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无注意到无清兮面容严峻盯着车后的位置，可当他探头去看时，车后空无一人。
他看不到黑客笑脸。
在无清兮说出威胁的话语后，车子一片寂静，没有后续突发事件发生。车子被迫停下的地方，是一个偏僻无人的小巷，与刚离开的光华炫目繁荣多姿的市中心相比，这个地方如被世界遗忘的败落角落，周围一切景物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压抑的阴暗色调，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两旁废旧楼层高高耸立，仅仅只留出窄窄勉强通一辆车的宽度，压迫感束缚人的心胸。方才从天被人推下的重物是一台报废的空调外箱，犯罪的人在高高的楼层中晃动黑影，消失在小无眼中。
小无很快辨认出敌人，他牢记保护的命令——抹杀一切对主人不利的因素，正要拿起武器打开车门追杀时，被无清兮拦住。
“不要去，真正的敌人不是他，他不过是被笑脸黑客控制了身体。”
所以，他们的敌人是笑脸黑客？
小无记住了这个人。
没有命令下达，小无安静的坐在位置上，保持沉默。这并不代表他放松了警惕，他能感觉到驾驶位置上的人紧绷的身体。
无清兮在与什么人无声对峙，精神状态高度紧绷，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敌对那方身上。
而他警惕的方向……却没有一个人。
小无无声调整好状态，等待他随时可能下达的攻击指令。
车内被沉闷的压抑包裹，颇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嗤！”
无清兮的一声嗤笑，打破了这份僵持的寂静，如死水重新流动，僵硬的气氛缓和升温。他似乎确认了那个人对他下手有所忌惮，不会轻举妄动。
“一晃半年过去了，在美好的虚幻世界中生活如何？开心吗？”
无清兮面上的凝重隐去，并非他放松了警觉，而是用一层浅薄的从容将他真实想法遮盖。
这是一场谈判，在还未清楚对方心意之前，他自然要带好面具。
小无的眼珠微微滚动，无机质感的眼睛如同无生命的人偶，带些不寒而栗的观感。他被规则命令约束的大脑，由于当下复杂情况，在保护无清兮安全命令驱使下，开始僵硬的运转。
他要思考，深思无清兮话语下的潜在含义，猜测是否隐藏任务指令。
主人话的意思，他与敌人相认？
和笑脸黑客相识？
小无将刚刚得到的两个信息联系起来，要知道这对他而言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在他原本的生存模式中，他只有接受命令和执行命令这两个行动，是流水线上培养出来的一个冰冷工具。他不需要思考，也没有时间给他思考，紧凑密集的训练任务将他全部的时间压榨殆尽。他本是个性张扬肆意的少年，却被拔去利爪，铁链深深勒紧脖颈，人格削减薄弱为趁手的兵器。
可现在，是因为他有名字吗？
那个专属于他的称谓，不再是冰冷冷可以被代替的数字。他的心依旧麻木，可他开始用他的眼睛去观察他看到的世界。
眼珠转动，用他的余光，监视身旁人的一举一动。
无清兮用手背擦去流入眼角的鲜血，那怕做这个小动作，他的手指也一直覆盖在手腕操控装置的按钮上。那个装置控制的是一枚安置在营养舱外的小型毁灭炸弹，一旦按下，营养舱中沉睡的人就会在爆炸中失去生命。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睛微微眯起。
“何必如此见外，毕竟你的虚幻世界可以说是我一手为你打造的，如何？还喜欢吗？特别是那个可以带你穿梭的系统设定，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很有意思吧！”
他的目光透过后视镜，似乎与某个人对视，态度亲热，神情自然，如果忽视车中诡异的气氛，或许会让人误以为是老友久别重逢的饭后闲聊问候。
小无眨了眨眼睛。
虚幻世界？系统？
直觉告诉他这句话隐藏很多信息，可是他迟钝的大脑仅仅只能捕捉到一些关键词。
在小无眼中属于无清兮个人的独角戏还在继续上演。
无清兮坐在驾驶位置上的身体后仰，面部微侧，这样子的举动似是为了让身后的人更方便听清他的话语，也带着一份运筹帷幄的镇定，只有坐在前排的小无才能察觉他身体的紧绷状态，在这场谈判中他一直都没有放松。
“不要否认，你其实也沉迷了吧。你现在的样子，真的越来越像我先前的前辈了。”
“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笑脸黑客，还是临江呢？”
“是罪孽深重的时代恶人笑脸黑客，还是翩翩君子卑以自谦的临江学长？”
无清兮在他底线边缘疯狂试探，逐步深入，显然最后这句话触碰到他的逆鳞。
小无看不到那个人，只见无清兮面容微变，动作迅速，附在按键上的指骨关节微曲，他语气低沉，言辞中提醒警告，“不要忘了，除了你现实中的身躯，x公司乔大少的精神意识也在我的掌控下，就算你想与我同归于尽，难道不担心他的安全吗？”
“他可是为了你，放弃了自己美好的世界，又在唐小可世界的保护程序手中受尽苦头，在天台上一身的鲜血与伤痕，都是因你造成！一个尊贵的大少爷，为了你这个躺在污泥中恶人，落得这般凄凉下场，你的良心不痛吗？！”
“现在你又失去了对他的掌控，是死是活，难道你不担心？”
小无不知道那个人的表情是怎样的，但是短暂的寂静后，无清兮安然无恙。
看来在这场谈判中，全然做好准备的无清兮稳稳的占领了上风。
无清兮有意试探乔迟云在他心中的分量，这样更方便他后续的计划施行。看似轻佻的话语，都是他一步步的陷阱。
笑脸黑客是他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而临江学长是他在虚幻世界中与乔迟云共同建立的美好幻想。
他在一开始就对乔迟云有所隐瞒，面对对方炽热的爱情，他逃避，他退缩。他不想伤害他，可他的举动，反而将一直追逐他身影的少年伤的更深。
如果最初就是欺骗，那最好的选择就是一直隐瞒下去，但在面对少年直白的追问，他迟疑犹豫了。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他无法忽视道德给他的束缚绳索，无法将这个充满谎言的爱情维持下去。
所以他逃了。
可他没想到，乔迟云会追过来。甚至面对万般的阻碍，也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
他再一次迷茫了，不知道应拿他怎么办。
没有时间给他犹豫，他察觉到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整个局面。无论是唐小可的悲剧，还是乔迟云世界的混乱，都有人暗中推动他向前。
抓住他在虚幻世界最虚弱迷失的时期，那双手将他安置在乔迟云虚幻世界中，诱惑他沉迷。
笑脸黑客这个身份背负了太多苦痛，是他一直想要摆脱的噩梦，而在乔迟云的世界中，或许是世界建设者的私情，笑脸黑客存在的迹象通通被抹去。他在乔迟云的世界就是一个平凡的高中生，一个无辜的路人。这个全新的身份戳中了他心中的软肋，在经过了一番挣扎之后，明知其中存在陷阱，他还是无可救药的沉沦了。他不仅仅欺骗了乔迟云，甚至欺骗他自己，安心的享受这份不属于他的美梦，还妄想将他偷来的美好继续延续下去。
在大逃杀藏身的废旧楼层中，乖巧沉默的少年甩开了他的手。少年目光如炬，似乎能看穿一切假象，他言辞犀利，直接戳破了他制造的泡沫恋情。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的反应本是计划之外的变故，可他却如悬着的心落入实地，心中只道了理应如此。
他不愿意陪他继续演戏，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份答案，可他给不了他。
笑脸黑客不行，学长临江也不行。
就此，两人关系陷入了死局。
围绕他展开的阴谋诡计，拖累了这个可怜单纯的少年。
他必须要救乔迟云，不能对他不管不顾。
他是无辜的。
都是因为他的牵连，他才迈入了迷雾重重又危机四伏的漩涡深处。
只有无清兮可以看见的虚假身影安静的坐在后排的阴影中，他周身笼罩着阴翳，面容模糊不清。
他开口了，“你想要干什么。”
伴随他话音落下，无清兮的嘴角弧度加深，鱼终于落网了。
“我想要的很简单。放心，你我之间的目标是一致的，不会太为难你，不然也不会找你帮忙。”
后排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位置上的少年，问道：“他是谁？”
无清兮也可以控制笑脸病毒，所以他暂时拿他没有办法，可他身旁的怪异少年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
小无见无清兮将目光轻飘飘落在了他身上，看到了对面人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你在担心他吗？”
无清兮挑眉，低笑了一声，“我说为什么攻击如此突然，明明跟踪到我的目的地才是最佳攻击时机，原来是因为他呀。”
“他可不是普通的中学生。”
“你还记得在系统培训模式下学习到的影卫格斗经验吗？正常的造世模型组建自然不会存在这样的知识，是我从联邦虚拟训练世界模型中偷来的！”
“不用谢，影卫这一身份帮你不少忙吧，没有在一开始就被保护程序赶出去，也多亏了这些技能。”
他们姑且算是愉快的对话初步奠定了薄弱合作关系的基础。无清兮贴心为他解释联邦虚拟训练世界到底是什么。
“联邦虚拟训练世界使用的脑机是独立于造世公司和第二生存星球这些商业化脑机生产开发路线的。笑脸病毒的触手还未深入这个领域，所以你们之间存在一层厚厚的壁垒，他不在你的操控下。”
“他很厉害，不要看他年纪轻轻，虚幻世界可是无视时间规律，谁知道他究竟多少岁了。他可是轻轻松松的除去了一个老练佣兵还毫发无损的强大能手。由于身躯跟不上思维指令，才进行了大面积的机械化改造。更可怕的是他还年轻，还有更多的成长空间，也是个非人的小怪物。我总要给自己找个厉害的保镖吧，免得你之后控制其他人伤害我。”
笑脸黑客将目光又落回到无清兮身上，眸子深邃如渊，他直白问，“你为什么可以控制笑脸病毒。”
“你怎么操控的，我就是怎么操控的。”无清兮话语暧昧，“意外的简单，是吧。”
浅浅疏离一下在文开头埋下的关于主攻的记忆伏笔。
一开始主攻短暂失去了现实记忆，忘了他黑客笑脸的身份（和唐小可类似，忘了现实世界的记忆，迷失在虚幻世界），但是在惩罚模式的反复折磨中他的记忆又苏醒了。然后就是到了主受到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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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谈判交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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