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脑海里响起一声漫长的、毫无感情的忙音,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嘛呀!交代了这几句你就彻底下线了?!”舒浅浅欲哭无泪,感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我好不容易才抱上青泉派的大腿,以为能安稳几天!你这该死的系统,我赶七八忙的人生啊!真是倒了血霉!”
话音刚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猛地漏跳一拍,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窒息感。舒浅浅脸色一白,赶紧捂住心口,强迫自己深呼吸。这不是气的!这是世界崩塌的前兆?还是系统说的“抹杀”警告?
她不敢再耽搁,猛地站起身。事不宜迟!她咬咬牙,扭头就冲出了房门,手里抓着杜宛给的钱袋,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
白天还是风和日丽,一到晚间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五月的天真如姑娘家的脸,说变就变。
她一头扎进客栈外的瓢泼大雨中。夏天的雨,来得急猛,豆大的雨点冰冷刺骨,砸在身上生疼。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偶尔划过的闪电能短暂照亮前路。
舒浅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门口走,凭着记忆里进城的路子,心里把那个不靠谱的系统骂了千百遍,但脚下的步子却不敢有丝毫停歇——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主”的死活,现在直接关系着她自己的小命!夜深雨大,城门口只有一家铺子还亮着微弱的灯火,几个轿夫正围着火盆打盹。
“老板!雇轿子!去城外黑风林!要快!”舒浅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急切地喊道。“给我来个你家的药箱,有用!”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皱着眉打量她:“姑娘,这黑灯瞎火又大雨滂沱的,去黑风林?那地方邪乎得很,价钱可不便宜,加这药箱,里面可都是我珍藏保命的药,而且这天气……”
“钱不是问题!”舒浅浅立刻掏出杜宛给的碎银,还忍痛的再加了一块,“这些够不够?找到人,抬回城里客栈,我再加钱!”她心里在滴血,这系统任务还没开始,她自己都身无分文,还要靠宛姐姐接济,这下明天的豆花也吃不成了,家当就要见底了。
管事掂量了一下银子,又看看她焦急的神色,从后门拿出自己用的木质小药箱,终于朝那几个轿夫挥挥手:“行吧,老王,你们四个跑一趟,小心点。”
树林里,商墨背靠着一棵虬结的古树,玄色衣袍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颜色深一块浅一块,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赭。他惯用的长剑斜搭在身侧的泥地里,剑身沾满泥浆。左肩处一个狰狞的血窟窿仍在汩汩往外渗血,整条肩膀连带着手臂已然废了,他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强撑到此地。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意识在涣散的边缘徘徊。杀了清虚那个老匹夫,竟让自己狼狈至此……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
“吱呀——吱呀——”
远处传来有节奏的声响,混杂在雨声中逐渐逼近。商墨用尚能活动的右手猛地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还好,听声辨位无需内力。
细听之下,来者步伐杂乱沉重,不像身负内力之人,倒像是……轿夫?还有一人的脚步声轻巧些。不是追杀他的清虚门人,也不是寻常流寇。他心下稍松,随即又涌起一股自嘲的悲凉——不是杀人,便是夺财吧。他轻咳一声,带出喉间腥甜,今日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荒郊野岭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之际,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焦急的女声穿透雨幕传来:
“师傅们,麻烦再仔细找找,肯定就在这附近!说好的找到人加钱,我绝不赖账!”
另一个粗犷的男声抱怨道:“小姐,我们都在这林子里转了两个时辰了!鬼影子都没看到一个!这雨大路滑的,再加点辛苦钱不过分吧?”
“加加加!找到人一定加!”那女声带着十足的诚意,“但咱们做人要讲操守,答应了的事得做到对不对?拜托各位了!”
商墨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斜风骤雨中,透过模糊的树影,他看见一顶极其朴素的青布小轿停在不远处,四名轿夫抬着似乎有些费力。轿旁,站着一位撑着亮白油纸伞的姑娘。
惨白的闪电再次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了林间。
那女子身着鹅黄色罗裙,在昏暗中异常醒目,面容清丽难言,雨水打湿了她的鬓发,几缕乌黑发丝贴在白皙的脸颊旁。她一只素手稳稳落在清冷的竹制伞骨上,说话间,唇角自然的弧度勾勒出若隐若现的梨涡。
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商墨藏身的方向时,他撞进了一双眼睛——那眼里仿佛盛着被雨水洗过的万千星辰,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却又在深处沉淀着一种奇异的温柔碎光。她微微低头查看裙摆是否被荆棘勾住,耳畔一对小巧的珊瑚坠子随之轻轻晃荡,在这肃杀凄冷的雨夜里,平添了一抹惊心动魄的鲜活与暖意。
舒浅浅和轿夫们已经在泥泞中艰难搜寻了整整两个时辰,雨水早已浸透衣衫,冷得她牙齿打颤。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又一道惨白闪电划破天际!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瞥见前方大树根部,一个玄色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找到了!在那边!找到了!”舒浅浅心脏狂跳,也顾不上泥水,提着裙摆就冲了过去。
凑近了才看清他的惨状。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庞和身上狰狞的伤口,鲜红的血水不断从肩膀的血洞渗出,将他身下的泥地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尽管狼狈至此,他靠在树干上的脊背却依旧挺直,微弱呼吸间,他倏然抬眼——那目光竟如淬了寒冰的利刃,带着野兽般的警惕与凌厉,直直射向她!
“嗤——”
就在这时,他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声响,额角青筋暴起,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酷刑。蛊毒在他体内疯狂肆虐,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几乎要将他的血肉和意志一并撕裂。
眼见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提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药箱,竟没有丝毫犹豫,快步径直走向浑身浴血、煞气未消的他。药箱被轻轻放在泥泞的地上,发出“叩”的轻响。紧接着,她俯下身,费力地将他一条沉重的、沾满血污的胳膊架在自己那看似纤弱不堪的肩膀上。
“系统也没告诉我,居然是个大帅哥,早知道我就早点来了。”她小声嘟囔,声音大半被哗啦啦的雨声盖过。商墨意识模糊,只依稀捕捉到“早点来”几个字,心中疑窦更深。
这男子看着清瘦,身形却很高大,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林间小路泥泞不堪,舒浅浅搀扶得极为困难,脚下一个踉跄,鞋袜和崭新的罗裙瞬间彻底浸满了泥水。“哎呀!宛姐姐今天刚给我买的裙子……”她嘴上抱怨着,带着明显的心疼,但咬紧的牙关却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几乎是连拖带拽,一步步将他沉重的身躯艰难地挪到了轿子边。
她空出一只手,指尖捋开被雨水打湿的轿帘,气息微喘,却对着他清晰地说道,声音带着雨夜的清冷:“你可记牢了,救你是有代价的。第一,这雇轿子和待会儿住客栈的钱,你得还我,是宛姐姐借给我的。第二,你之后记得请我吃面,下午进城就看着阳春面馆就好吃。”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涣散的眼眸,“你给我好好活着,我可指望着你活呢!”
荒谬。他昏沉地想。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强拽着他这具连自己都厌弃的残破身躯,究竟意欲何为?一身经脉尽断,蛊虫在体内疯狂肆掠,哪还有什么活头。从秘境拼死得来的秘籍无人知晓,她……到底图什么?钱财?还是别的?
商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抚了抚腰间那个同样被血浸透的钱袋,扯了下来,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气息若有若无:“拿去……够你……买……轿夫了……”说完,便疲惫地阖上了眼,连一丝余光都不愿再分给她,仿佛已经认命,只求速死。
“至于我……不必救……”
轿厢外,舒浅浅搀扶着他的手因惊愕而瞬时一松,原本因找到人而略带放松的眉眼倏然僵住,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纳尼?!你以为我冒着生命危险闯进这鬼天气救你,是来打劫你这点银子的?!”
心脏又是猛地漏跳一拍,带着尖锐的预警刺痛。这该死的系统,下线了还不忘用这种方式督促我!
行!行!行!我救!我救还不行吗?!
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猛地往前一探身,手忙脚乱地打开那个普通的小药箱。里面瓶瓶罐罐不少,都贴着简单的标签。雨水模糊了视线,她也分不清哪个是金疮药,哪个是止血散,情急之下,凭感觉抓起一个白色瓷瓶,拔开塞子,对着他肩膀上那个狰狞的血窟窿就一股脑儿倒了上去。
几乎是同时,她再次粗鲁地抓起商墨垂落的那条胳膊,用力架在自己纤弱的肩膀上。瞬时,她温软带着体温的身躯紧密地贴上了他冰冷湿透的身体。
那突如其来的、与他周身寒意截然不同的温暖触感,让他冰冷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激起一阵微不可察的战栗。
从未……从未有人如此贴近过他,带着这般不容拒绝的、蛮横的……生机。
然而,这短暂的感知下一秒就被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彻底淹没!那药粉并非温和的伤药,而是带有强烈刺激性的解毒散,旨在以剧痛逼出浅表毒素。这药粉一接触到他深可见骨、又被蛊毒侵蚀的伤口,简直如同滚油泼雪!
“呃啊——!”
商墨原本涣散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痛苦猛地拽回,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破碎的痛吼,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那双刚刚还带着一丝茫然的眼眸骤然睁大,瞳孔紧缩,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随即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比刚才更加了无生气。
“喂!你怎么了?!”舒浅浅吓了一跳,看着手里还剩半瓶的“金疮药”,凑到鼻尖一闻,一股刺鼻气味冲来,再借着偶尔划过的闪电看清瓶身上模糊的“解毒散”字样,心里咯噔一下,“糟了!用错药了!”
她懊恼得想捶自己,这下不会玩完了吧。但眼下也顾不上了。她赶紧招呼那几个看得目瞪口呆的轿夫:“快!快帮忙把他抬进轿子里!小心他的肩膀!”
四个轿夫七手八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昏迷不醒、浑身湿透还散发着血腥与药粉混合气味的商墨塞进了那顶狭小的轿子。舒浅浅拿起丢在一旁的油纸伞和药箱,连声催促:“快!回城!去悦来客栈!”
一行人冒着大雨,急匆匆赶回城中,在离城门不远找了家看起来还亮着灯的小客栈。这深更半夜,又是大雨,客栈伙计本已睡下,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开门就看到这骇人的景象——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人被从轿子里抬出来,旁边还跟着个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漂亮姑娘。
动静实在太大,木板隔音又差。隔壁房间的杜宛和沉宵本就因雨声和心中之事而睡得不安稳,被这嘈杂声惊醒。杜宛披上外衣,疑惑地拉开房门,正看到舒浅浅和轿夫们手忙脚乱地将一个陌生男子往她房间里扶,那男子脸色惨白,玄色衣袍上深色的血迹在昏暗灯光下依旧触目惊心。
“浅浅?!”杜宛惊愕地低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你从哪里……这人是谁?”
沉宵也闻声出现在门口,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商墨肩头的伤口和昏迷的状态,眉头立刻紧紧锁起,眼神变得锐利而探究,落在了满脸焦急、一身狼狈的他们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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