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迟见宁昔乔哭的可怜,好不容易狠下来的心又硬不起来了,长叹了一口气,上前挪了几下,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宁五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给她顺气。
“哥哥不是在苛责你,实在急烧了心,母亲死的不明不白,如今林家满门三百多条人命说没就没,你叫我如何镇定,你一路也不说话,只埋着脑袋哭,我如何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宁昔乔抽抽搭搭的,哭的久了,眼睛肿的不像话,她本来就没想瞒着她哥哥,只是情绪上头,一时忘了轻重,“哥哥,都怪我,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却依然匆匆忙忙的去接母亲,是我害了她,害了素儿姐姐,害了那么多人……”
“乔乔!你不要这样想,你把经过先跟哥仔仔细细的讲一遍,一点不要遗漏。”
宁昔乔将经过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甚至连沈二是如何送她回去的,也细细的跟他讲了。
宁迟听完后沉思良久,宁昔乔也不打扰他,两个人都在思考对策,大概一炷香后宁迟开口问道:“你能忆起这些歹人的穿着打扮,口音,或者有什么习惯性的动作吗?”
宁昔乔仔细的回想后说道:“这群人都是劫匪打扮,说是拿钱买命,不过皇城附近少有流寇,近年来也就延安州逃难来的灾民在附近落草为寇,那也是为了向官家示威,他们断不会做这等勾当,而且母亲也说了不像是曹国舅的人……”
不说还好,说了几句话,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两个人都瘫在马车上,倚着车壁头疼。
宁昔乔听着外边士兵行走时铠甲碰撞发出来的声响猛地坐起来,急道:“那群人不像平常跑江湖的人,他们不把刀剑背着或是抱着,反而是挂在腰间的,而且他们的站姿也不像江湖人那般随性,他们都是手握刀柄,另一手背在身后,训练有素,而且非常守规矩,上头要他们死,没一个含糊的,最重要的是,那个领头的,开口称呼母亲‘林小将军’!”
“你是说,他们是军队里的?”
“而且恐怕不是普通的兵卒,更像是禁军那种,但应该不是禁军。”
宁迟也赞同道:“确实,禁军的调动皆记录在册,像这种几十人的调动,太过显眼,不可能没人察觉,既然不是登记在册的将士,那就只有……”
剩下的话谁也没说出口,两人心照不宣的将此事一笔带过,宁迟却犯了愁,“此事恐怕只能曹国舅背锅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丧心病狂,要拿林家满门陪葬呢?”
“因为林家人太过刚烈,但凡活着一人,他们的麻烦就不会断……”提及此,宁昔乔转过身去面对着宁迟,郑重严肃的说道:“二哥哥,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如今林家血脉只剩你我二人,无论多难,多久,你我也定要为林家争一个公道!”
“哪怕涉及皇权党争?”
宁昔乔头点的淡然,宁迟却觉得她想的太简单,继而问道:“你可知有多难,你拿什么去跟他们抗衡?”
宁昔乔听着马车外的声响,语气平静,“我的命,我的身体,我的余生,我所有的一切,都将是我的筹码……”
宁迟闻言一怔,继而笑道:“好,得女如此,是母亲之幸,更是林宁两家的福气,做哥哥的怎能让一个小丫头抢了风头,你大可放开手去做,哥哥我定会考取功名,做大官,做你身后的依仗!”
“只可惜母亲过世,来年的春闱你恐怕不能参加了……”
宁迟却是毫不在意,“林家满门被拿时,我就已做好终身不仕的准备,孤舟泛山水,岂不美哉 !”
“胡说,十年寒窗苦读,满腔热血,你说你要去画山写鸟,要让母亲听见了,看她不……”
刚刚缓和的气氛再度冷却,沈二驾马路过,声音正巧让马车里陷入沉默的两人听到,“沈候和世子那是何等的人物,可惜出了这么个东西……”
“沈家哥哥不过是这两年放浪了些,骨子里还是好的。”
“好?你年纪小,识人不清……”
宁迟见昔乔睁着红肿的眼睛,疑惑地看着自己,一脸不懂自己说什么的样子就来气,“这人就是个没皮没脸的浪荡子,狎妓侑酒、寻花问柳,更有千金三妓的威名,那是个泥坑里打转的主儿,就算人家有恩于咱家,你也别学什么以身相报的戏码,切莫被他那副皮相骗了去!”
“二哥哥,你妹妹呢,有脑子,再说,若非沈家二哥哥这性子,他沈家未必比我林家好到哪去儿……”
“你……你还替他说话,是,他天生神力,资质更甚于他哥,此前更是有一门三战神的说法,可又如何,反正是废了!”
宁昔乔见自家哥哥是真急了,安抚道:“哥哥放心,妹妹没那么大的心气……”
宁二心疼地看向她,他自然知道她不会去贪恋侯府的地位,但如今血仇当前,上位者权利通天,他是害怕她为了复仇不择手段,将自己的人生全部搭进去……
两人还未得出什么结论,马车倒先停了,还未下车,浓烈的血腥味已经扑面而来,纵使宁迟已经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但当他亲眼看见,仍是被这残忍的场景震住了,他僵硬的转身看向身旁的妹妹,只见她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单薄的身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还好吗?”沈丰年见昔乔脸色不好,以为她吓得狠了,路过时关心了一句,只是还没等到回答,就被她二哥一把推开。
宁五见自家哥哥硬挺着过来护着自己,心下算是有了托底,见沈家哥哥吃瘪,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咬牙对着沈二笑了下。
沈二也很识相的去前方找宁父,只可惜他好像高看宁家这位主君了,他走过去时,这位大人边哭边吐,场面心酸又滑稽。
“宁伯父,这边来!”他对着姑娘家多少有点耐心,可他面前是个糟老头子,原谅他实在没有办法柔声细语的多说一句。
宁日亨本就是文弱书生,一辈子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吃过最大的苦头,也不过是年少时祖父被贬青州时挨过几顿饿,如今这场面是他平生见过最骇人的了,见沈家小子吆喝他,他也顾不到什么体面了,一把挽过沈丰年的胳膊,整个人都挂在人家身上。
沈丰年被这架势吓了一跳,用力抽了抽胳膊,没抽动……自己还不敢用力,生怕给这老家伙胳膊折了,也就随他去了。
他们两个前面开路,身旁跟着康叔和鸿达叔,宁二和宁五紧随其后,欢晓其实一直跟在马车后边走,但是谁让自家二哥儿是出了名的疼妹妹,一路上,她是一点用处也没派上。
宁家几人哪看过这种血腥场面,脚下的泥被血浸染,若是用力一踩,甚至还能踩出血水,宁日亨更是浑身无力,险些摔倒,鸿达管家见沈丰年并不是很愿意管自家主君,连忙上前扶着。
宁昔乔和宁迟两人互相搀扶着,本走的好好地,可宁昔乔猛地一顿,继而浑身颤抖,宁二疑惑看向前方,原来是素儿的尸体横在前面,背后一刀,伤口很深,可以说再用力一些,素儿整个人就被穿透了,血肉外翻,很是骇人。
这些人中最痛苦的莫过于昔乔,濒死的恐惧感历历在目,素儿姐姐压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呻吟仿佛就在耳边,那把长刀还横在那里,这把刀甚至也有可能是杀死她母亲的凶器,她浑身颤抖,呼吸不畅,也许是害怕,可她觉得更多的是恨!
“乔乔……”
宁迟的声音就像是解药,将她从无尽的恼恨中拉回,她摇摇头,强撑着继续往前走。
远远地,她的母亲躺在那里,睁着眼睛,不甘地、担心地看着前方,目光所至之处,是她逃跑的方向,身上无数的伤口,断掉的手臂,血肉模糊的小腿**裸的告诉所有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在看到自己母亲的那一刻,宁昔乔终于支撑不住,昏倒过去,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是一句责备,“早说不让她来了,非得来,真是能给我找麻烦……”
“乔乔……”一声一声的呼唤在她耳边响起,温柔地,坚定地,一字一字地,响在耳边,轻哄着她,那是母亲的声音。
可那声音越来越小,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了般,她急切的睁开眼睛,一把泛着寒光长刀挥来,生生砍在她的后背,周围越来越多的刀剑向她挥来,母亲就在前面,跑的踉跄,她想喊,却喊不出声音,她忍着身上的疼痛拼命向前,却被打断双腿,她趴在地上,仍努力爬着向前。
突然,那个拎长刀的猛地前冲,她大喊:“跑啊!”可母亲那么孱弱,如何跑得过这群凶徒,她一把抓住凶徒的脚腕,“求求你,放过她……”
那人眼神再不复之前的尊敬,一刀下来,她的右臂失去了知觉,已然感觉不到疼痛,体内的气力渐渐流逝,可母亲还在那,怎么办呢?
可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在她即将放弃的时候,素儿冲了上去,将母亲护在了身下,她会在地府里好好谢谢她的,太好了,前边来了两个侠士,母亲得救了,真好……
她正想安心地闭上眼,可突然,为什么躺在那里的人变成了母亲,为什么,她会站在这里看着母亲,不!不该是这样的!“母亲!”
“母亲!”
“姑娘!你可算醒了,你都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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