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指蹭蹭鼻子，指了指他的身体：“你好像有点不对劲欸，怎么变化这么大，没问题吗？”
这几天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楚河车有什么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他想了想说：“或许是再一次进化了。”
其实关于这一点，他也很迷惑。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最初他从混沌状态变成拥有意识的状态，那个过程他现在几乎描述不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进化？”魏朝阳有点呆，“都这样了还能进化？最后你能进化成啥样，你心里有谱吗？”
“不知道。”楚河车也迷惑的看着他。
他开始展示自己的身体，将有变化的地方一一说明给她知道。
“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胸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你有的心跳，砰砰砰的，你听。”
他献宝一样的将自己的胸朝着她的脸上怼，魏朝阳很无语。
“我能看到，你不用这样。”
“你听一下嘛。”他忽然开始撒娇，非要让她过来将耳朵贴在他胸前才罢休。
不过这种感觉还不错诶……
她把头靠在他胸前想着。
聆听一个不是人的生物的心跳声，这事儿她以前可从没干过，就连她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莫名觉得心跳加速，血液上涌。
“还有呢？”她迫不及待的问着。
楚河车懵了一下，将手转移到自己的血管上，“这里，有水流动的感觉。不快，但是我能感觉得到。”
魏朝阳体会不到，因为她是人。
“你说的具体点。”
楚河车囧字脸看着她：“我要怎么给你形容？就好像水缓缓的在一种细腻的管子里流动，然后这种管子现在几乎遍布全身，然而并没有你身上的多。再具体一点就是，有一些红色或者白色的粒子状的简单生命体在这些细腻的管子里不停的转移，还有……”
“停！”
魏朝阳越听脸越皱：“不要再说了，我起鸡皮了。”
妈的，说的好像医学解剖啊，恶寒……
“你能不能用一点人类能接受的方法来解释？”
楚河车一脸无辜：“你听不懂嘛。”
鄙视，**裸的鄙视，魏朝阳再一次无语了。
“那你能想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种变化吗？”
这个问题她以前不是没问过，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都给耽误了，一直没能好好的就这个话题讨论一下，再继续朝着深处挖掘，其实魏朝阳在某些方面天生神经大条，尤其是这种关于种族不同的探索方面，她总是时而好奇，时而又忘记……
一些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不断的闪过，他的大脑像电脑处理器一样的运作，昨天路过的包子摊小吃，那个大妈脸上和蔼的笑容，今天早晨和魏朝阳一起吃过的早饭，公园里空气中漂浮着的粉尘颗粒，远处正在融化的冰块儿，山上正在逐渐复苏的景色，还有许久不出现的动植物……
记忆碎片显示到了某个他初生时候的画面……
一阵阵的波动传递进他的身体里，他醒了，感受到这种波动……接下来是什么呢……他感受到这种波动，然后可以看见了……周围是有色彩的世界，但是波动只从一个地方进入……接下来他好像可以听见有个东西在一直发出声音……后来才知道那是一个女孩……
“啪嗒。”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打开了
他从他一直待着的地方瞬间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是一个房间……那里有一个可以发出一样声音的东西…………女孩子……仍然不间断的有短波侵入他的意识……
他站在一个略高的地方，比那个发出声音的东西还要高……
他忽然从意识里惊醒，他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的脸，无比清晰熟悉，这些年他几乎快要忘记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有很多个瞬间，他的神志是恍惚的，眼前的人和朝朝的脸无限重合，再无限分离，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无法把眼前这个名字叫做魏朝阳的女孩子和魏朝当做是一个人，虽然她们真的很像，但是总有一些他可以察觉到的细节能够向他证明，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们长的那么相像，但是外显的性格却是那么的不同。
一个温柔安静，另一个活泼内敛，但是内心同样孤独孤僻，远离在人群之外。
一个是真正的束之高阁，因为文明进化的原因无需为了生存而逼迫自己接触其他的人类，所以温柔而安静，另外一个要为了生存被逼着将自己打磨的更加适应这个社会，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竟然会有内在和外在这样明显的差异……
他与她接触后的每一个时刻，这个朝朝都在向他求救。
救救我，让我脱离这个虚伪该死的文明社会……无时无刻不在精神恶化的边缘……
另外一方面，她还在苦苦支撑。
心底里有一个念头在说，你是文明的受益者，任何事物都有两面，你享受着文明的硕果，就要承担文明带来的灾难。虚伪、功利、欺骗、伪善，这是一堂当代人的必修课，除非隐居，否则谁都逃不过，这就是文明社会的生存战场。
你在抱怨什么？为什么要放纵自己沉沦，你应该振作起来，去凭借自己的实力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物质乐园……
乐园……打造……打造乐园……哈哈哈哈哈哈……我他妈为什么要打造乐园？真可笑。
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
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无数负面情绪翻涌，每一次他都能感受到。
和她相处的时间里，他看到无数次她打算将信义背叛，打算用暴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打算用谎言来对付谎言，用谎言欺骗善良的人来获得发泄，她也的确这样做了，但是她的心里始终有一杆称，有一根线，一直拉着她不允许她做出出格的事，这种极限拉扯将她分裂成两片，鲜血淋漓。
这该死的社会，什么时候能变得好一些？
我不热爱这个世界吗？不，没人比我更加热爱这个世界……
这些，那些，所有的种种，告诉楚河车，从本质上来讲，从他所了解到的一些事实来讲，她们就是一个人。
从未变过，从未想要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从未，包括他，一个在大多数人类眼里，连生命都算不上的特殊异种人。
他是从另外一个空间穿梭而来，带着故事带着回忆，带着对寻找一个人的期许，他不是地球上的生物，他的诞生地在蓝都共和国，一个文明比现在的地球要高出一个量级的星球。
正因为有这种深刻信念的支撑，他开始在两个人身上找共同点，然而潜意识里不断的去辩证反驳，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是一个人……无限循环……
所以现在……
他喃喃的念叨着：“就是她了，一直都是她，我在意的人，没有别人。”
不要随意将爱意宣之于口，秘而不宣，引而不发，想要将她偷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愿意将生命置之度外，跨越种族和他建立联系，一种在人类社会关系中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拥有的稳固关系。
哪怕是因为孤独。
回忆回放到了达到这个世界变化的时刻。
……
植物，一盆摆放在窗台的绿色植物……
那天她在上班，而他还处在最初的相处确认中，忍不住偷偷跟出去，跟到了她的办公室。那里面有很多人，一路上都有很多人，大多数他都很讨厌，但是没办法，他只能这样做。
他记得当时他和植物融合成为一体了，细细的触手爬到了她身上，吓了她一跳，他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与生命体融合，之前也只是与无生命的物质相容。
这一次融合让他先感受到了植物脉搏的跳动。那是一种只能用神奇来形容的感觉。
低温血脉搏动，绿色的血脉，鼓动着，跳跃着，只有他能感受得到。
第二次生命体融合，再一次出现就在那个瞬间之后，他用触手触碰到了魏朝阳的心脏，在一个极其敏感的地方，他感受到了什么叫生命的灼热。
比植物更加温暖，滚烫的液体顺着管道流畅的流淌，鲜红的，极其有温度的，跳动的。
那是，什么？……
这一幕在以前从未有过，他从未和朝朝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
清楚的感受到人类内部心脏血脉的涌动，自那之后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常，有了心脏搏动的感觉，他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因为他害怕。
这是一个对于他来说极其敏感的变化，因为在遥远的蓝都，他以一个非人类的身份和一个人类少女相恋，到死他都没能弄懂到底什么是爱。或许他真的懂了，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还没有告诉那个人，他感受得到她在想什么，到死，对于她来说，他对于人类文明以及文化的理解，仅仅只是一个异族人，无法理解和感受到她的爱。
除了遗憾还是遗憾，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还不懂，不懂得那叫做绝望和难过，直到时间流淌了几十年，他天天混迹于市井人流，慢慢懂得了人类的情感和社会运作，他才清楚的意识到，他和这个人类女孩之间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就是爱啊……
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知道，为什么？
他没有泪腺，无法通过哭泣来宣泄难过，他甚至不是一个人，他从未像这一刻一样痛恨过自己的身份，无法理解爱，即使拥有也没办法回应，这样一段旷世绝古，亘绝古今，几乎前所未有的感情，就在他懵懂之际擦身而过，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没能留下她。
她还是死了，去了他不知道的地方，没办法再站起来和他说话了，没有了温度和心跳，变成了一具会腐烂的尸体。
亲眼看着他们的感情被撞破。
原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从回忆里抽身的楚河车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水从毛孔里分泌出来。
第一次通过魏朝阳和人体有了接触之后，他进入人体的那一部分身体清晰的感受到了血液的流淌和心脏的跳动，通过无与伦比的仿生和变化，他才有了类人的心跳声以及血脉。
再一次融合发生在深入行动中，他被迫和炎碧纹融合，更加完全的一次融合，他对人体的构造清晰无比，仿生变得轻而易举，因此有了人类的大部分器官以及功能，他可以吃饭了，他可以哭泣了，他可以睡觉了，他可以像魏朝阳一样感受呼吸之后的生命快乐了。
原来这就是人类，原来想要做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之前的遗憾只不过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融合……
他蹲下身体开始想一个初生人类碰到绝世难关一样抱头痛哭，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宣泄着自己的悲伤和难过……
他原本都可以做到的，可以告诉她的，为什么这么晚才发现。
“呜……”朝朝，为什么？
他痛恨自己，无比痛恨。
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已经完全懵逼的女孩子，想要寻求安慰，他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卸掉自以为完美无缺的人类伪装，爬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呜啊……”
“呜啊……嗝……”他还打嗝！
“呜啊……”
魏朝阳感觉自己正被一个巨婴抱在怀里，这个巨婴还在嚎哭，并且不知羞耻的把眼泪鼻涕统统都蹭到她身上，满耳朵都是“呜啊”的穿脑声音。
大脑宕机的瞬间她还琢磨着呢，现在这年头，异种人在地球上待久了也抑郁了吗？回个亿就给自己回哭了，有这么夸张？然后开始怀疑人生，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吧？为什么哭的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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