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孩跪坐在这拥抱了很久很久。
“老师你知道吗,那张银行卡里根本就没有钱,优秀之星在最后颁奖学金时也被临时调换了名单。”
“我在你走后也尝试过报警,但没用,我坐在那张木板凳时我才想起我一点证据也没有,那些男警官审视着我,问我身上有没有证据。我一开始没敢说话,过了很久,他们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时我撩起长袖露出青紫的勒痕,可他们又说不够充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总要问我这些,我才是受害者。最后我不要脸地扯下领口,露出那个烟头烫的疤痕,可那里并没有什么指纹,他们还是说证据不够充分。”
“但我没有证据了,我走掉了。”
谷景一用力扬起脖颈,绷出令人触心的青筋,她要把多年无处发泄的苦一并道出:“我走到了医院,很麻木,就像是完全凭借潜意识。我走到我妈的病房门口,我透过玻璃看她,她睡着了,我不敢进去看她。再后来,我妈的病越来越严重,她不断地接受化疗,医院不断地来催交款,我到最后万不得已时才打算用那张银行卡,但我去缴费时,护士却告诉我里面没钱,我当时直接说怎么可能,就那张卡我记得足足刷了18遍,余额依旧是空,最后我妈颤颤巍巍地出来扯回了我,她当时还说没事,人总是要死的。可我什么也没听清,要是我……”
谷景一突然用掌跟砸自己的脑门,“要是我早点察觉就好,不然她也不会,也不会……”
她说得很哽咽,独自沉沦在自责与懊恼当中。
吴志兰也跟着落了泪,她跪坐下,一如当年般抱住她,低声哄着说:“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谷景一攥着吴志兰的衣袖,放肆哭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后面我直接就去找李裕德了,其实我应该去找他妈的,但我不知道他们家住哪,所以我找上了他,我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但当我找上他时,我就敢确定了,因为他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卡里的钱全被他转走了。”
“他就是个疯子!看到别人越痛苦他就越兴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讨厌死他了!!!”
在情绪的**下,谷景一猛地掐死李裕德的脖子,指甲陷进肉里,痛却刺进她的心口。
李裕德不屑地笑。
“我直接掐住了他,我想直接掐死他哪怕坐牢也不要紧,可妈妈那时还没死,我犹豫了,我突然好怕。他力气比我大,直接把我关节扭伤了,我好痛,一时动不了,我就那样站着,他突然从书包掏出一沓钱,甩在我脸上就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久好久,我好想哭,但眼泪已经干掉了,眼睛好痛好涩。我最后还是捡起了那些钱,想着能交一点是一点。”
“我回到医院缴费,但妈妈却自杀了”,谷景一突然说得很平静,但这平静底下蕴含着波涛骇浪,“她留了一张纸,上面写着:
‘不要自责,你很棒,但妈妈累了想去另一个世界看看。对了,等你长大后有能力了,代妈妈去看一下妹妹吧。’
我合上了她的眼皮,医院里的叔叔阿姨帮我火化了妈妈,他们还给我留了一小瓶骨灰,我带着骨灰翘课去找爸爸了。找到爸爸时他已经喝得不省人事,我着急想知道妹妹被送到那个亲戚家,所以我拍醒他,他半睁开眼睛,嚷嚷说什么亲戚不亲戚的,那玩意儿早被我扔了。”
谷景一说到‘爸爸’二字时没一丝感情,她早已经忘记了这个人渣的名字,‘爸爸’只不过是他贡献一颗精子的代名词。
“我偷走了他藏着的所有钱,顺便在走的时候用刀在他肚子上划了道很长的口子,血流了很多,但他为什么不接受呢。”
“再后面我转了学,我好好学习,高考发挥的也不错。老师我考上了政法大学,我们的约定我完成了。”谷景一冲着吴志兰淡淡微笑。
吴志兰回应着,直觉告诉她还有后续,而这只会更加沉痛。
“在大学里我一直发寻人启事,但妹妹被送出去的时候年纪很小,我也不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只能靠着眼皮有颗痣到处问人,可笑的是我也不知道是在左眼皮还是右眼皮。到毕业后寻人启事也没什么起色,不过我那时又遇见了李裕德,他的精神状态很差,简直像是吸了毒一样——”
“他认出了我,他笑着,把刀丢到我的头盔上……”
谷景一有些说不下去,或者说大脑现在太过混乱。
“……我撞死他之后时他身上掉出了包白色胶囊。他可能真的是个疯子。”谷景一从口袋掏出白纸包装,倒出里面的胶囊,通体洁白唯中间有一圈透明黄色。
温之然忍不住将头探进门缝,她看了个大概,感觉有些眼熟,但说不上是哪。她甩了甩头,却不想直接将门甩地移动,发出“吱呀”一声。
室内的两人迅速转头,四人各怀鬼胎地对视。最后还是以吴志兰喊了句“进来吧”收尾。
但显然吴志兰没把她俩当回事,她撑着谷景一的双肩一振,绝望地哭喊,“你这样做不是自毁前程吗,你已经毕业了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你……”
“你怎么就怎么傻啊。”
谷景一笑着抱住吴志兰,“我已经活够了,我这样傻的人就想以命偿命,别的罪责对他来说太轻了”,谷景一蜷在吴志兰的肩颈里喃喃说:“所以我也要还命了。不过幸好在街上还能遇到老师你,太幸运了。真好,在最后还能吃上老师做的饭。”
吴志兰没有接话,两个女孩间相互依偎汲取力量。
“滴嘟滴嘟——”
谷景一突然推开吴志兰,站起身,表情却突然轻松,她语气遗憾地说:“看来是吃不上了。”
“谁说吃不上的?!”吴志兰语气一凶,眼眶中含着泪气昂昂地转身走向电饭煲。
谷景一不禁失笑,一晃眼看见了杵在不远处的筱筱。
筱筱因着浑身燥热索性把额前的碎发全撸了上去,完完整整地露出那张光洁的脸蛋,以至于五官皮肤看得清清楚楚。
以及右眼皮中间那颗小痣。
谷景一看清后瞳孔极速放大,而对方并未察觉,只是注意到了直楞的视线,回了个礼貌的微笑。
谷景一咽了口唾沫,猝不及防间被塞了坨米饭,吴志兰拍了拍她的脊背,“小心吃,别噎着。”
谷景一瞬间做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她细细嚼完那坨热腾腾的米饭,朝着吴志兰鞠了个非常标准的躬,她说:“老师再见!”
这似乎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期待下一次见面。但是否有下一次,谷景一不敢肯定,但她希望有。
说罢,她又朝着筱筱温之然二人灿烂地笑,一招手,“再见!”
然后利落转身出门,并将门关紧。
那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温之然想。
送别谷景一后整个家变得很安静,不是故意营造出的氛围,只是每个人心里都藏点事,有口难言。
一直到晚上温之然和筱筱并肩躺在硬板床上,筱筱突然问:“你听清了她的话吗?”
“啊?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筱筱不看天花板了,偏头盯着温之然的侧脸,好笑说:“不然呢?这哪还有别人。”
温之然瞅着印着个月亮的吸顶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有啊,还好多呢。”
筱筱:……
她侧过身,手钻进被窝掐温之然的腰间软肉,“来找你聚会吧这。”
温之然被掐地咯咯笑,推搡着,“应该。你刚说什么来着?”
筱筱沉默了下,悄悄地睡正身体,“没什么。”
“好哦,也就我宠你。”
筱筱内心呵呵笑,两手并用地捏温之然腰,又挠了挠她的咯吱窝,轻笑道:“滚一边去。”
两人稀里糊涂玩了好一会儿,直至闹钟整点滴滴响了声,筱筱单方面停止闹腾,“好晚了,快睡吧”,说着,她又替温之然掖了下薄毯。
“哦”,温之然长长哦了声,老老实实地缩在里面。
过了会儿,温之然还是睡不着,她听见了筱筱的均匀的呼吸声,徒然小声嘀咕:“我明天想回去一趟,你可以陪我吗?”
跟蜜蜂一样嗡嗡作响,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温之然仗着身边人睡着了便开始肆无忌惮,左攘一下右攘一下,掖好的被子都漏风了,一人饰两角地表演,小声说,“你可以陪我吗?”
接着又中气一点,“当然可以!”
温之然琢磨了下,觉着语调不太对,重新清清嗓子说:“当然可以!”
“当然可以。”一道正宗纯天然的声音夹杂进来。
温之然一咽口水,怔怔地偏头,右眼立马就瞥见了身边人玩味的表情,眼睛亮亮的没一点睡着的意思。
温之然一抚脸,弓着身体缩进薄毯里,鼻尖都与膝盖撞了个满怀,害臊闷闷地说:“你玩我呢。”
“对啊。”筱筱伸手去拉某只缩头乌龟。
温之然用背攻击那只外来的手,死活不把头露出来,筱筱无奈,“等下憋得难受。”
说罢,坐起身直接把人提出来了。
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温之然又捂住脸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你准备说第二遍的时候”,筱筱立马答,“我就是学你说话。”
“你个学人精。”
“嗯嗯,我个学人精。”
温之然褪去脸上红晕,放下手,“那你真答应啊?”
“嗯哼,不就陪你回家一趟嘛。”
温之然直接操起枕头砸了上去,识破诡计地嚷嚷:“你根本就没睡着,你就是骗我的。”
筱筱一边躲着一边无奈地笑,没想到都到尾了还能败,她双手投降,任由枕头砸在脸上,“好吧好吧,对不起,我就看你一个人玩得起劲嘛。”
砸在脸上的枕头又被什么撞了下,温之然的声音突然有些失真,“行吧,但我不原谅你”,恶狠狠地做坏人,“我要你心里一直觉得有愧于我呢。”
筱筱抵着枕头将温之然压下,拿开枕头,脸隔了些距离,她蒙住温之然的双眼,笑着说:“行吧,如果我有罪就请在梦里惩罚我吧,不要再熬夜了。”
“快睡吧温之然。”
可能是骤然倒在床上,温之然觉着脑袋有些晕涨涨的,困意还真上来了。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筱筱悠悠地低吟,温之然一时迷糊,以为她是在问自己,含糊着回答:“你”。
说完便真切地独自沉入梦乡,留下一个反复思考睡不着的人。
筱筱笑了笑,她替温之然重新掖好被子,枕着只手唱完后面的部分。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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