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相见,还未说话先红了眼眶,说是不怨恨自己的父母是假的,毕竟人活在世本就够难了,还要为奴为婢做人牛马。
但是当看到自己爹娘鬓边的白发的时候,沈棠突然就心软了。起先想的什么守好自己的银子,都变成了浮云。她恨不得把心肝掏出来对二老好。
“你爹难,靠扛大包在码头挣些钱养家,偏我这身子又不争气,时常咳血,要五两银钱的血燕做药引子,我们也是个没脸的,卖了你还舔着脸来找你,没法子啊!”
说道伤心处,沈棠娘就嘤嘤的哭了起来,沈棠爹蹲在地上吸着鼻子,不吭声。
看来他们并不关心自己过的怎么样,好不好,说到底还是银子要紧,他们并不是单纯来看她的,他们是为钱而来的,沈棠想着心凉了半截。
“我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莫说五两银子一盏的血燕,就是寻常的几个大子,我也拿不出来,这为奴好比做牛马,其中滋味想必爹娘也懂,受宠还好,可以吃点热乎饭,一旦失宠就……你们闺女什么性情,想必你们也晓得,是拿攀高枝的主儿吗?”
“不会的,你不是做了大少爷的侍婢吗?怎么在这里。”
沈父没心眼的问道,沈棠心想打探的够清楚,消息真灵通。
“我们为奴为婢的怎么能知道主子的喜好,我们凭什么,还不是凭着讨着主子欢心过活。”
面对父亲幼稚而又市侩的问题,沈棠又能怎么说。深宅大院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稍有不慎,这些话就会传入老太太、太太耳中,下人妄议主子是深宅大院的大忌。
沈棠不是不知道世道的艰难,也不是不明白父母的薄情,但既然找上门来,便是一万分的难。沈棠不好薄了父母的面子。还是拿出十两银子打发了他们。
送走了父母,沈棠红着眼睛呆愣愣的站在院子里,看着池塘里两抹墨色的鱼,突然很想哭。
想想自己这一生一路走来一件快乐的事都没有,突然很绝望,很想放弃自己的生命。但她明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放弃了生命就一切都不可能翻盘了,她不服,她不甘心。
“丫头,别伤心了,不就是舍了些银两吗?你还年轻,会有钱程的。”
老黄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人情如纸薄。这孩子的父母是个现实的,完全不管这孩子的死活,只想着自己那点烂事,哎,说到底也是够无奈的。
他们给了这孩子生命,上天便赋予了他们对这孩子的处置权,好好的孩子,聪明灵秀,却不如一个物件牲口,就这样肆意的买卖利用,手里永远有令子,只因为生养了她,便可以决定她一生的走向和命运,狠心的囚了她的魂,将她的灵与肉困在一张契子上。
黄老头只是在黄房干活的匠人,早年间与张太爷有缘,早早的赎了契子,早就是自由身了,但无处可去,于是还是以花匠的身份留在了张府,变成了别人羡慕的另一种存在。
“黄老伯,你别逗了,我有什么前程,还不是被人拿捏逗乐的玩意儿。主子们开心仁慈还好过些,不高兴倒霉的是咱们这种下等人咱们活的都不如这花朵上的蝇兽。哎!”
绝望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淹没了这个简单女孩的眼眸,老黄头没来由的心痛。
“左右是受气,不如看开些,少给自己添点堵,高兴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别人找你的不是,是他们的事,自己何必为难自己,你还小,以后得路很长,人生都是有际遇的,都说时来运转,没有人有本事永远倒霉,打起精神来,过河搭桥,逢山开路。勇敢的面对生活的各种刁难,以你的资质,老天定不是薄待你的。”
黄老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连他自己都惊讶的掉了下巴。
“花就是花,叶就是叶,兔子就是兔子,乌龟就是乌龟。身份地位都是身外之物,人不是为这些活着的。人哪是生来就高贵低贱的,被冠以高贵之名,却做着愚蠢低贱之事的人才是悲凉,才是老天的笑柄。你比某人强多了。”
“可是这又什么用?”沈棠掩面而泣,上天的不公,别人的欺辱,亲情的淡漠,铺面朝这个年轻的女孩涌来,一步步推着她朝窒息的深海走去。
“你还小,不懂人心的力量,命运从来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吃点苦头未必是坏事。天生高贵手捧金汤匙长在这温室,自以为是就是幸运?未必吧!经历是一本很好的书,苦难才是一个人一生的财富,孩子,你当努力在夹缝中生存,为自己在这府中谋取一片立足之地。”
“那我该怎么做呢?我不知道。”沈棠哭的更凶了。
“我也不知道。只有一点,不要放弃盼头,人是为了希望和美好的东西活着的,不是物质钱财的奴隶。更不是身份地位枷锁下的困兽。一样的上等人有上等人的不幸和烦恼。人间疾苦,及时行乐。”
这个黄老头真是个怪人,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但又好像说的有道理,她仍不明白眼下该怎么做,只是隐隐的好像又有了心力。
“谢谢你,老黄。”沈棠终于不再哭了。
“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好好干活吧!老太爷叫我去下棋,我带糕点回来给你吃,没事待在花房不要出去。小心表小姐找你的事。”
“嗯。”沈棠觉得老黄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自己能像他一样就好了。能得老太爷爱重,又明事理,识文断字,真是个牛逼的传奇。而自己,连大字都不识几个,还弱到被人欺负来欺负去,真是连只蝇兽都不如。
然而戏剧的是,还没吃到老黄头的糕点,大少爷张静就纡尊降贵来花房找她了。让她猝不及防,又受宠若惊。
大少爷张静何等样人,自己什么货色。人嘛,还是知足点好。哎,可话又说回来了,自己有别的选择吗?为什么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不可以说不。这公平吗?
沈棠想着,又开始忧伤起来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