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天气阴晴不定。
三月下旬的某天,宋林霖昨晚值夜班一直没闲着,又赶上生理期,回到家后迅速洗了漱就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直到下午才睁开眼睛,又后知后觉窗帘都没来得及拉上。
就是这样,她才看到了窗外的景象,大片大片的雪落下来。
刚转醒的人头脑还不太灵活,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显示今天小雪。
今早从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一直回到家,没怎么在室外停留,因而没意识到天冷。这样一看,最低温度竟然低至零下,温差15摄氏度。
前段时间明明都能单穿一件衬衫了,说降温就降温。
卧室里被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宋林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走到落地窗前看去,雪花扑簌飞舞,楼下的桃花开得正盛,被洁白无瑕的雪轻压住枝头。
搬进这间公寓后,她问过梁恕自己能不能改一下房子的软装,梁恕很爽快地回了个“行”。
得到了房东的准许之后,宋林霖简单地做了一些改动,在卧室铺了个地毯,换了双层的遮光帘,在客厅的阴凉一角摆了个黑胶唱片柜,又在阳台养了很多花花草草。
和奶奶住在一起的那两年里,奶奶一直在说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哄着自己开心一点,她其实听进去了。
只是比起真的想要好好生活,这更像是她的一种愿望。
上次知道了梁恕就住在她楼上的事实。宋林霖虽然早就隐约猜到,却还是难掩惊讶。
秋山别苑确实离机场不远,她也一直都知道梁恕不缺钱,但不觉得一个人有在一栋楼里同时买下两层的必要,因而最初没有多想。
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和梁恕的关系近了些,是因为他成了房东,而她是租客。现在两人再一次的、和十年前一样成为了同一栋楼的邻居。
这到底算不算命运的又一次指引?
宋林霖记得他上次说了“远亲不如近邻”。这句台词之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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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中时,梁恕对她照拂有加,而她当时想过给予同样的感情回馈,却又觉得对方朋友多人缘好,很多事情也用不着她来帮忙。
那时候也是春三月。
清明前后一场冻,温度降到最低时A市同样下了雪。那段时间他们刚刚拿到了一模考试的成绩,又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周六一天的自习结束后,各科老师都布置了学习任务,而梁恕这人,除了当天午休时写完的那张,剩下的空白卷子都被扔在了学校。
他一心回家玩steam刚上的某个游戏,打完一周目后不但一点都不困,反而更兴奋了,正准备翻书包找张卷子做的时候意识到自己一张都没带回去。
时针已经指向了11,他想了想,发了条微信给宋林霖,没有称呼,直入主题。
他们两个熟悉了之后一直都这样交流。
【江湖救急!】
【卷子写了吗?没写的先别写好不好,借我复印一下】
如他所料,这个点宋林霖的确还没睡。
宋林霖:【你怎么了?忘记把卷子带回家了?】
梁恕:【是啊,一张都没拿……】
宋林霖:【我写完了两套数学和一套英语,别的还没动。那我先睡了,给你留着。】
梁恕:【哎,谢谢!】
他想了想两人到家的时间,他打一周目用了不到五小时的时间,这人做了两套数学一套英语,这是什么惊人的效率……
宋林霖把笔扔下,走到厨房去喝水。
今天家里没人,平时被监管的生活忽然只剩了自己,却也不知道做什么,她本身就是无聊的人。
她想了想,又打开对话框:【你才发现卷子忘了带回家?】
梁恕看到消息后笑了下:嗯?这是不是在说他不用功啊。
他回了句语音,靠在椅子上随意敞着腿,台式机的屏幕还闪着幽微蓝光。
男生给自己解释:“打游戏了,一周目打完一看时间就这个点了。”
宋林霖想,这个点都不是他们两个的生物钟,谁都不困,他打完游戏还去翻书包应该是现在想写卷子了。
想到这,她回:【你要是急用,可以现在来取。】
那边秒回:【你方便吗?】
宋林霖:【嗯,方便的。】
梁恕说:【等我。】
三分钟后,他发了条微信过来,说:【我到了。】
宋林霖打开了门。
她把手里的卷子递过去,梁恕低声道了谢,他大概以为她父母在家。宋林霖也小声回他“不用谢”,没有说家里其实就她自己。
梁恕一只手收了卷子,又把另一只手拿着的一个盒子放进她手心。
楼道光线昏暗,宋林霖一时间没察觉出来是什么,于是给了梁恕一个疑问的眼神。
“是甜牛奶。”他轻声说:“走了,你早点睡。”
在关门前,她开玩笑道:“远亲不如近邻啊,是不是?”
其实那时候两人已经很熟了,但梁恕也很少见她这么灵动地和人开玩笑,他弯唇:“当然了。”
雪花依然在窗外飞舞着,世界变得银装素裹,像是一个纯净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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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林霖生理期的前两天会觉得很不舒服,肚子疼、腰也酸,之后的几天就逐渐恢复如常。
她起床后简单地热了下早上的菜,又吃了一片布洛芬。
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够了觉,其实已经舒服很多了,但还是不太想出门上班。
今晚还是夜班。
上次搬家和同事换了班,换班一时开心,还起来是真的累,不过本来就是自己该干的活,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没拿包,拎着车钥匙等电梯,电梯直上21楼,她眼神微闪,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梁恕。
会那么巧吗?
事实上宋林霖是有些期待见到他的,而命运回应了这份期待。
下行的轿厢里只有梁恕一个人。
男人今天搭了一件黑色大衣,身形颀长,电梯的灯光映着他俊美的五官。他正拿着手机回消息,看到电梯门打开才抬了下眼,意识到是她时怔了一下。
宋林霖一眼望进了他长睫下深邃的眸子。
他反应很快,迅速掩住了眸底神色,和眼前人打招呼:“要出门?”
宋林霖说:“嗯,夜班。”
秉承着有来有往的原则,她问:“你呢?”
“去买菜。”
宋林霖闻言笑了下。
买菜穿这么帅做什么?
她腹诽了一句,嘴上却问的不同的话:“你会做饭?”
“这是什么语气?”他抬眉:“你都会做蛋糕了,我怎么不能会做饭?”
宋林霖也不知道自己在惊讶什么,可能是因为她在十八岁时对梁恕短暂的少女幻想里没有这一条吧。
“蛋糕很简单啊,你要学吗?”
“嗯?”梁恕就问:“你教我?”
电梯缓缓下降,宋林霖面对这个问题纠结了五层楼的时间,才说:“好啊。”
他笑了:“那我过几天就去请教你。”
梁恕刚刚按的是一层,宋林霖按的是负一停车场。她问:“你要去哪儿买菜?”
“小区门口的超市。”
电梯在一楼大厅停下,电梯门打开。梁恕偏头看了她一眼,说:“我走了。”
宋林霖伸了下手,没去碰他,转而按了关门键。
“雪很大,我送你吧。”她说。
在决定好之前他已经顺从身体的决定回到了电梯里,嘴上却还说着:“没几步路。”
闻言,宋林霖只是弯了下唇。
两人出了电梯,走进地下停车场。
她终于回了话:“但是天冷路滑,我送你也不绕远。”
宋林霖走在梁恕身边,意识到电梯门在20层打开的瞬间他的神色。
惊讶、意外,好似在状况外,之后才恍然。
梁恕也短暂地走了神。
他刚刚在回爷爷的微信消息。老爷子问相亲的事,他熟练地找借口敷衍。意识到电梯门打开后,他无意识抬眸,宋林霖撞进了全部的视线中,完全占据了他的注意力。
在那一刻,他想起了高三上学时他按电梯下楼,电梯门打开时就看到和他穿着同样校服的女生站在外面的场景。
她在细微末节处有了一些变化,梁恕每次遇到他都会发现一点。
她的头发比高中更长一些,却不再扎高中时的那种马尾辫了。
气色上比高中时要好。那时候的她实在太瘦了,有时候都怕这人被一阵风吹走。
宋林霖说她这几年挺好的,梁恕现在信了。
但今天——他的视线又落在旁边人的脸上——他觉得宋林霖脸色不太好。
宋林霖打开车锁,梁恕第二次坐在了她的副驾。
余光看到这人甚至熟练地调了下座椅,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车子缓缓开出停车场,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地面有积雪,路确实不太好走。
副驾驶的视线太过炽热,宋林霖无法忽视,被他盯着实在有些不习惯,于是只好问:“看我做什么?”
“你生病了?还是太累了?看起来有点憔悴。”他没逃避话题。
“没什么大事,”她也坦诚道:“生理期。”
梁恕“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怎么连着上两个夜班?”
“嗯?”特殊天气,宋林霖开得比较慢。她惊讶地问道:“你知道我昨晚夜班?”
“上次你自己说的。”
听了这个回答,她笑了下。
宋林霖自然知道自己说过,只是没想到这人能记得。转而又想,梁恕可是听一遍就能记得住自己十一位电话号码的人,倒也不奇怪。
让她欣慰的只是,她说的话他有在认真听。
到了小区门口的生鲜超市,宋林霖靠边停了车。
梁恕下车时还很礼貌地把座椅调了回去,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在A市的亲近朋友只有丛盈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也不会蹭她的车,说不定下一次坐在她副驾驶的人还会是梁恕。
大概是被这人感染到了,她现在竟然也会想到“下次”。
梁恕开车门时语速稍快地问她:“你把车往前开一点,到临时停车区域等我一会儿,好吗?”
她本想问为什么,但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只是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
“我很快回来,不会让你被贴罚单的。”
他关门前勾了下唇,眉头重新舒展开了,在这冰天雪地,竟然莫名有了些少年时期的意气。
“好,我等你。”
宋林霖放任自己舒服地靠进椅背。
他要买什么给她吗?
梁恕回来得很快,大概只有两三分钟。他头发有点乱了,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钻进车里,带进了一丝凉意。宋林霖有些不太合时宜的想,好在当初选了这辆空间宽敞的SUV,不然他这长腿都没地方伸。
她的左手腕上扣着一块Apple Watch,小臂搭在方向盘上,垂眸看着梁恕手里拎的东西。
梁恕其实觉得自己挺有病的,她去医院上班,哪缺他买的这两盒布洛芬,而且她要值夜班,很辛苦,自己应当不会想不到吃药。
但他还是去了。
他把手里的暖贴和药递过去,没说别的,还是那句话:“雪天路滑,注意安全。”
雪天里,他们目光交缠。宋林霖眨了下眼,莫名郑重地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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