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平常一样踩着二轮自行车迎着路灯回家,一路上看到几个熟人,还腾出一只手打招呼。
熟人也像平常一样招招手,只是眼神开始变得轻蔑,他们身体微微后仰,撇着嘴,摇头笑。
筱筱不懂他们在乐什么,还以为是看到了自己藏在书包后面准备送给吴校长一大捧野花,于是得意地回了个大笑,像阵风唰一下就没影了。
“嗳,虎子。其他人呢?”
筱筱掂了掂背后的花,饶有兴致地怼王小虎的肩膀。
说到这,王小虎便有一肚子气要发泄。
他告状似的嚷嚷:“我跟你说啊,我今天本来买了跳跳糖说分给大家。但我一到这,一个人都没有!我就找上门去,我先是去找了易飞,结果他跟我说他妈妈不让他再跟你玩了。”
筱筱皱脸问:“为什么?”
“我哪知道!”
王小虎没好气地又重复:“我哪知道!反正后面我又去找林娜娜了,结果她家里人也不让她跟你玩了。然后我就这样一个一个找他们,最后是安权跟我说什么你妈妈出事了,要坐监狱的那种。”
筱筱“哐当”一下猛地站起身,表情满是鄙视这种说法。
“不可能!他们乱说什么。”
王小虎仰头眯着眼睛看她,赞同道:“我也觉得,反正他们就是不来,我也懒得叫他们了。”
王小虎扯筱筱衣角,试图把她扯到石板凳上,“不过这样也好,他们不来的话,我们就可以独享这些跳跳糖了。”
他应景地从兜里摸出十多包红的紫的黄的跳跳糖,大方地将它们撒在圆石桌上。
筱筱拍了拍小虎的肩膀,顺了两包红的,沉气说:“我今天要先回家一趟,你一个人到这玩吧。”
说完,她就跑了,步子颠得花都掉了些。
筱筱冲到家,一把推开门,喘着气朝里面喊道:“吴志兰——”
吴校长从厨房探出身,围着蓝裙问:“干嘛?没大没小的。”
筱筱换上拖鞋,怼到人家面前,鼓着眼睛不说话。
吴校长觉着好笑,她放下手上的菜刀,左瞧瞧右看看,指了指筱筱身后的野花,“让我猜惊喜啊?”
筱筱理所应当地傲着脑袋说:“你要是坦白发生了什么,我就送给你。”
吴校长稍显浑浊的眼睛直盯筱筱,笑了笑,用围裙擦手,释然道:“你知道了?那些邻居说的吧。”
筱筱急眼:“你不会真要去坐牢吧?!”
“怎么可能。”
吴校长重新拿起菜刀切丝,在厚重的剁剁声中,她开口:“不会,我做的可是好事。”
她说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到最后菜刀都拿不稳,腿也软下去。
吴校长自暴自弃地跪坐在板砖上,双手掩面哭泣,泪珠那么多、那么热。
筱筱想要去擦——
但吴校长却一把拂开她的手,紧紧抱住,像小时候唱摇篮曲一样摇啊摇,慢慢念:“你说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恶心事呢。”
“我真搞不明白。”
筱筱听不懂,她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敢肯定的就是吴校长遭遇了不好的事。
吴校长还没停,她拢了拢筱筱的发丝,有气无力说:“我以后护不住你了,你在外人面前要装乖一点好不好?”
“不对,我们换个地方住怎么样?”
筱筱没正面回答她,反手把花拿出来,一扔书包,捧到吴校长面前,认真说:“我不要吃土豆丝了。我们今天有花,我请你去吃烛光晚餐好不好?”
从那之后,筱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玩也不闹,就一门心思地抱着书读。
她觉得,那些说坏话的邻居就是仗着吴校长落魄了,自己终于能比得过才不停地嘲笑戏弄。
那么她要变好,起码比这个小区里的其他小孩都要更好,筱筱要比得过他们,让那些邻居在这方面比不过,然后看他们吃瘪。
太单纯、太幼稚了,但这确实是筱筱决心好好学习的动力。
温之然只见过她往好处长的一面,要是早在初一,更甚是小学她们就相遇了,她还会愿意和她交朋友吗?
筱筱百味陈杂地胡思乱想,但乱拱的温之然却丝毫不给她装忧郁女青年的机会,身体的反应一下子将她拉回到此刻。
要不是和温之然相处了段时间,她是真的会怀疑对方的性取向。
哪有直女会做出埋胸的动作。何况干瘪瘪的有什么好去亲的……
她急慌慌地一把揪着头发扯开,感觉对方会痛,于是松了些气力。
片刻。
可能是对方终于清醒了,她明显地感受到温之然身体发僵。
筱筱从她反应中找到一丝慰藉,想着要不主动解围,于是她假装清清喉咙,问道:“你不是不怕黑吗?”
但温之然说什么,怕鬼?
好吧,这里确实很黑,非常像鬼出没的地方。
筱筱天马行空地想,莫非是隐形的鬼背着自己给温之然灌了酒,整的跟醉了似的。
筱筱想早点摆脱这尴尬却尽显怪异的氛围,于是主动对温之然提议:“你帮我拉下拉链,我送你到没鬼的地方。可以吧?”
对方嗯了声却没动作,筱筱无奈想这不会在峙气吧。
唉,人乖乖的,气性倒挺大。
她客客气气地将皇上的辫子放下,顺带地将托着的手变成两只,好让皇上坐的舒坦些。
但温之然太菜了,连个拉链都要拉半天,筱筱垂下头,想着要不说自己来,但又怕打击到对方自信心,迟疑着也没开口。
筱筱就这样看了温之然老半天,结果越看心里越好笑,怎么会这么可爱。哪有人拉个拉链会拉得满脸通红,还一副要对付终极BOSS的姿态。
筱筱唇角勾起,戏看完了,准备大发慈善替对方解脱困局。
然而、可是、但是故事的反转骤然像一道十万伏的天雷一下子将她劈得耳鸣目眩。
这是在干什么?!
筱筱简直想摇温之然的脑袋,晃出里面的水,然后问问她:
为什么拉个拉链要用嘴?你真是直的吗?!!
拜托,她们是在纯洁干净的校园,又不是什么限制级画面的拍摄场地。
筱筱内心惊涛骇浪,身体却没作出任何举动,只是一味地被动承受温之然呼出的热气,黏丝丝的。
但这个不安分的主儿在这时还非得再找些存在感,嘴唇一动,摩挲在筱筱的肩颈肉上,莫名的,她感觉有点湿,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完成啦!”
温之然得意洋洋开口。
……
别拉了,祖宗,直接咬死我吧。或者干脆把我吃了。但求吃痛快些,别再这么黏糊糊的了。
筱筱喘气不语,托着个皇帝闷头往宿舍小跑。
刚刚真的有鬼灌酒了……
灌的不止一杯。
*
然而那天晚上过后,温之然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例早上打招呼给她顺个包子,中午一起跑去食堂吃饭,课间再搭两句话。
什么都没变,仿佛那晚的闷热都只是筱筱一人的慌乱。
但有些东西却在暗处滋生,将一切搅得天翻地覆,以至于筱筱更加相信那不是梦。
就比如现在。
“欸,李立,这道题怎么写啊?”
温之然单手撑着脑袋,一边看题,一边用笔杆子去戳前桌李立的后背。
李立攘了下手臂,侧过身看习题册,“哪题?”
温之然指给他看,突然饶是新奇地问:“你还戴眼镜啊?”
李立一手扯过温之然的习题册,回头伏在自己课桌上横横划划,没应她的疑问。
气氛沉默,温之然一下不知道该革命,只好尬笑了下,自己找台阶下,默默翻出张单词汇总纸往上填。
筱筱冷眼偷窥一切,真搞不懂温之然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地去问李立。
而且李立思考了好一会儿,临近打上课铃时才转过身,垫在温之然桌上讲题。
他讲的很投入,温之然也听的很专注。
以至于两人都没注意到正逐渐缩小的距离。
……
李立的头发很油,温之然不能挨上。
筱筱突然有点口渴,她从窄窄的窗台上勾过水杯,站起身,捏了捏温之然的手臂,“过一下,我去打点水。”
温之然被迫从学海中脱离,迅速地瞧了眼筱筱的手,然后坐直身体,往里面挪了挪凳子。
“哦。”
嗯……还不够。
再出去的间隙时,筱筱偷摸着瞥了眼值得温之然大费周章问前桌的题。
哦,是道电场大题。
她前几天做过,并且记忆犹新,为什么不问她,她速度肯定更快,而且还能给出两种解题方案。
筱筱带着不知哪来的气,走路带风地到教室外打水,没看准按钮,一不小心被热水浇了。
她冷漠地注视手背红痕,叹了口气,真是哪哪都不顺。
她原地愣了会儿,最后踏着急促的上课铃声走回座位。
这会儿题已经讲完了,李立回到自己桌上埋头苦读,留温之然一个人对着张草稿纸愁眉苦脸。
筱筱照常拍温之然肩膀示意她让出点空间,温之然闷着脸,不做声地前倾身体。
筱筱就着这个要进不进的姿势俯下身,脑袋低到和温之然同水平线,用下巴指那张刚用的草稿纸,欠欠说:
“他刚在这跟你讲画符啊?”
可惜上课铃声没停,甚至一声更比一声高。
温之然一下没听清,扭过身,对已经坐回座位的同桌疑惑问:
“你说什么?”
筱筱笑笑,牛头不对马嘴说:“那道题我做过。”
“而且做对了。”
所以你应该来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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