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馨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高中时代，陶圆第一次将她带到家里。她见到了陶圆的母亲，钟情。
阿姨当时保养得很好，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和陶圆有八分相似。
但与陶圆不同的是，阿姨总是温柔地笑着，光是看着她就会感觉到温暖，像冬日的阳光。
“你就是宁子馨吧，陶圆经常跟我提起你。”阿姨把水果盘端到她们面前，宁子馨一看，里面全是被切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可爱极了。
“你长得真好看呀。”阿姨乐呵呵地凑过来，一句话就把她说脸红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长辈这么直白地夸她好看。
下一秒她又来到了陶圆的大学，面前的沈云中正拿着把尺子，在一张超大的纸上认真地比对着尺寸。宁子馨记得，他和陶圆当时正在合作一门设计课的作业。
“陶圆没什么变化。”沈云中说着，眼睛却始终盯着图纸，抬都没抬一下，“我不觉得她是会因为谈恋爱而改变日常生活的人。”
“唉。”宁子馨听见自己叹了口气，接着问道，“也就是说，她还是没听我的话每天按时吃饭吗？”
沈云中这时动作才停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铅笔和直尺，抬眼看向她：“如果你说这个的话，那她倒是很听你的话的。我是说我没见过她没事就把你挂在嘴边的时候。”
“你……你对情侣是有什么偏见吗……”
画面再次旋转，教室变成了车内，她盯着陆望林的背影，听他说完那句话：“……要是你敢对陶圆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的话，我会第一时间杀了你。”
“你喜欢她？”即使知道身处梦中，即使知道陆望林之后模棱两可的回答，即使知道看不清陆望林的表情，宁子馨还是暗自捏紧了拳头，企图看出一些当时没有发现的小细节。
但是没有，陆望林没有多余的动作，后视镜照不到他的脸。他缓缓地转过身，在看清他的表情、听见他说出那句话之前，宁子馨睁开了双眼。
为什么会梦到这些？宁子馨不明白。虽然以前记忆力也很好，但她实际上是在生物大异变之后才有超忆症的，如果不是这个梦，她都几乎忘记高中和大学的这些对话了。
她走出房间，看见陶圆也恰好走出了客房。
“早上好，子馨。”陶圆对她淡淡一笑。和宁子馨不同的是，她已经穿戴整齐，背上了背包，已经是准备即刻出门的状态。
宁子馨下意识上前一步，伸出左手“啪”的一声拍在陶圆身后的墙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的伤还没好。”意思是陶圆还不能去工作。
陶圆笑了一声，右手抚上宁子馨的脸颊，说道：“有点事情得去处理一下，放心，不会剧烈运动的，陆望林也已经在楼下等我了。”
“他不是队长吗？什么事非得你去？”宁子馨略带不满，或是非常不满地皱眉。她们两人昨天可才复合哎！今天不应该美美地享受一下二人时光吗？
“你吃醋啦？”陶圆偏了偏头，这副模样狠狠地击中了宁子馨。
“没……没有……”
陶圆轻轻拍了拍她撑着墙的左手，宁子馨只好卸力，看着陶圆穿鞋出门。
“我好歹也是副队，有些事情需要在场的。”她这样解释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想我了就发消息，我一定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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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异能监狱。
勋张厉少见的严肃，对赶来的陆望林和陶圆说道：“他死了。”
“死了？”陆望林从他手中接过报告，看着上面刚写好的死亡说明，墨水甚至还没干透。
“抓到他后就一直神志不清，他口中一直念叨的五瞬我略有耳闻，以前似乎在北方非常活跃，白蚀也在来的路上了，他应该更清楚一点。先说说他是怎么死的——”勋张厉深吸一口气，眼中的疑惑愈发明显，“还是那个帮助他越狱的同伙，或许就是五瞬，这次用了同样的手法去到他那里，但这次直接杀了他。”
“不是有你在吗？他怎么做到的？”陆望林非常惊讶，“即使他能静止空间，对你来说也毫无作用才对啊，你还是能行动的。”
“问题不在那里。”勋张厉叹了口气，“我一开始以为这五瞬是来带人走的，就守在门外，但他绕过我直接对着龚柳来了几枪，这怎么办嘛？”
“你没抓到他？”陶圆根本没看报告，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勋张厉。后者耸耸肩：“拜托，他有枪哎，你和他也交过手，完全没打过他不是吗？”
“……”陶圆没有说话了。
“比起他怎么死的，研究一下他们为什么要费劲来杀他我觉得更合理一点。他已经疯了，没用的话扔给我们监狱不就行了吗？”勋张厉说着，看向两人背后，对刚来的人打了个招呼，“哟，好久不见，白蚀。”
陆望林回过头，白蚀顶着阳光走了过来，他把报告转交给白蚀，问道：“你知道五瞬吗？”
“知道。”白蚀没有任何迟疑就说道，“是个杀手，一直被通缉，但在去年夏天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迹。”
“不是没有踪迹吧，他不是打伤了陶圆还杀了龚柳吗？”勋张厉说道。
白蚀沉默了一下，无视了这个黑色笑话，问道：“有监控吗？”
“有，但是……”勋张厉停顿了一下，看向陶圆，“和你那次在餐厅一样，监控被人动了手脚，虽然有我在能够还原，不过还是告诉你们一声，还有第三个人。”
“从你还原的监控中能找到那第三个人吗？”白蚀很快抓住了重点，勋张厉对他一笑：“能，不过不知道那人是否有意为之，加上这个餐厅里监控很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我后来也去找了广场周围的监控，很可惜，跟丢了。不过至少能知道他的体型特征，不是擅于运动的类型，也能大致知道这个人的异能，肯定和控制监控或者电子机器有关。”
这样说时，勋张厉中途对着陶圆笑了笑，被她直接点了出来：“怎么？”
“没什么。”他却这样说着，笑得更神秘了。陶圆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什么，没再说话。
陆望林则看着白蚀，等他将报告大致看完后，对勋张厉说道：“那先这样吧，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我之后写个总结。”
“好嘞！”勋张厉看起来高兴极了，像是一件麻烦事终于没落到他头上。陶圆往外走去，刚出大门，面前站着白蚀那两个跟班，他本人也在身后叫住了她。
“之后回去了吗？应该可以复职了吧？”陶圆在他走过来的时候便问道。
“嗯。”白蚀渐渐在她身边停下，垂眼看了看她，“伤好得如何？抱歉这次也没能帮上忙。”
“没事。”陶圆仅仅答了两个字，不知是在说她的伤还是在回应白蚀的道歉。她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的薛尖纱，又看了看白蚀，问道：“不准备往前看吗？”
“暂时。”白蚀呵呵一笑，却没注意到薛尖纱的眼神闪过一瞬的慌乱，而这一切都被陶圆看在眼里。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应该很清楚。”陶圆收回眼神，从兜里掏出一包新买的烟，拆开包装，突然想起什么，又放了回去，继续说道，“我不会追究，花失语也只是一个无辜者而已。但蓝承还没有原谅你们。”
“……多谢了。”
听见白蚀如此说，陶圆也知道多说无益，挥手走向陆望林停在远处的车。
“陶圆！”白蚀在身后叫她，她回过头，抬眼的那一瞬淡然仿佛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一般。
但白蚀还是说了：“小心宁子馨。”
陶圆少见的没有回应，迅速将头转了回去，然后快步离开，没有任何停顿。
.
“龚柳死了。”温群染放下手机，对身旁的杨君说道。两人正在日常巡逻，今天的风很大，站在河边有说不出的凉爽。
杨君先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温群染仰头看向湛蓝的天空：“对你来说是好事吗？”
“我不知道。”杨君跟着看去，目光移向温群染的背影。
“或许，我在意的早就不是他这个人了。”
温群染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两人站了许久，杨君才开口问道，“群染，你觉得，我们最后的归路会是哪一种呢？”
“看你自己咯。”温群染笑了笑，安静的形象转瞬即逝，又变成了平日爽朗大方的她，“至少我想要完成自己的愿望后再死去吧，虽然应该是不可能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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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宁子馨接起电话。
她本来以为会收到陶圆的消息，却没想到先等来了勋张厉的电话。
“我这里有些很有趣的东西想给你看看，南方异能监狱，你知道在哪儿吧？”
啊？
宁子馨顿时满脸问号。这……这种搭讪方式未免……
她立马挂断了电话。
但是很快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哈哈哈，你就不好奇是什么吗？”再次接听，勋张厉完全不在意她刚刚挂断电话，接着问道。
“不好奇。”宁子馨迅速回答。
其实她还是很好奇的，但直觉告诉她应该离勋张厉远一点。
“来看看吧，不然我可就要用些不那么友好的手段了。”勋张厉这样说道。宁子馨甚至能够想象，电话那头的他此刻一定是悠闲地跷着二郎腿，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带了点威胁的味道。
“好吧。”宁子馨抬头擦了擦汗，看着眼前的建筑，“出来吧，我就在门口。”
这次轮到勋张厉惊讶了。
无声了几秒，才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你这么快就有事要找我了么？真是荣幸。”
说着，宁子馨很快看见他从建筑里跑出来，两人同时挂断电话。
“你先说吧，有趣的东西在哪里？”宁子馨率先开口，堵住了勋张厉的嘴，于是他只好笑笑，做出“请”的手势。
于是宁子馨看见了，勋张厉叫她来的理由。
她站在勋张厉的办公室里，这里简洁无比，完全看不出勋张厉的喜好。桌上一连摆着三台电脑显示屏，最中间的那台显示着上次在西部牛排的事件监控录像。
勋张厉在电脑前坐下，把时间调到事件开始之前，那时她正在和尤逸聊天，监控录像将她的脸拍得一清二楚。与此相对的，尤逸则因为与她面对面，而没被摄像头拍到正脸。
随后他按下播放，在宁子馨上楼后，又有一个人来到了尤逸身边，虽然只有背影，但她还是认出来了——他就是打伤陶圆和她自己的那个人！这两人一起离开了监控范围，勋张厉按下暂停。
“你认识之前这个人？”勋张厉并没有说明尤逸与这次事件的关系，但既然他和那个人同行，就说明尤逸必定有所参与。
宁子馨知道勋张厉在怀疑她和尤逸的关系，她花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权衡，立刻撇清：“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朋友都算不上，后面来的这个，就是他打伤了我和陶圆。”
勋张厉眯着眼看她，笑了笑，说道：“没事，我相信你，不必这么紧张。这两人和龚柳有很深的联系，就是帮助他逃狱的同伙。”
宁子馨暗自吞了口唾沫。
“你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吗？我们目前只知道后面这个人叫五瞬，是个杀手。”勋张厉指了指尤逸，问她。
五瞬？宁子馨记得，当时她被沈云中背出来，脑袋极度混乱，因此也没怎么听清被制服的龚柳在喊些什么。如今想来，他重复的那两个字读音和五瞬很像，应该就是在叫他。
她点点头：“他叫尤逸。”
“尤逸……没听过的名字呢。”勋张厉摸了摸下巴，略一思索了一下，随后笑道，“放心，总结不归我写，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和他认识的。”
“为什么？”
“嗯？”勋张厉没懂，抬头微笑。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正常来说，不是应该把我也列入怀疑列表吗？”
毕竟监控里她和尤逸聊得还挺开心。
宁子馨皱了皱眉，勋张厉却笑出了声，不再解释。他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你来找我是为什么事？”
“我听说异能者使用异能的代价是自己的精神，到最后无一例外都会变成疯子。”宁子馨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执拗，问道，“真的没有例外吗？”
勋张厉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怎么？怕你的小女朋友也变成疯子？不过嘛，例外当然是有的。”
“比如？”
“比如死。”
宁子馨懂了，她就不该来找勋张厉。
“你也会疯，不会害怕吗？”她不想放弃，继续问道。勋张厉却笑得更大声了，他心情极好地靠在门框上，慵懒地看着宁子馨：“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行吧，不是。勋张厉，一个妥妥的愉悦犯。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变成异能者吗？”正当宁子馨以为从勋张厉这里问不出什么的时候，他突然问道。
“生物大异变？”她有些不明白勋张厉为何这样问。
“不是指这个。”勋张厉摆了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是因为这里得了病。”
……脑子有病？
宁子馨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跟着在跳，她的拳头都捏紧了，这个人知不知道他连自己都在骂啊？
“哈哈，不是你想的那种病。”勋张厉逗够了，才笑着解释道，“就拿龚柳来说吧，他一心想着破坏，如果不破坏什么的话他就浑身难受，所以他有了融化这个异能。而异能会放大他的**，使用越多，他内心破坏的**就越强，你想想，当你无时无刻不想着破坏的时候，你会不会疯？”
也就是说，异能者都是在一些方面具有比普通人更强的**的人，而且异能会为他们的**提供手段，却也进一步加深他们的**，造成恶性循环。
宁子馨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如果通过什么手段把**消灭了呢？”
“嘭！灰飞烟灭咯！”勋张厉故意大叫一声，举起双手做出爆炸的动作，随后，他又温柔下来，弯着眼说道，“就像生物大异变时那些大量化成黑雾的人那样。”
“不过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啦，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能完成自己的愿望的。”
愿望。勋张厉是这样形容置他于死地的**的。
“其实还好啦，让陶圆平时少用异能，也能正常活到四五十岁的。”勋张厉安慰着，看见她的眼神，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你露出了那种一定要做什么事的眼神吗？很坚定，挺不错。”
是吗？宁子馨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眼神？
“实干派的，真巧，我也是。所以如果你真和那两人有什么关系的话，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而是会在那两人身边。”勋张厉拍了拍她的肩膀，“顺便告诉你一声，龚柳死了，五瞬杀的。”
“死了？他不是之前还帮龚柳逃狱吗？”宁子馨又收到了一个令她惊讶的消息。
“对，我也觉得很奇怪呢。不过没别的线索了。”勋张厉耸耸肩，“你还想问什么吗？”
他这样问时，宁子馨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铃声。她拿起来一看，是陶圆。看来陶圆发现她不在家了。
宁子馨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并没有急着接电话，而是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勋张厉听见她问，眼神中笑意逐渐退去，只留下上扬的嘴角，让笑容看起来愈发深邃。
“这个嘛，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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