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异在返回藏书阁之前,原本还去了一趟白思量所在的修行战场。
他问白思量:“小白,你这边也已差不多,这回咱们总能一同回藏书阁了吧?”
白思量一听便又是汗如雨下。
掏出自己用粗布剪出的小帕子频频擦拭额头的汗,道:
“那个……识异啊,我、我再多待一会,这里还有几处细节我不是很明白……你、你且先回罢。”
这已经是白思量第三次拒绝和他一同回到藏书阁。
识异微眯起眼,直直看着他,言辞肯定道:
“你在害怕我师父。”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白思量瞬间瞳孔放大,连连摇手,不自主吞咽口水,开始语无伦次:
“你师、师父她老人家很、很好!是……是很好的长辈,她长得好看,又善解人意,又、又……总之!她很好、很好!”
识异听完,几息都没说话,只是那么盯着白思量看。
随后,他抬手指了指白思量身上打满补丁的挎包,缓声说道:
“你挎包开了。”
“啊?哦、哦……”
尴尬与心虚并行之下,白思量双手乱七八糟地把身后的挎包拽到身前,打开又合上。
再次打开再次合上的时候,白思量整个人顿住,颇没底气地抬起头去看识异:
“识异,我的挎包……没开啊。”
识异双手环于胸前,唇边勾起一丝冷笑:“说吧,你二人到底发生何事?”
白思量无奈挠了挠后脑勺,懊悔自己嘴笨就算了,总是不如识异那般镇定。
他放弃挣扎,两只小胖手瘫下,眼睛根本不敢看识异,说:
“是我胆小,你也知道的。”
“知道,继续说。”识异道。
白思量:“你还记得,咱们三人几个月前在藏书阁上选卧房的事吗?”
识异:“废话,我没失忆。”
白思量:“那天,选完卧房,整理好屋内的布置,我便在自己房间歇息,你也知道,我沾榻就能睡得很熟。”
识异:“知道,接下去。”
白思量双眉蹙拢,小小的眼睛很快就开始发红,一边还在想着该如何跟识异讲述。
那么件小事,可他愣是被吓破了胆。
他瘪了瘪嘴,试图躲避识异坚定询问的眼神。
两只小胖手揪着粗布衣一角揉了又揉,才接着说:
“我睡了几个时辰吧,醒来之时,你师父她老人家就坐在我床边,看着我……”
白思量越说越小声,恨不能将整个脑袋埋到地里去。
识异微抿了抿唇:“她找你做什么?”
白思量气息都弱了下去,很小声地,轻颤着回答:
“她让我……将她的丝帕还给她。”
他没法描述,那日所见到的女人,面如鬼魅。
叫他好几天都不敢睡觉。
百战破界灯内并无日月轮替,没有黑夜白天之分。
但,那天碰巧遇上识异在藏书阁旁边开启一处新的修行战场。
也碰巧,在那修行战场开启之时,乍然迸发的耀眼白光从窗口闪过,将南之影的半边脸闪得像是地狱走出的白无常一般。
滴血似的红唇,似笑非笑地。
最令人恶寒的还是她的那双眼睛,仿若了无生气的木偶,直勾勾地朝他这边看。
白思量醒来的第一眼,便是如此,吓得他的腰背上只一瞬间全是冷汗。
不敢动弹,他连呼吸都不敢。
全身血液仿佛在逆流。
恐惧让他的四肢完全僵硬,汗毛直竖。
他听见自己的呼吸短促极了,连牙齿都在颤,他想问,想尖叫,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窗外的白光散去,南之影终于眨了眨眼,歪头看了一眼窗外。
然后,她又像个僵硬的木偶一样将脑袋转回来。
再直勾勾地看他,她的声音宛若从忘川河中飘荡而来,幽幽又晃晃:
“昨天,识异给你的帕子,你放哪去了?”
南之影的神色分明平和,可不知为何,又令白思量感到一阵无言的恶寒。
“那是我的东西,何时——允许你动了?”
她好像不是在问他要帕子。
她的眼神和声音,就好像在告诉他……她要将他的手剁下来,剥皮抽筋……
后面的事,白思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的脑子犹如一团浆糊。
模模糊糊,浑浑噩噩。
软着腿,软着手,手脚不听使唤地交出了那条帕子。
他每每想起,那血液被惊吓至逆流的感觉便让他再一次难受至极。
他不敢再看南之影的眼睛,哪怕一眼。
识异走近,触碰到白思量抖如筛糠的手,道:“你既然害怕,那便不见。”
他能感受到,白思量显然被吓坏了。
他们自幼相识,他向来知道白思量的胆子有多小。
别看他胖。
在儿时,他曾被同村孩子不怀好意地用蛇恐吓过。
一条翠绿小蛇,识异伸手一捏就能抓住,可白思量却会吓得跑出十里地。
直到他跑不动为止。
是的,他被吓坏过,在幼时的好长时间里,一直杯弓蛇影,活在那些恶意的恐惧里。
再加之,识异很早就意识到一件事,长灵书院那些弟子们对他师父又敬又怕,且更多时候,他们着实是害怕更多。
他们其中很多人,甚至连“小师叔”都不敢对他师父喊一句。
他不害怕,不代表别人不怕。
识异握住白思量的手,抽出他的粗布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师父她只是面上有些冷,不是对你有意见。”
“师父她对谁都是这般。”
白思量好一阵才思绪回笼,缓缓抬起头去看识异。
心说,她对你才不是这样……
再往深了想,任何人对识异,都不会那样吧……
果然,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曾对自己的卑微懦弱深恶痛绝,在宗门拜师修仙的那一刻,发誓不再受人亵玩。
是他蠢笨,又不好看,还不够强。
识异:“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
“也许存在误会,既然这般,你先好好在此修行。我会与师父……”
白思量一听就瞪大了双眼,立马否认道:
“不!没发生什么的,不用说清,不必为我……”
识异扬唇笑了一声,往修行战场外走去:
“你二人都是我身边之人,不该有何芥蒂。”
是以,以他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在回藏书阁见到南之影的那一刻,二人没多寒暄,他便开门见山:
“师父,小白他幼时被人用蛇吓破了胆,索性胆子一直都那么小。若有得罪师父的地方,还请师父见谅。”
南之影看着他:“嗯?”
她笑得很浅。
“怎么,我长得很吓人?”
原来是有人跟他告状啊。
这么点小事,她都已经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说过的,女主有缺陷。[菜狗]
识异:二人一定能好好相处的,我有信心(握拳)
南之影:小胖子没见识,爱告状(握拳)
我:为甚麽今天还是这么短小[爆哭](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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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归还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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