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无数次想要动用妖力，但终究是徒劳。
他的手和闻峥的手紧紧牵着，黑暗之中，对方是唯一的热源。
没想到，在这诡异的地方，这个乾云剑宗的剑修会是他唯一的依靠，而且就目前看来，还挺可靠的。
闻峥感到身边的人一点点向她贴近。
唉，贺姑娘一定很害怕吧。
她试着转移话题：“你的手好凉。”
奇怪，她们牵这么久了，贺姑娘的手居然还没有被捂热吗？
“天生如此。”
闻峥忽然在他的手背摸到几片鳞片。
坚硬的，光滑的。
“这是你的鳞片吗？”闻峥想了想，“你是鲛人半妖？”
贺雪似乎是笑了一声，“嗯。”
妖在极度恐惧时，会忍不住暴露妖族特征。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鬼地方，真的很让他讨厌。
他立足至今，靠的就是他的实力，如果妖力没有了……
如果妖力一直都没有了，他会死的。
不是他想死，是他会被手下的妖、人族的修仙者撕成碎片的。
“闻峥，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对吗？”
旁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闻峥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劲，用手探向他的额头，却摸到满头大汗。
他痛苦地蹲下，但手仍紧紧攥着闻峥，执着地问：“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吗？”
“我会保护你，不会抛弃你！你怎么了贺雪，哪里难受？”
“腿，腿好痛。”
闻峥摸索着脱下他的鞋，在摸向他的小腿时却摸到一手血。
“你被蛇咬了！”
“不是蛇。”
闻峥慌乱中在旁边的地上摸到成片的植物，“你说得对，不是蛇，可能是某种带毒致幻的植物。”
如果是蛇的话，它行动的时候会被她察觉出来的，但若是植物，就有些防不胜防了。
乾坤袋需要她本人的灵力才能打开，而贺雪的伤还不知如何，不能耽搁。
“来，我背你走。”闻峥蹲下。
贺雪比闻峥高了一个头，闻峥却健步如飞。
“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吗？”贺雪在她耳边喃喃。
“不会的。”闻峥的回答坚定。
“但是，有那么多未知的危险，说不定，前面有巨兽呢。”
“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打一双。”
“你又没有灵力了。”
“别忘了，我可是剑修，只要有剑，就什么都不怕。”
“你的剑……”贺雪的手摸向闻峥的脊骨。
酥酥麻麻的感觉，“我的剑叫青渊，别怕，我和青渊都会保护你，带着你走出去的。”
贺雪也不想这样，他何曾这样狼狈过，无尽的黑暗中，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久到他本以为早就忘了。
或许是闻峥并不算太宽阔的肩膀竟然意外地让人安心，又或许是有毒的伤口让他神志不清，就是很忽然的，他想把以前说给闻峥听。
“我小的时候，被人族奴隶，辱骂、鞭打都是家常便饭，主人让我跳舞给一些达官贵人看，我不会，他们就扒我的衣服。”
“我伤了他们，主人就惩罚我，让我一个人待在又小又黑的房间里，一关就是三天，出来的时候，精神都不太正常了。”
“下次有人对我动手动脚，我还是反抗，反抗一次，我就要被关三天，我被关了不知道有多少个三天。”
“后来有人看上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紫色的，你如果看了，肯定也觉得漂亮，主人就挖了我的眼睛，但那个人又说，挖下来的眼睛没有神采，不好看了，我又不是医修，只能胡乱自己安上，只是每年最后三个月的望日，我就看不见了。”
“每当看不见的时候，就像是在黑屋子里被关着一样，无边无际的黑。”
背着他的人没有说话，贺雪的手又摸向她的脸庞。
两行清泪。
“你哭什么？”
“就是觉得，你一路走来，很不容易，经历了那么多，还那么好，真的很不容易。”
贺雪将脸埋向闻峥的后脖，她说错了，他一点都不好，只是在她面前装得好。
但那又如何，她在心疼他。
原来被人心疼是这样的滋味，他很喜欢。
黑暗中，他们不知时间，闻峥不知疲倦地走着。
但是她是人，总会有饥饿与疲倦的时候。
“你没有辟谷吗？”
在原地歇息时，贺雪问道。
“那时候我师父不让我出宗，我和师父赌气，坚持不辟谷。”
“你师父为什么不让你出宗？”贺雪觉得闻峥身上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秘密，才能让三大宗这么重视，但是疼痛让他无法思考。
“不知道，不过我宗门的大厨做饭可好吃了，辟谷也怪舍不得他的手艺。”
贺雪就没见过一个修仙者因为赌气又或是馋而放弃辟谷的，忍俊不禁。
身旁的人沉默了太久，“闻峥？”
没人应。
贺雪心中一慌，摇晃她的身体：“你没事吧，你醒醒。”
“唔，我没事，我就是困了。”
闻峥背着他不知道走了一天还是两天，是应该累了。
但他仍不放心，时不时地要去探一下她的鼻息。
感受到闻峥绵长沉稳的呼吸后，他才能稍稍松口气。
闻峥醒后，如旧蹲下，“来，我们走。”
贺雪沉默地上背，“等出去后，我给你做麻婆豆腐和白玉豆腐汤。”
“好。”闻峥的话渐渐少了，她要节省体力。
她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
“前面——好像没路了。”
贺雪安静了很久，“难道，我们注定要死在这里了吗？”
在贺雪不语的时候，闻峥正仔细查看面前的石壁。
“我想不一定——
若是往前没有路，我们就往上走。”
贺雪听到这话希望重新燃了起来，但是转念一想，带一个人怎么往上攀爬呢，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道：“你要丢下我？！”
“怎么会？我说过了，你要相信我。”闻峥解下贺雪的发带，牢牢绑住他们两个人的手，“我们一起上去。”
“可是我的腿……”
“你的重心靠在我身上，我说一步你照着做一步，有我在呢，你不会摔下去的。”
两人就这样一点一点向上挪动。
起初爬了三步他们就会摔下来，后来可以五步、十步……
“右脚上。”
“左手上。”
“……”
终于，他们见到了头顶的一丝曙光。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洞，闻峥带着贺雪破开它钻出去，发现他们置身于一片巨大的花海。
这些花有的热情盛放，有的含苞待放，相同点是它们都十分庞大，大到里面能容纳一个小小世界。
而他们脚底下的这朵花，已经开放得楚楚动人。
“我们出来了！”闻峥解开发带，环顾四周去寻找其他人，贺雪攥紧手中淡紫色的发带，眼睛一直黏着闻峥。
“贺雪，我能用灵力了！”
贺雪试了一下，他也能动用妖力了，但是闻峥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了。
“我腿疼……”
闻峥这才从出来的喜悦中回过神来，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解毒丸。
“闻大哥！”远处传来一声呼喊，缇樱和萧鸣歧从另一朵花中向他们飞来。
还未等闻峥问，缇樱便一股脑把他们的遭遇全都说了，原来他们一人一妖去的是美食之城，出来时还不忘给闻峥捎上一些好吃的。
“及时雨啊！”闻峥吃的喷香，贺雪则矜持地拿了一块小糕点。
“还说呢，你这小鬼头碰见吃的命都不要了，要不是我拉着你，你怕是要为了吃的留在那里！”萧鸣歧道。
缇樱这次倒是没有怼他，只是小声辩解道：“那个美食之城仿佛有魔力一样，一直诱惑我不要走嘛。”
萧鸣歧：“你们说，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闻峥：“我猜，寻宝丝这是把我们带到秘境内层了。”
“上古仙人洞府？！文兄，你这寻宝丝是好东西啊，得是天级了吧！”寻宝丝也分品级，天级寻宝丝十分稀有。
闻峥却是看着手中的寻宝丝发愣，“我不知道，师父给我的时候什么也没说。”
她当时只是说了句想看看寻宝丝是什么样，师父就寻来了这根给她。
她乾坤袋里那么多宝贝，有一大半都是师父给她的。
所以师父，那么疼爱我的你，为什么一直不准她出宗呢，哪怕她就是想去看看父母都不行？
见闻峥情绪不对劲，贺雪提议先离开这片花海。
四人飞了很久，天空越来越昏暗，暗中还透着点绿，终于见到一座山庄。
他们谨慎地走进去。
闻峥随手打开一扇门——“哇，这里是圣地啊！”
萧鸣歧奇怪她看到了什么，也探头看去，“哇，确实是圣地啊！”
贺雪和缇樱见到后表示不理解，不就是一个装满了话本小说的房间吗？
闻峥：“你们不懂。”
萧鸣歧：“我偏好修仙、武侠、英雄话本。”
闻峥仿若见到了亲人一般：“同道中人啊！我最爱那本《天下第一剑尊修仙路》。”
萧鸣歧：“我知道那个！但我还是更喜欢《那个路人竟是天下第一符修》。”
两人愉悦地奔向话本的海洋。
缇樱从来没有接触过话本，看到地上放着一本，便随手拿起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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