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暖黄灯光下,筱筱将洗好干净并且晾干的工作服叠好,用袋子装起,静待明天办理离职手续。
等这茬过去之后,她就要开学了。
而她所处的这间房装修还是老风格,东西摆得很紧促,但处处充满了生活气息,以至于筱筱随眼看见物品就能勾起小时候的回忆。
也许就是因为很早之前就装修的缘故,这间房还是原色木板铺的,长久使用后,踩在上面不时会发出吱呀声。
有时筱筱失眠听这声,竟意外发现还挺催眠的,但醒后她就忧思,该不会对这吱呀声产生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吧?
此刻,吱呀声再次响起,吴校长站在门前轻叩:“还没睡吧?我给你削了些哈密瓜。”
筱筱在房内大喊:“没,你快进来吧。”
听到准许的回应,吴校长打开门,踏着厚棉拖鞋走进了,她将一盘黄嫩嫩的削好的插上牙签的哈密瓜轻放在桌上,仰头示意筱筱赶紧吃。
边念叨:“过几天要开学了吧,作业写完了吗?”
吴校长问完又觉得多余问,毕竟筱筱已经很少在作业这块让她操心。
遥想当年小学放寒暑假的时候,这还是要操心的,而且操得还不是一点半点。
—
几年前某天的下午,吴校长坐在公园晒太阳,听别人闲谈说现在的孩子都是拖在最后几天补完,她先是纳闷不对吧,但后面又沾沾自喜起来。
她家筱筱可不同,一放假就惦记着作业,写完还要她去买练字帖,说什么要把字写漂亮。
假如那天她不那么早回去的话,那么这种骄傲的劲儿可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谁料命运就是这么有趣,她就这么意气昂昂地往小石桌去探,乍然听见筱筱跟个恶霸似地威胁:“快写,写不完不许回家。”
……
好在到初高中后知道了学习的重要性,迟了十多年的刻苦终于爬上来了,逐渐地开始每天早上念背英文,晚上刷题。
可老母亲就是难做啊,明明孩子都好好学习了,她又开始莫名心疼怎么一下就长大了。所以此后也看开了,随她自己选吧。
她也不想给筱筱什么压力,只希望她的人生可以完全由她做主,勤苦也好,闲散也罢,这都是自己选的。
只不过每次看到墙角那堆折角泛黄的练习册时,她还是会感叹学习真苦啊。
筱筱下一秒的回答声骤然将吴校长拉回现实。
“是快要开学了,作业已经写完了,上学用的东西也全收拾好了,只等开学了。”
吴校长忍俊不禁:“也就你这么想开学了。我跟你说,隔壁细田她家孙子这几天还一直围着她哭,说什么我不要去学校!”
一面说时,一面手舞足蹈模仿那日看到的场景,脸上乐呵呵,跟看笑话似的。
筱筱眉眼弯弯,质疑道:“她孙子不是上幼儿园的年纪吗?“
“是啊”,吴校长掀起一角被子坐在床边上,“跟你小时候样的吵着闹着不要上学。”
筱筱争辩道:“不一样,人家更小,他就是单纯想家。”
吴校长本来在瞧床头柜上两人的合照,听这话转身反问道:“那你小时候就单纯讨厌学校咯?”
筱筱不回答,吴校长善解人意地换了个话题,
“你怎么就不想家啊?”
语气里有一丝揶揄。
筱筱被呛地抿嘴笑,她揉了揉不存在的眼内分泌物,慢慢说:“想的。”
吴校长一摆手,“别说矫情话了,我都懂。”
她放下合照,忽然凑过头,八卦地问:“我听说你们要分班啊,这真的假的?”
筱筱思考:“是吧。上学期也有这个传言,但老师没正面回答过,可能等开学发通知就知道了。”
“哦,这样啊。”吴校长像是看懂了般没再问,只是接着感慨:”你们之前那个班主任真不错,做起事情来负责又贴心,也不知道之后是她不?”
筱筱莞尔一笑:“看缘分呗。”
“是,这种事情看缘分,强求不来唉。”
“那我也先回去睡了,你别搞太晚了。”吴校长敲敲膝盖,站起身往外走。
走半道又突然回头虚指那盘哈密瓜,嘱咐道:“那你吃完别特意去厨房洗,明天我来拿,顺便和早饭碗一起洗。”
“好。”
等吴校长拉上把手准备关门时,筱筱侧着身体嗷了句,“等等,先别关…”
“怎么了?”吴校长从门外转身朝她瞧。
难为五旬老太为她三转爆灯。
只不过筱筱半晌又憋不出什么字,大眼瞪小眼无声沉默,最后她嘴巴张张,干巴巴道出声:“晚安。”
筱筱打赌吴校长的表情绝对是无语。
但吴校长没表现出来,只是关门说:“以前也没发现你还是个体贴孩子啊。”
筱筱又又被呛了,她咯咯两句笑出声。
心想,莫非自己真是个抖m?
*
温之然百熬千熬地终于熬到了开学,她一切准备就绪,还特意和温简章说不用送,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但对方非是不听,说会下雨、行李会太重、出租车会不方便、一个人会忘东西……总之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后还是坚持要送她。
温简章只好耸肩表示。
其实相比之下,她还更想要她妈来送的。不过可能是对方最近忙吧,她已经好久没看到汪闫了。
温简章一路驶到学校门口,刚要进校时,不幸地被停车杆拦住,于是他在车内狂按喇叭。
注意到事的学校保安大哥一路小跑到车窗前,示意温简章降下玻璃。
车窗还在缓缓下降中,保安大哥就一顿输出:“不好意思啊这位家长,学校今天不允许外来车内入内。”
温简章皱眉,刚想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他单手朝保安比了个手势,然后捂嘴接听电话。
温之然在后面并没有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只听见温简章时不时地嗯啊嗯好。
等温简章挂完电话,外边的保安大哥接着劝说:“可以试着让学生自己独立入校哈,这不仅符合我们的校训,而且也可以锻炼学生的自理能力。”
温简章点点头,扭身朝后面的温之然问:“一个人可以吗?”
温之然很清楚温简章的态度转变绝对不是因为保安大哥的独立鸡汤,而是因为那通电话。
不过此等好机会怎能不要!
她当即立断:“当然可以。”
车外的保安大哥立即朝她投来赞许欣慰的目光,跟看名誉墙似的。
一下车,空气骤然变得清甜。
拖着行李的温之然神清气爽,容光焕发,连温简章的车屁股都没瞧就往校内赶。
心里不着调地哼,我爱上学,皮肤好好……
同时,天气也并没有像温简章说的那样下雨,反倒出了太阳,照得人暖烘烘,莫非是老天给开学高中生的一丝安慰。
温之然谨记老师的通知,先不要收拾床铺要换寝,不要直接到原先班级,要先去公示墙上看分班情况再报道。
所以她到寝室后将行李一放没打开,完全当这是暂时存放点。
早已到的另一个室友在她把多余的背包取下后直接扑了上去,抱着嗷嗷叫:“我好想你啊,然然然然然然然然!”
温之然笑地打住:“停停停停停停停!”
“我也想你啦!”
虎扑的人名为苏喻安,是个喜欢傻乐的姑娘,就比如现在。她嘿嘿笑着,不舍地从温之然身上下来。
温之然乘机说:“我们假期不是天天线上聊天吗,我才不信你那么那么那么想我。”
苏喻安反驳:“那不一样,又没真的见面,反倒是你吧,天天发出去玩的照片给我看。”
苏喻安醋道:“我只占你的心一毫米吧?”
“NONONO!”,温之然狡辩:“我那是为我们之后出去玩做踩坑指南。”
她说得像煞有此事。
苏喻安上钩问:“真的假的?”
温之然:“煮的。”
顿时,苏喻安皮笑肉不笑地给了温之然一拳,“煮的也给我变成蒸的。”
温之然憋笑:“这么霸道啊,苏总。”
苏喻安高冷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经这么闹过一番后两人也没再和好友叙旧,温之然挽着苏喻安的臂膀将她往外扯,
“走吧,我猜你也没去宣传墙那看分班表。”
苏喻安回头看空荡的寝室,问:“不等张姣、李廿萧她们了吗?”
本以为会迎来突然想起的懊恼声,但谁知温之然高深莫测说:“只有强者才可以融入我们的圈子。”
……
苏喻安顿时被乐得嘿嘿笑,过后端正给她来了一拳头,“一个假期不见,你这樱桃小嘴甜了不少昂。”
温之然谦虚道:“不敢不敢。”
不过等她们到时,宣传墙上已经站了一大波人,温之然和苏喻安只好靠在外围上慢慢挤进去这看一点那看一点。
“欸,然然你看到没?我在八班看到了我的名字,我找找有没有你的哈。”
苏喻安拍拍对方的手以表示自己得到的信息,但对方没回,她也没管只一味大海捞针。
苍天原谅!
这真不是温之然不想回,单纯只是她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因为她好像在十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只不过略微有些不同,名单上的是仨字,一撇一捺的楷体写着“吴筱筱”。
温之然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但旁边时不时乱拱的人清楚地提示着她,这不是在做梦……
少年,清醒吧,这就是现实!!!
可能是重名,筱这个字又不是很小众。温之然给自己找补。
“唉,我在八班没看到你,倒是看到了张姣、李廿萧她们了。你还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吗?”苏喻安过来碰她肩膀。
温之然“哦”了声,回过神,下意识地往十班下面名单瞧。
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有些不确定,一把拉过苏喻安指着名单上的“温之然”问:“这三个字念什么?”
苏喻安问号脸。
强硬地将她带出人群,捧着她的脸,轻轻抚摸,真挚地问:“我们家然然的脑袋不会给自己小嘴毒坏掉了吧?”
温之然笑骂:“去你的。”
苏喻安收回手,抱臂低头,捏下巴,可能这套动作在她内心是大侦探标配,于是被附体地有理有据分析:“我刚刚看了眼十班的名单,里面有好几个大佬,所以这肯定是实验班,而你…”
“我的朋友!”
“温之然,你就基本没掉过年纪前五十,虽然总是在边边上,但这怎么不算一种能力呢!排除重名的可能,排除你我比翼瞎飞的可能……”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
“这个人就是你!!!”
无声bgm响起,苏喻安觉得自己帅呆了。
不过高智酷帅狂拽的形象只维持了不到三秒,苏喻安便虎扑上温之然的胳膊,“呜呜呜,从此你我相隔两方,你一定要记得多来看看我,我也会多来看看你的。”
“呜呜呜,我会想你的,尔康——”
明明是一个小小的分班,但这场面整得倒像天隔两方,并且永远不再相见。
顶着围观吃瓜群众好奇的目光,温之然拍了拍苏喻安的背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肯定会多多来看你的。”
“呜呜呜呜呜。”
看来解药没用,那便只好以毒攻毒,于是温之然学着声调:“嘤嘤嘤嘤嘤。”
吃瓜群众大饱眼福。
如此好戏,乐哉,美哉。
时间流逝,两人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最后竟然还是苏喻安先说分别。
她强装大佬,故意沉声说:“好了好了,下午搬寝还要见呢,我还要赶紧回去告诉那迟来的两个叛徒分班情况呢,省的她们多跑一趟。”
温之然左右摆手,咬手绢:“那好吧,拜拜。”
“拜拜!”
苏喻安表情坚毅,目光炯炯。
就算我在这头,而你在那头,但我们意念合一,永不可摧!燃烧吧,友谊!!
等目送好友走后,温之然又不可遏制地胡思乱想。
应该不对吧,不过也有这个可能,可是这也太巧了吧。
温之然左猜右猜,还是没个定论,于是乎最后决定主动出击。不就是个人嘛。
凭借上学期的记忆,她很快精准无疑地找到了十班的位置,但在临近门口时却又顿了下,望着十班的门牌还有点犹豫,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近乡情怯吧。
但她这不是近乡,而是近不确定性。
温之然在前门磨蹭了一会儿,兜兜转转又跑到了后门。
她试探性走进十班教室,扫视一圈没发现,再接着一大组一大组地观察。
此期间,温之然还一边脚下走动,免得别人觉得她是神经病。
第一大组看完,没有。
第二大组看完,没有。
第三大组,温之然正在看,她一度觉得没戏,肯定就是凑巧撞名,但当她看到了个利落短发,内心稍稍改变想法。
她有些刺激地咽口水,缓步走上前。
走到座位旁边,弯腰拍那位正在看书的同学,“你好,这有人吗?”
那位同学闻声转过头,眼神从一开始的怔愣到后面的些许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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