往是out。
毕竟子弹只有一颗,没精准射击到她的心脏,就偏离了轨道,在错误的路线上越走越远。
温宁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影子一长一短,月亮照得他有些清冷,弦月的残缺部分是青涩时的腼腆、傲慢的真心。
青年已经抽条,稚嫩的外衣已经被他蜕去,温宁这才对时间有了概念,他们的一年,一月,都意外成功的把一个开端搞到了最后不死不休的绝路上。
没有绝路逢生的可能了吧。
温宁有些欣慰,又有些彷徨地看着宋知聿向前台礼貌地问了眼药水,直到她手里被塞了个小袋子,这一切都像是再一次走马观花的片景。
塑料袋被野生的风吹得哗啦响,温宁上出租车的那一刻无意瞥了一眼繁华的外界。
依旧是晚点也喧闹的人群,穿梭的车们,流动的风,和弯月下被银白月光披了全身的青年。
眼里像是还带着最后一丝倔强和挣扎,他温声替她关上了车门,随着咔哒一声,万籁俱静,只剩车内冷气微弱的声音。
潮流的嘻哈音乐里,司机乐呵着打着方向盘,“走喽——”
温宁很想把头探出车窗,她想被风吹一脸,把头发糊在脸上,感受属于成年人体验不到的快乐。
这是自由。
叛逆期的少年少女才有的自由,把她懂事压抑多年的情绪释放掉。
嘻哈音乐中,温宁拉开车窗,燥热迎面拂过,她酸涩的泪已经止不住地下流,任风吹干又仓促合上车窗。
但这终究不能,这是违法的。
温宁默念。
她依旧理智而清醒,行规蹈矩地进行成年人在这个社会应该进行的合法活动。
然后等一个崭新而崭新而崭新的开始。
从明天起,她三个月前填的那份自愿调离申请将成功通过,并发配她去另一个城市的分司拿到高一档位的薪资,也是她跳槽的一个完美跳板。
档案,连带着她那个不稳定的家,将一起漂浮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这很好。
温宁闭着眼睛微笑起来,泪痕已经干了,弯弯曲曲像条河,在她脸上爬着。
下一本想开酸涩伪骨科,从校园开始爱恨纠纷hhhhhh
或者来点异端生物饲养的偏病娇阴湿~
纠结中……
毫不夸张地写文就是满足自己的xp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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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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