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煜低头看她,发现她仍是一副茫然的模样,只好指了指立于床旁的剑:“不认得我了?”
杜清萱看着剑穗上坠着的赤色玉莲,总算有了印象:“你是那日救我的少年?”
杜清萱声音虚弱,宁煜笑着点头,没有再说,只是将盛着汤药的玉勺喂到她唇边。
杜清萱喝了一口,好苦!当即皱着眉别过头去。
“先把药喝完。”宁煜哄着又喂了她一勺。
杜清萱实在不想喝,可是寄人篱下,哪能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喝完了。
许是药太苦,杜清萱喝完便觉得清醒了许多,也不再犯困,只静静环顾起周围的陈设。
宁煜见她精神好了不少,忍不住问道:“怎么伤成这样?”
杜清萱眸光一暗,头也低了下去。
宁煜知她不愿再提,安抚道:“罢了,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想,你且安心养伤,日后若跟着我,也不会叫你再受委屈。”
杜清萱闻言皱了皱眉,宁煜担心她会错了意,忙解释道:“你若不愿做整理书卷、擦拭古琴的活计,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钱财,安身立命,总是够的。”
杜清萱暗暗松了口气,这少年多次救了自己性命,心中自然万分感激,日后若有机会,必得一一报答,只不过若是要将自己后半生的自由都许出去,心中还是不愿。
好在对方是个正人君子,所想的只是继续照拂自己,杜清萱不想再添麻烦,只摇了摇头。
“我得回去,我要替自己讨个公道,她们既然害了我,就要付出代价。”
杜清萱气得攥紧了被褥,眼角也有两行清泪滑落。
宁煜看着她,心生怜悯:“什么公道?我替你讨。”
杜清萱还是摇头:“自己的公道就该自己讨。”
宁煜见她执拗,没有再劝。
这时一个粉衣女子进来,朝宁煜行了礼:“公子,饭菜好了。”
“端进来吧。”
宁煜看向杜清萱:“你多用一些,这两日只给你喂了米汤,人瞧着消瘦了不少。”
杜清萱没有作答,小厮已经将桌子抬至床前,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陆续摆满了桌子。
宁煜夹了块鱼肉给她,喂到嘴边却担心冒犯了杜清萱,于是朝粉衣女子招了招手:“依依,你来喂吧。”
粉衣女子从宁煜手中接过碗筷,细心的喂着杜清萱,宁煜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在这也是碍事,转身出去了。
杜清萱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身淡粉色绸缎柔和不张扬,头上钗饰不多,大多都是青玉素银的搭配,只是瞧那玉的成色便知价格不菲。
依依察觉到她的目光,浅笑道:“我与你一样是苦命人,不过是得了公子搭救,现下帮公子打理医馆罢了。”
她瞧杜清萱兴致不错,又多说了两句:“我是茶农的女儿,幼时摔伤了脸,正巧公子到茶山寻人,我母亲为了救我,骗了公子。公子留给我母亲一笔钱财后带我回京医治,只是没过多久我便露陷了。”
依依一哂,夹菜的手微微一顿:“公子与那位姑娘因一碗元宵茶相识,公子惦记姑娘爱吃,就给我买来,岂料我对花生过敏,浑身都起红疹,公子也就知道了我并非那位姑娘。”
说着,她眼中感激之情更甚:“不过公子心善,除了再回去打听那位姑娘下落外也没怎样,依旧为我请医疗伤,还让我打理医馆,给了容身之所。”
杜清萱听着这经历觉得有些熟悉,她问道:“你母亲是哪里的茶农?可知那位姑娘姓名?”
依依又给她夹了一个虾仁:“湖州茶农,那位姑娘没告诉公子姓名,只是公子听她的伙伴叫她阿萱。”
杜清萱一惊,那时偶遇的公子,竟然就是宁煜!
杜清萱恍然记起当时自己是遭同伴戏弄,说请她吃元宵茶却在结账时跑了,留她一人任由老板训斥。
羞愧之际是一位公子替她付了钱,于是她将阿姐留给自己的彩荧石交给那位公子,说一定拿钱来赎,之后便天天捡萤石、编花绳去卖,换一两文钱给小公子送去。
杜清萱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巧合,吃惊地睁大了眼。
咚咚,有人敲门,依依回应后宁煜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两个端着珠钗点翠、绫罗绸缎的小厮。
他们将东西放在床头便出去了。
依依小声解释道:“公子身边没有女使,让小厮进来送东西不是有意冒犯你。”
宁煜看着桌上的菜肴,心情不错:“真好,总算是吃下去东西了,身体也能早些好。”
“哎,姑娘叫什么名字呀?”依依忽然开口问道。
杜清萱哑然,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告诉你我就是被你冒名顶替的姑娘,告诉宁煜我就是你找了许久的萱萱?
杜清萱自己都不相信会有如此巧合之事,更担心他们觉得自己有意接近,不怀好意,只能选择闭嘴。
宁煜以为她累了,冲依依摆摆手:“让人进来把碗收了吧。”
依依出去后,宁煜指着床头的东西说道:“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看看喜不喜欢,我有事得出去一趟,晚些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依依说。”
宁煜仔细看着她的脸色,瞧不出欣喜反倒有些忧愁,心里也不明白送的东西到底对不对,只是听她昏迷时念叨着什么钗啊锦的,就寻了些来。
看她仍是没有反应,宁煜只好推门出去了。
送走宁煜后,杜清萱躺在床上细细想着。
雨薇跑出去后定是将金钗藏起来了,会放哪里呢?这钗是三姨娘的,她又戴不了,难不成拿去卖?
为了几两银子构陷人命这行事作风感觉和发卖自己换钱一模一样,难道发卖一事也是四房所为?
对啊!
三房阔绰,又有独子傍身,纵然发卖自己也不可能只管人牙子要十两银子,倒是四房,日子拮据,没见过世面,十两银子对她们而言倒是不少钱了。
既然她们想要钱,肯定会忍不住当了金钗,而那金钗做工精巧,应当不会有重样的,杜清萱想着,计上心头。
“依依姑娘?”杜清萱试探着出声。
很快便听到上楼的声音,随即依依端着茶盏进来了,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杜清萱:“姑娘,可是渴了?”
杜清萱接过她递来的茶盏,小声问道:“依依姑娘,可否请你帮我打探一件事?”
“什么事?”依依有些惊奇。
“能不能帮我到城中当铺问问,最近有没有人去当过金丝祥云钗?”
依依应下:“不是什么难事,姑娘安心,我这就差人去问。”
不多时,宁煜拿着画像回来了:“听说你让依依帮你打听可有人当过金丝祥云钗?”
杜清萱其实并不想惊动宁煜,但既然他开口问了,也没有隐瞒的道理,只点点头:“我被人冤枉偷了金钗,可这事不是我做的,我猜想贼人会把金钗当掉,所以请依依姑娘帮忙打听。”
“竟是如此。”
宁煜坐在床边将画像展开:“你可认得此人?”
杜清萱一眼看出这女人就是发卖自己的女使:“认识!她是宅中女使。”
宁煜点头:“她到城西当铺当过一支金钗,东西我让老板带过来了,你先认认。”
宁煜一击掌,小厮便领着老板进来了。那老板往屋里看了一眼便立刻低头,朝宁煜一叩首:“草民见过宁公子,见过姑娘。”
杜清萱有些诧异,看老板穿着应当十分富贵才是,怎会对宁煜行如此大礼?
随即就猜到宁煜身份不简单,应当是官宦子弟。
“王老板不必多礼,快请起。”宁煜扶他起身,老板却只是低头站着,不敢乱看。
“今日请你来,是想问问这典当金钗的人。”宁煜说完,看向杜清萱。
于是杜清萱问道:“这女使是何时当的金钗。”
“昨日寅时,天还未来亮就来了,我瞧着她谨慎,也怕是偷了主家的东西来卖,刻意把价压得很低,想让她走,可那女人似乎不识货,三两银子也当了。”
“有盒子吗?”
“有一个绿底红花的锦盒。”
杜清萱大喜,这是雨薇那只。
“可否烦请老板帮我一个忙?”
老板抬头看了眼宁煜,应下了:“但凭姑娘吩咐。”
—
翌日寅时,天有些冷,起床干活的红叶从柜里翻出薄袄,刚想穿上,就见一个锦盒掉了出来。
她疑惑着打开一看,顿时欣喜若狂地揣着盒子出了门。
“王老板,您看这钗和昨天那支是一对,也能当三两银子吧!”
红叶眼里闪着精光,昨日帮四姨娘当了金钗却一分赏钱没有,今日倒好,走了运,这三两银子可全归她了
王老板拿起金钗看了一眼,冷冷道:“当然,但是得换个地方。”
红叶还没听明白就被几个小厮紧紧按住。
“送官府。”王老板冷冷道。
—
杜老爷正喝着粥,就听见三姨娘哭哭啼啼地在桂苑外闹。
“老爷,妾只是一时气不过那杜清萱偷了老爷送的钗子,不是故意打杀人命的,妾是舍不得老爷的心意啊!”
杜老爷这两日生怕有人捡到杜清萱的尸体去报官,这才冷落了三房,眼瞧着第三天也没事,心也软了,刚想出去就听见吴夫人摔了茶盏。
“银竹,出去好好管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毒妇!”
杜老爷想阻止,却被吴夫人堵了回去:“老爷,你可知打杀人命是什么罪?”
杜老爷心疼宠妾,厉声呵斥道:“那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连婢女都比不上,又犯了偷窃之罪,主人失手打死了,又什么了不得的?”
吴夫人看着他,冷哼一声:“老爷敢告诉官府杜清萱是罪臣之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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