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首座。”莫问秋,“你是聪明人,何必动手呢?”
被砸到树上的长老狼狈起身,又纷纷攻来。
一旁的年轻弟子们也咬牙,直向她而袭来,却被“飞花碎玉”连作的水鞭一扫,连带着身后人一起横飞出去。
莫问秋抬手,火灵接住了弟子,复又一推,将他们推得一个踉跄,但好歹没摔倒。
“好机灵!”莫问秋开口笑道,声音却没什么笑意,反带狠戾,“她说过不去她,你们就当真只打她了?”
弟子们恍然大悟,调转方向,意图让几名长老拖住她,其他人则去拦言燕。
她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飞花碎玉”本就是一长串水珠,此刻人一多,更是神出鬼没,四面难防,直搅得乱作一团。偶有人越过了她,不过半步,立刻被上方的“飞花碎玉”重摔在地,甩飞回去。
言燕则蔓延开浓雾,将自己掩得结结实实,而后继续撞向裂痕。
阵法发出的嗡鸣声渐小,她手里的细藤也有所好转,慢慢勾回她手腕。
更多焰云天弟子赶了过来。
一时间烈焰滔天,滚滚热浪扑面,烧得视线都扭曲模糊。
她一挥手,几名意图攻击言燕的弟子被拦住,又给撞回火里。
然而他们溅出的火星未停,陡然化作火线。
那火线极细,且角度刁钻,竟根根勒开了“飞花碎玉”,交叉成网,绕开她直冲向言燕!
这一网逼出了破绽,以至后面几道攻击她再难躲闪。
她索性生生接下,一时间周身剧痛,鲜血直流,可她全然不顾,就着先前半仰的姿势,旋身扫袖。
沧浪纹随袖袍流动,滚起波涛,卷住火线一并转向,甩向意图越过她的弟子们。
波涛一下掀翻众人,火网即将罩下,眼见要搭上几位长老鼻尖,却有另一道火线暗度陈仓,又向言燕。
她当机立断,以攻为守,波涛凭空折下,将所有火线重砸于地。与此同时,“飞花碎玉”再次凝聚,飞旋而过,灵力穿透火墙,横扫八方,振倒弟子无数,竟逼得莫问秋都后退半步!只得一抬手,将散开的火星收至手中,凝成了一张火网,挡在身前——
那是莫问秋的灵兵。
但没有取名,也鲜少用它——或许是因为,大多数人根本熬不到莫问秋用灵兵,便已经输了。
至于靠它防御,还是头一次见。
她一怔,看向莫问秋。
“晏澄泉!”莫问秋心知不妙,忍不住开口道,“你向来识时务,我也从来无意伤你!你将它交出来,我自然还有办法替你解决,何必如此?”
“我今日确实困不住你,可是往后呢?难道次次废掉半条命么?况且你那小辈,也甘心陪你送命么?”
她嗤笑一声,算作回答。
方才一击威慑十足,却也掏空了她大半灵力,以至口中腥甜更甚,一说话便会吐出血来。
额上伤口又裂,鲜血入眼,染得眼前林木猩红,灿阳如墨。
她抬手一抹,视线却不动,盯着面前火网,也透过血与烈焰看着莫问秋,看着灵兵的火光映在对方双颊,却再难前进半分。于是那点暖意止步于此,丝毫不进眼底——
那眼底满是防备。
多可笑——当下阵法未破援兵难寻,在场又如此多焰云天的弟子长老,莫问秋几乎占尽先机,竟还会眼带防备,与她虚与委蛇,惺惺作态!
她心底陡然生出一丝快意——
莫问秋,莫首座!原来你也有兜不住猎物的网,有掌控不了的局面——你手眼通天,步步为营,举一门之力阻我伤我,又能如何?
不照样被我逼退半步?
若非她失恃失怙,师尊早逝,同辈离心,晚辈尚幼——
若她不必担首座之职,若她未沾火毒,若她能全力修炼——
今日得占上风者,又会是谁?
她灵力所剩不多,便没有去封伤口,于是周身极痛,然心里极痛快,咽下一口血,狠声笑道:“本座说了,你们过不去!”
“飞花碎玉”,漫天如雨。
烈焰高筑,火网遍地。
更多的弟子,更多的攻击,更多的伤口。
草木成灰,血焰相融,一色的鲜红,从身上染至脚下。
面前是数不清的焰云天弟子,站立的,倒下的,密密麻麻——有开始跟着莫问秋来的,亦有后头赶来支援的。
可就是没有人能越过她,去阻止言燕。
言燕亦没有回头——不管身后打得如何惊天动地,只一心一意地去破开阵法。
她察觉到藤蔓也在缠紧她手腕,传音问:“如何?”
阿鸢:“似有好转——应该是阵要破了——”
终于,一道细小的碎裂声。
整个阵法自一点破开,继而纷纷坍塌!
言燕迅速飞书传音,同时“长空”蔓延向她,意图以浓雾相掩。
莫问秋咬牙,却无可奈何,方想叫停焰云天众人,却见雾色分道,蓦地露出“飞花碎玉”——她竟不退反进,直逼面前!
这一步实是无人可测,言燕也是一惊,原已飞出几尺,生生止步回头。
她腕上藤蔓更紧,雾气全消。
焰云天的人大惊,纷纷上前相拦,莫问秋更是退向他们身后,竖起火网。
她灵力殆尽,莫问秋却毫发无损。
她独自一人,莫问秋周边却弟子众多。
一进一退间,她们的眼越过重重人影对上——隔着天光,隔着烈焰,又似乎隔着漫长年岁,隔着无数日夜——
隔着那些尔虞我诈,机关算尽,隔着成功的失意的,离开的留下的,数不清的蛛丝与棋子——
“你这局下完了?”她轻笑一声,眼带寒光,“那该本座了。”
“飞花碎玉”破空而下,如坠千钧。
莫问秋虽觉意外,却还算冷静,手向上一抬,火网散线如矢,争锋相对。
出乎意料的是,“飞花碎玉”来势汹汹,却一触即碎,有一颗甚至直接散落,任由一道火线毫无阻拦,正扎进她腹部。
言燕:“师祖!”
手上藤蔓猛地一紧,却被她抓住按下。
莫问秋脸上的笑再维持不住,有如面具开裂,露出阴沉的底色。莫问秋并非言燕——她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位于焰云天众人的保护下,她根本伤不到她。
这是一道激将法——她是要所有人看见——
火线穿透她腹部,一时间血如泉涌。
她捂住伤口,后退落地,眨眼便飞出百尺:“走!”
几乎同时,她听到了莫问秋的声音:“杀了她们!”
言燕正回头向她奔来,闻言“啊?”了一声,已被路过的她一把拉走。
眼前发黑,鲜血滑腻,她几乎拉不住言燕,但好在言燕很快反应过来,调动“长空”,努力去遮掩她们身形。
焰云天的人不再束手束脚——他们紧随其后,杀机毕露,落后一步便是尸骨无存。
她低声道:“阿鸢,你可以出来了。”
腕上青藤成指,继而化手作臂,变出人形,拉住她的手轻轻一拽,将她抱进怀里。
另有一条藤蔓缠住言燕,一并穿林过木,于“长空”的掩饰下,快到几如残影。
明明身处险境,追兵无穷,她却松了一口气,抬手去捂伤口,却发觉上面已盖了条藤蔓,在向她输送灵力。
那藤蔓于伤口碰得很轻,却又在完好的地方压得极紧,几乎要勒进血肉。
她笑了一声:“这里之前受过伤,看着重,可不打紧——我心里有数的——”
阿鸢闷闷应了一声,速度愈发快了——她本就擅侦查探看,隐蔽身形,此刻更是于千山万林之间穿梭,如履平地,几乎能将焰云天的人甩开。
血从嘴角溢出,她却没力气去擦,只是睁着眼,望着天,却又根本看不清天。
过快的速度,过重的伤势,使得一切都模糊起来——
她努力集中精神,要去想当下的局面,想接下来的安排,想追兵,想对手,想沧澜院的未来——
有太多该想的要想的事情,可是她怎么也想不下去——
这短暂的空隙里,她只能想到阿鸢插|进李长老胸口的刀,想到花妖的眼睛,想到眼睛下的那抹血痕——
反反复复。
狂风大作,乱发纷飞。
将到五灵山,阿鸢将她交给言燕。
她却摇头,硬是只让言燕扶着,自己踩实在地,让阿鸢先进沧澜院。
阿鸢蹙眉,急切道:“你快让他们看你的伤——”
“好。”她颔首,保证道,“你放心。”
已有人声传来,似是五灵山的人收到了传信,前来接应。
阿鸢再不走便来不及了,只能又看她一眼,化作一缕青芒,消失不见。
言燕被阿鸢拽了一路,现下还有些头晕,一时也顾不上问什么,听着声音渐近,喜道:“师祖,有人来了——”
她半靠住言燕,刚想说什么,却一口血喷了出来。
周身伤口齐齐裂开,愈发狰狞可怖,鲜血淋漓,几乎是泼了言燕半身,惊得她动弹不得。
火毒攻心。
她可算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好似无数股火焰在她体内冲撞,如蚁噬心,如针刺目。
她猜的果然不错——
莫问秋从不织一层的网——
阵法削弱了阿鸢的妖力,焰云天弟子的群攻,是在催她的火毒发作——
若她交出了火鸢尾,莫问秋便收手;若她不交出,莫问秋便强行逼起她的火毒,等她死了,自然能从言燕手里,从从容容地抢走。
所以莫问秋不攻击——
莫问秋怕和她的死沾上关系——
那既然莫问秋这么怕,她就坐实这层关系——
她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于莫问秋的灵兵——
她要把接下来的火毒发作,一并算在莫问秋头上——
而莫问秋虽然中招,却也一眼看破了她的想法,即刻下了杀招——
毕竟死去的她,比活着的好对付多了。
她活着,那是“谋害沧澜院首座”;她死了,却大可以变作“误伤沧澜院首座”。
“师祖——”言燕哆嗦道,“首座师祖——来人啊!来人啊!”
言燕一边哆嗦,一边拼命想给她止血——可是那些鲜血源源不断,好似每一寸皮肤都在流血,沾湿了两个人的衣袍还不够,还有脚下的土地——
她不停地吐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言燕,照我说的做——”
“你去你师父的屋子里——书箱下方有个机关,你取得其中两包信件,一份拆开来,照着上头名字传出去——另一份交给拂柳舟首座。”
“我重伤至此,另三门绝不会坐视不管——”声音接近了,她的眼前已看不见天地,只余猩红,“届时必会由拂柳舟首座医治我——你寻个机会交给他——”
“接下来的,他们自会去查。”
声音更近了,很快变作人声——
“晏首座!您怎么了晏首座——”
“拂柳舟?快去请拂柳舟——”
他们发现了她与言燕,连忙奔来,手忙脚乱地要给她止血喂药。
言燕浑身都在发颤,一身的血,也不知道听进了多少——也是,言燕到底还小,没见过这些——
她本来想撑到进了五灵山的——
“燕儿。”
昏迷之前,她喊了言燕的小名,轻轻道,“别怕。”
“你们两都别怕。”
日常比心(1/1)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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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花间语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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