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的哭声在空旷的环境里回荡,非但没有引来同情,反而加剧了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恐惧。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一个身材高壮,穿着背心露出花臂的男人烦躁地低吼,“没听到那个鬼声音说吗?要在这里待三天!想办法活下去才是正经的!”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啊?安康医院?我从来没听说过……”
一个戴着眼镜,学生气十足的男生颤声说着,一边紧张地推着鼻梁上的眼镜。
大约有**个人,男男女女,大多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茫然。
林晛默默地站在人群边缘,冷静地观察着每一个人。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将这些临时“同伴”的反应尽收眼底。
恐慌、强作镇定、不知所措……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
但在这群人中,有一个人,引起了她的特别注意。
那是一个靠坐在月台柱子阴影下的男人。
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穿着简单的深色冲锋衣和工装裤,身形挺拔。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四顾或喋喋不休,只是安静地坐着,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低垂着头,略长的黑发遮住了他部分眉眼,看不清具体表情,但整个姿态透出一种与周遭恐慌格格不入的沉静。
林晛的心微微一动。这种异常的平静,在这种环境下,要么是吓傻了,要么……就是有所依仗。
她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从他身上,她感觉不到那种崩溃边缘的混乱气息。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机械声再次在每个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欢迎来到‘安康医院’。
以下是本院基本规则,请各位‘病患’务必遵守:
本院作息时间为:早6点至晚18点为活动时间,晚18点至次日早6点为静息时间。静息时间请留在分配的病床休息,切勿在病房外逗留。
本院医生身穿白大褂,护士身穿粉色制服。请积极配合他们的治疗。如发现身穿其他颜色制服的医护人员,请勿与之交谈,并尽快远离。
病房楼每晚9点后禁止探视。如在9点后听到病房内传来任何呼救声或异响,请勿理会,那是重症患者的正常反应。
本院食堂提供一日三餐,请按时就餐,切勿浪费食物。
院长办公室位于行政楼顶楼。如无必要,请勿前往。
规则是保障您安全的基础,违反规则者,后果自负。
现在,请各位沿前方楼梯上行,前往一楼大厅办理入院手续。
祝您,早日康复。】
“规则……还有规则……”
“病患?谁他妈是病患!”
“粉色制服的护士?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恐惧因为规则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狰狞。
那条关于“其他颜色制服”和“夜间呼救”的规则,尤其让人不寒而栗。
“都安静点!” 花臂男人似乎试图掌控局面,他提高音量,“听清楚了!有规则是好事!说明按规矩来就可能活下去!现在,都别愣着了,按它说的,先去大厅!”
他的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绝望中的人们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互相推搡着,朝着月台尽头那段通往地面的楼梯走去。
林晛依旧落在最后。
她的目光再次瞥向那个角落里的男人。
只见他此时已经缓缓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他似乎察觉到了林晛的视线,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朝她这边扫了过来。
那是一双极其沉静的眼睛。
瞳仁的颜色很深,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冷静。
他的目光在林晛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又仿佛只是随意地扫过周围环境,然后便迈开步子,混在人群末尾,不紧不慢地跟着走上了楼梯。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伞,将心底刚刚升起的一丝探究压了下去。
在这种地方,任何多余的好奇心都可能致命。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并且,绝对不要和任何人有不必要的牵扯。
楼梯很长,旋转向上,墙壁是斑驳的绿色墙漆,很多地方已经剥落,露出下面灰黑色的墙体。
灯光忽明忽灭,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终于,爬完楼梯,一扇对开的木制大门出现在眼前。
门楣上,“安康医院”四个大字已经残破不堪。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透出昏黄的光线。
花臂男人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门。
“吱呀——”
门后,是一个极其宽敞但却异常破败的大厅。地面是老旧的水磨石,布满裂纹和污渍。
高高的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大多已经损坏,只有寥寥几盏还在顽强地工作,发出嗡嗡的电流声,投下惨淡而不稳定的光。
墙壁上挂着的一些宣传栏,玻璃碎裂,里面的宣传画泛黄卷边,看不清内容。
整个大厅弥漫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
最让人感到不适的是,这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了好几度,一种阴冷的寒意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
大厅深处,有一个类似导诊台的长条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影。
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突然看到一个“工作人员”,非但没有带来安心,反而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是一个穿着沾满污渍的白色护士服的女人。她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嘴唇泛着紫绀,眼神呆滞,动作僵硬。她低着头,正在一本破烂不堪的登记簿上,用一支看上去快要没墨的圆珠笔,慢吞吞地写着什么。
在护士台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手写字迹歪歪扭扭的公告:
【入院须知】
请按顺序排队办理入院登记,领取病号服及床位号。
登记时请提供真实姓名(代号亦可,但一旦确定,不可更改)。
入院后,请严格遵守医院各项规章制度。
禁止大声喧哗,禁止相互斗殴。
祝您就诊愉快。
“愉快……愉快个屁……” 有人低声咒骂。
但规则当前,没人敢造次。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花臂男人带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其他人则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排成了一条松散的队伍。
林晛默默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
那个穿冲锋衣的男人,就排在她前面不远处,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样子。
护士的动作极其缓慢,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她给第一个人登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套灰蓝色病号服,和一个系着号码牌的钥匙,递过去,然后用呆板的声音说:
“204病房,3号床。左转,上楼。”
整个过程,她没有抬头看任何人一眼。
队伍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缓慢的进度中一点点前进。每个人在拿到那套象征着“病患”身份的肮脏病号服和冰冷的钥匙时,脸色都异常难看。
终于,轮到了那个冲锋衣男人。
他走到台前,护士依旧用缓慢的语调问:
“姓名。”
男人沉默了一下,就在林晛以为他也会像前面一些人那样胡乱报个代号时,他开口了,声音不高:
“沈熄。”
护士僵硬地在本子上划拉着。然后递给他一套病号服和钥匙:
“312病房,1号床。右转,上楼。”
沈熄接过东西,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侧身站到了一边,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正在排队的人群,尤其是在林晛的方向,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他是在等自己?还是只是随意看看?
很快,轮到了林晛。
那股靠近护士台后混合着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腐臭的气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忍着不适,走上前。
护士头也不抬,用同样的语调问:“姓名。”
林晛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林晛。”
护士登记的手似乎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那令人焦躁的缓慢。她拿出病号服和钥匙递过来,用那种毫无波动的呆板声音说:
“312病房,2号床。右转,上楼。”
312病房?2号床?
林晛的瞳孔微微收缩。
和那个叫沈熄的男人,同一间病房?是巧合,还是……
她接过那套病号服和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指尖传来一阵寒意。
她没有去看旁边的沈熄,只是低着头,快步走到一边,心脏却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是巧合吗?这么多人,偏偏把他们两个分到了同一间病房?这概率有多大?联想到沈熄刚才异常的平静,以及他此刻似乎有意无意的等待,林晛无法不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难道……他认识自己?或者,他和这个所谓的“深渊系统”有关?
各种猜测在她脑中飞速闪过,但都被她强行压下。
现在信息太少,妄加猜测只会自乱阵脚。
她定了定神,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先按照规则行动,保持警惕。
所有人都登记完毕,拿到了各自的病号服和钥匙。护士用她那呆滞的目光“扫”过众人,虽然她并没有真正看向任何人,但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意。
“入院手续办理完毕。请各位‘病患’尽快前往各自病房,更换病号服。晚餐将于一小时后在食堂供应。请勿错过时间。”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众人,继续低下头,慢吞吞地写着那本似乎永远写不完的登记簿。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在花臂男人的催促下,按照各自钥匙上指示的方向,忐忑不安地走向不同的楼梯口。
林晛和沈熄,以及其他两个也被分到三楼的人——
一个是之前哭泣的职场女(李莉,310病房),另一个是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王明,311病房)一起,走向右侧的楼梯。
楼梯间更加昏暗,墙壁上布满了可疑的污渍。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响亮。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或不匀的呼吸声,暴露着每个人内心的紧张。
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梯转角时,走在前面的眼镜男生王明,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猛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后面的李莉。
“怎么了?!” 李莉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只见在转角处的墙角,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病号服的老太太,头发花白凌乱,背对着他们,肩膀一耸一耸地,发出呜咽般的哭声。
“规则……规则里说,不要理会……” 王明脸色惨白,声音发抖。
林晛也感到一阵心悸,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伞,准备绕开。
然而,走在最后面的沈熄,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那哭泣的老太太身上,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恐惧或厌恶,反而向前踏了一小步,似乎在观察?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
那原本背对着他们、低声啜泣的老太太,哭声戛然而止。
她的头颅,以一百八十度的方式,猛地转了过来!
一张布满褶皱、毫无血色的脸,正对着他们。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空洞洞的黑窟窿,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夸张、充满恶意的笑容!
“新来的……嘻嘻……要不要……陪陪我……”
“啊——!” 李莉和王明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就往楼上冲去。
林晛也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几乎要跟着逃跑,但残存的理智让她死死钉在了原地,因为她看到,沈熄没有动。
他不仅没动,反而迎着那恐怖的“老太太”,又向前走了一小步。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窝,然后,用极其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语气,开口说道:
“医院的规则,是给‘病患’和‘员工’定的。”
“你一个躲在楼梯间吓唬人的‘东西’,也配让我们理会?”
那“老太太”脸上的诡异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被戳穿伪装的恼怒?它似乎想说什么,但沈熄不再给它机会。
他转过头,对僵在原地的林晛说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
“走了。这种东西,你越怕,它越来劲。”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理会那开始发出低沉威胁性嘶吼的“老太太”,径直从它旁边走过,踏上了通往三楼的台阶。
林晛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那个因为被无视而开始扭曲、身形逐渐变得模糊透明的“老太太”,一咬牙,也快步跟了上去。
她的心脏仍在狂跳,但脑海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这个男人……他不仅异常冷静,他甚至……了解这些“东西”的习性?他刚才那句话,是故意说给那怪物听的,还是……也在暗示自己什么?
312病房。2号床。
林晛知道,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这个名叫沈熄的男人,或许才是这个恐怖医院里,最让她无法忽视的存在。
答案,或许就藏在前方,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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