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布衣破烂,鞭痕交错遍布于上,冠巾掉落一侧染了尘埃,披散的青丝杂乱无章。
眉眼青紫交叠,额间不断有血液涌出。
束缚自由的麻绳下,淤堵隐约窥见。
他幽暗的浊目投视过来,吓了寒泠一哆嗦,那是双死气沉沉的、丑陋的眼睛。
冉晴素雅洁净的衣角沾了几滴飞溅的血珠,陡添淡淡摄人心魄的美艳。
“柴大夫?”宋岚青不免惊讶,终是问出了口,“你......”
屋外有乌鸦掠过,恰巧发出鸣叫。
“呱——呱——”
“如你所见。”柴净低头抚平自己皱乱的衣襟,瞧见垂落的腰带上染了血渍,不禁蹙眉。
“冉小姐,事情原委我们已知晓,就此停手吧。坏人应由律法来惩治,倘若惹上人命,你可想过冉县令该如何自处?”
腐朽刺鼻的血腥味,令许慕楠生理不适。
幽闭的空间攫取新鲜的空气,叫人一秒不想多待。
父亲,母亲......冉晴松手,鞭子随之掉落,望着那小片血渍有些恍惚。
自己居然做出了这等事,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大雨滂沱,女孩拖着沉重的身躯哆嗦着前进,她一路给自己加油打气,终抵不过黑夜猛兽的追击。
她被拽入深渊,手指紧紧扣着地面,挣扎着反抗。
粗糙的水泥路磋磨脆弱的指甲盖,石粒划伤指腹,渗出鲜红血液,女孩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前方微弱的路光。
“救救我,救救我......”
噼里啪啦的电闪雷鸣高过女孩的呼救声,骤急的雨水冲淡血迹。
猛地坠入不见五指的万丈深渊,罡风凛冽无情,在她身上留下道道伤痕。
自此,世上查无此人。
“太晚了......”冉晴不自觉口吐心中所想,滚落的泪珠停于血渍上,如绽放的红莲。
“许姑娘,你们先领冉小姐回去,这里有我们。”楚涵江察觉冉晴不对劲,凑近许慕楠,于背后微俯身轻言。
许慕楠会意,颔首道:“冉姑娘,走吧,雪柔姑娘还在等你。”
江轩见几人暂无敌意,默默将刀收回,等待着小姐的吩咐。
“小徒弟一人可撑不住,得赶紧回去,不能让他砸了我招牌。”柴净貌似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医馆,他转身一一拔下银针,“又得花上好些时日去处理这些。”
银针针身也溅了不少血,部分已凝固。
似乎做大夫的都多多少少有些洁癖。
柴净用手帕裹住银针,一手撩起袖摆,生怕染了身下人的肮脏。
他将银针包裹妥帖,收入腰间,伸了个懒腰:“还走不走。”
冉晴手握鞭子留有阵阵酥麻感,她抬起玉手,却瞧见纤细指尖亦有血珠残存。
江轩发觉冉晴不满,递上一粗糙方布:“此物廉价,小姐莫嫌弃。”
冉晴一开始欲拒绝,倒不是嫌弃,主要这是人家常用之物。
江轩不为所动,固执举着方布。
冉晴疑惑,当看见江轩余光移向奄奄一息的男人后,恍然大悟。
若用自己的,有心人一查便可得蛛丝马迹。
倘若哪天真的查到了江轩头上,也一时不会对自己起疑。
冉晴接过,细细擦去指尖肮脏,随后物归原主。
这些事情,还是得由专业人士来。
“走吧。”冉晴理了理仪容,双手交叠身前,步履轻盈有序,笑靥清浅动人。
江轩、柴净紧随其后,许慕楠、寒泠行礼辞别后也跟了上去。
“我们先行一步,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嗯。”宋岚青临行前关心道,“切勿松懈,还有,注意安全。”
寒泠笑着应答:“会的,有我在,就不会让阿姐出事。”
环视一周后,寒泠蹙眉轻语:“宋姐姐,你们也多加小心。此处血腥味纷杂无序,新旧交错。那人自初见时我便闻有血腥味,定不简单。”
直至目送几人离开,楚涵江这才上前查探男人伤势。
鼻青脸肿,红紫交错,密密麻麻的伤痕差点令人忆不起真容。
“苏万卷,是你吧。”楚涵江随意捡起地上散落的木枝,挑起额前碎发,审视眼前人。
苏万卷无法回应,眼皮轻动,示意还能听见。
宋岚青顾不得白衣染血,她推开楚涵江,迅疾点了几处止血穴位,又在其背后贴了一止血符。
贴完后,宋岚青面露苦色,满眼肉疼。
“岚青姐你不舍得,干嘛还用,反正也活不久了。”楚涵江不解,打眼一瞧,这人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啧啧,真狠啊。”楚涵江不禁感慨,短短时间,就险些要去苏万卷一条命。
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从伤痕来看,每一处都充斥着施加者的愤怒与痛恨,鞭鞭破肌入里。
尤其腰腹处,更为不忍直视。
听见楚涵江放任自己死去,苏万卷急切反驳,可全身软绵无力,愣是发不出一点动静。
每大幅度动弹一次,刺麻痛感就会骤然扩大,涌至每根神经,湮没求生**。
想开口也不能。柴净刚来不久,便将一根细如蚕丝的银针落于其哑门穴。
混蛋,伪君子!老奸巨猾,阴险毒辣......
苏万卷在心里把柴净骂了个狗血淋头,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救?冉姑娘一人之词还不足信服,只是留他一口气,等冉月姑娘确认罢了。”
宋岚青又在木屋四角贴上符篆,随之道,“此人眉宇黑气萦绕,定不是良善之辈。”
苏万卷闻此,心知必死无疑,没有人能救自己。
死后,我应会入无间地狱,受尽酷刑吧。
生死存亡之际,苏万卷脑海闪过毫末懊悔。
“那他呢。”楚涵江也没闲着,拿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火光将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看了个一清二楚。
此屋狭小,异味扑鼻,竟都源于尘土掩盖下的木板夹层。
他用脚丈量每一寸土地,偶然觉得脚下泥土踩起来不结实,空荡荡的。
俯身用足推开灰尘,便发现是块木板,楚涵江用饮月剑鞘敲了下.
“咚——咚——”
“先放置此处,待晚上再议。”宋岚青贴完符篆后,也开始巡视查看。
一旁的苏万卷:我还没死透呢,听得见。
楚涵江拔剑顺着缝隙撬开木板,甫一开盖,难闻的腥臭味直冲天灵盖。
“呕~”
宋岚青还未反应回神,便瞧一道模糊身影朝自己奔来,那人急切抓着自己往门外赶。
情急之下,楚涵江动用灵力,将门紧闭。
他松开宋岚青,独自在墙角处干呕。
只有酸水呕出,眼角因此渐渐泛起生理性泪水。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堪称魔音。
难言的味道顺着门框罅隙逃窜出些许,宋岚青当即甩出一张笼罩符。
“呕~”此味直入云霄,宋岚青亦未能幸免。
待两人好不容易缓过来,宋岚青着脸问:“子修,你打开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小动物的尸体,有猫骨,各色羽毛。”楚涵江倚着墙,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还不少,具体哪些,没来得及看。”
宋岚青心下大骇,苏万卷是个熟读经史子集的书生,竟如此泯灭人性、丧心病狂。
“ 苏万卷性软。连鸡都不敢下手,怎么可能喜好杀戮呢,况且,他时常喂养救助些流浪在外的狸奴,街坊领居都看在眼里。”
墨羽轩掌柜的话仍历历在目,相较此景,只觉得荒诞,可笑至极。
“这是积攒多少年的,臭味经久不散。”宋岚青秀眉紧皱,苍蝇落于此处都插翅难飞,“那人还在里面,我们......”
楚涵江遥望木门,眼眸微阖,放大灵识五感。
他看到苏万卷不懈挣扎,妄想逃离自己一手创造的牢笼,切身之痛与漫天腐朽味裹挟其全身百骸。
他出不了声,泪水顺着脸颊一路滚落,融进血液又引起一阵刺痛。
重重折磨下,苏万卷遂失了求生的**。
他目光呆滞,嗅着自己曾经最熟悉的味道,望着自己亲手锻造的地狱,却再也笑不出来。
这是他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他无数次崩溃边缘的安慰所。
往昔,各异凄惨、尖锐的喵呜声,令他心生愉悦。
唯那一刻,他是主宰者,是掌舵者,而不是命运洪流中不能自我的尘埃。
“自作孽,不可活。”楚涵江收回灵识,俯身拾起方才放在一边的饮月,嗓音略显沉重,“万物有灵,他造下无数杀孽,注定活不长久。”
楚涵江拔出饮月,以剑为笔,做了个简单的法阵。
此阵可保异味不会四处扩散,周围住户亦不会受此牵连。
“走吧。”楚涵江向宋岚青,见其并无大碍,接着道,“岚青姐善面相一术,应当清楚此人恶业累累。”
宋岚青不语,她适才偷偷用了相门之术,窥见那人所造恶业,万般无苦衷。
杀业之下,细分多种,有虐杀,误杀,间杀等,每业所对应因果皆不同。
而苏万卷,满身虐杀业。就算没有今日一遭,恶果不久将夺其生权。
只不过......
宋岚青与楚涵江并肩往回走,心绪复杂,一时无言。
或许,那是曾经所有,才会保他苟活至今。
黑黑白白,是是非非,究其源,念今果,道不明,理不清。
柴净并未随几人去往慈济堂,他中途告别几人:“在下先行一步,急需维护我医馆的名誉。”
转而又单独对许慕楠道:“长宁街,仁安堂,恭候尊驾。”
街道依旧冷冷清清,只有零散摊户守在商品前,时不时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许慕楠颔首,任他离去。
柴净,你在这盘棋局中又扮演者什么角色呢。
剩下路程,几人心思各异,唯余漫长静默,直至回到慈济堂。
江轩适才打开门,便有一道倩影扑来。
说明:杀业等说法都是私设
没有存稿,会有点慢,喜欢的小天使可点点收藏,囤着看[比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人间暗魔自食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