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锦瑜出生的那天,他本是去祝贺的,其实,他对于父皇的偏爱没什么感觉,从没有得到过,又何来失去呢。
但当他听到母后的噩耗,慌慌张张的跑去凤仪宫时,母后已躺在床上,盖了白布。
母后什么也没跟他说,甚至他都不知道她有寻短的打算。
在他的印象中,母后总是很温和,他去早拜时会给他准备甜甜的蜜饯,虽然他不怎么爱吃,但每次都会拿几个,因为是母后准备的。
无音小的时候只有母后是最在乎他的,所以他把母后当做了一切,母后去世对他的打击也是最大的。
他不明白母后为什么要丢下他离去,悲痛之余,奶娘递给了他一封信。
他拆开信,信中并没有讲跟他的事,没有叮嘱他什么,只有满满的哀怨和凄惨。
母后抱怨皇上没有心,对她不搭不理,而后转身娶了叶锦瑜的娘。
她也哀怨,说是自己的错,是自己的自私才会造成这一切。
不爱她也就罢了,却连孩子也不顾,孩子是无辜的啊。
最后是满篇的恨。
内容已经不能理顺,想必叶锦瑜的出生,彻底的让母后癫狂了。
小时的无音看完信满脑子都是父皇不爱母后,父皇不爱他,父皇娶了别的女人,还为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举行了隆重的迎新仪式,他什么都没有,他成了众人的笑话。
他绝望的想这里已容不下他,他只想逃出那里,去哪里都行。
这次的出行,无音没告诉任何人,也没有人在乎他的去向。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漫无目的地走着,连他自己都很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母后的离去,让他成为了更加多余的人。
最终无音来到了崤山,路上几乎没合过眼,没日没夜没命的走。
那时山里的动物很多,到处都是危机四伏,不过他也不在乎,要想吃他就来吧,死了说不定就解脱了。
大概是在林里乱闯受了伤,身上有了血的味道,还真吸引了不少的野兽,他们睁着充满贪欲的眼睛看着无音,想将他吞吃入腹。
无音也懒得动了,他疲惫的坐在树边闭上眼睛等待着被分食。
说到这里,无音看了看熙洛梣,询问她是否还要听下去。
熙洛梣犹豫地点了点头。
无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其中一只一口咬在我的肩上不松口,我背后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指了指自己的背,“它可能是想撕碎我,再慢慢享用,我清醒着承受它用锋利的爪刺穿我的肉,然后感受它一点点裂开。”
“别说了,别说了。”熙洛梣表情痛苦的捂住了无音的嘴。“我知道你很疼,别再回忆这种疼了。”
无音带着歉意拉下熙洛梣的手握进他的掌心,“抱歉,吓到你了。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无音之所以形容的这么仔细是有私心的,他想让小兔子心疼他。
但的确是很绝望的疼,他是直接疼晕过去的,然后又被疼醒,醒来发现咬他的动物已经不见了。
但他也没有力气做其他的,伤口太深,他只能趴着。
虽然没被吃,但他也只能等死,他趴在地上想了很多,直到又有动物被血腥味吸引过来……
他反复的在疼晕和疼醒中重复,但就是奇迹般地死不了,大部分的动物都只是弄伤他,把他当玩具玩。
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雨。
大腿的伤口在雨浸湿的情况下,开始慢慢溃烂。
他再次疼晕过去,醒来的无音坐在地上愣了很久,直到雨停。
他勉强的站起身,抬头望着放晴的天空,看着一群一群的大雁从上方飞过,看着一朵一朵的白云缓缓地移动,看着一只秃鹫停在了自己旁边动物的尸体上,时不时的啄一两口腐肉。
无音突然就病态的大笑起来,他将自己溃烂的腿肉割了下来,咬牙撕下自己破烂不堪的衣服绑住了巨大的血窟窿。
他想,既然老天不让他死,那他凭什么要反复被这样折磨。
他开始和来的动物搏斗,每杀死一只动物,他就会在树上写一句话,他恨父皇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顾,他恨叶锦瑜一出生就拥有他没有的,他恨叶锦瑜的娘抢了本该属于母后的一切。这是唯一支撑他的信念了。
他当时确实想,他们,都死了就好了。
掌心里熙洛梣的手握成了拳头,无音看向她,小兔子仿佛也陷入了痛苦中,眉头紧皱。
他用另外一只手轻点熙洛梣的额头,“梣儿,我不在乎了,过了这么多年,早就没有恨,早就没有谁对谁错了。”
怎么可能不在乎,受过的伤不会消失,碎过得心也不可能毫无伤痕。
所以,毒,真的是无音下的?
但熙洛梣宁愿相信无音所说的“早就没有恨”了,至少刚他在说这话时真的是放下了。
“那后来你是怎么出去的?”熙洛梣询问。
后来他遇见了师父,师父沐清风是茧禅门的门主,茧禅门是个蛊毒门派。
沐清风那次上山是去找制蛊的材料,没想却碰上了奄奄一息还发着高烧的无音,将他带回了师门。
那时的无音差点救不活,全靠药浴药酒泡着,泡了整整四十九天,身子才有所好转。
那之后,他跟着师父学制蛊,还自学了武功,沐清风的书房,他几乎都翻了个遍,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其余的都拿来学习。
他睡眠本就不怎么样,干脆半夜也起来练。
因为这个原因,沐清风禁足了他一个月,让他不得再踏入书房,他就趁师父不注意,将书拿出来在这里偷偷的练。
说到这里,无音笑了起来,“师父时常被我气得不行,又拿我没辙。”
那段时间是他长久以来最随心所欲的一段日子。
“你性子还真是倔。”熙洛梣也叹道。
无音笑而不语。
怪不得江湖上有那么多人想要他命,而他到现在都安然无恙。
而无音底子好应该也是他在茧禅门打下的基础,不然就一般人而言,被拷上锁链早就行动不了了,哪还会像他现在这样,金链就像是他的一部分似的。
“你都会些什么武功啊?”熙洛梣突然好奇。
“这不好说,都是些皮毛。”无音却是淡淡地说道。
她才不信呢,只懂皮毛至于走火入魔吗?
无音又再次开口,语气带着自嘲,“茧禅门是蛊毒门派,最擅长的还是蛊,我跟着师父学习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我这副身体了。”
熙洛梣好奇的看向他,这又是什么情况?“你身体怎么了?”
“我当时为了让自己麻木,不要命的用自身去做实验,尝试过上千种蛊毒方法,这副身体可谓是百毒不侵了。”无音说着看了看她,又转头继续。
“而且,我的血有一定的治疗作用。”
熙洛梣听着瞪大了眼,“还可以治疗?!”无音这从小都练就了什么体质啊。
这不是妥妥的唐僧吗?
“不过不是万能的。”至少熙洛梣的毒他的血解不了。
已经很厉害了好吗?而且,这要让江湖上的人知道,无音早就无全尸了。
他就这么轻易地说给了她。
这么说,之前放桌上的那杯血是要干嘛用的?不会是要给她治疗吧?
熙洛梣想着眼睛不经意的看向了无音,惊讶地想起刚他举起的那双血迹未干的手掌。
“你又放血了?!”她伸手去捉无音的手,无音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
“梣儿我……”无音见熙洛梣皱起了眉头,他想抽出手,却又不敢使力。
“为了给我治疗?”熙洛梣低头看着他的手,声音毫无波澜。
但无音知道,她不可能一点情绪也没有。
“抱歉,是我擅作主张。”熙洛梣明明都拒绝过,他还是做了,“我发现你不对时,你已经发烧昏迷了过去,当时情况紧急,解药还没找到,我只好……”
“如果是要以这样的方式,那我不需要。”熙洛梣的声音有了丝怒气。
无音稍稍地瞪大了眼,他本以为,熙洛梣知道他血的秘密,会多少接受一点,却不想,她的反应和其他人大大不同。
她就,这么抗拒吗?也对,换谁也不会觉得喝血是正常行为。
“对不……”“你又这样不爱惜自己。”无音话还没说完就被熙洛梣打断。
她抬头怒视无音的眼,让无音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你这样,再好的身体也会被你折腾出问题。”
被瞪视的人淡然一笑,“我没什么,你比较要紧。”
熙洛梣被无音的笑刺的一痛,小声道:“你也很重要啊。”
她踮起脚尖,拉近了与无音的距离,“你不要一副什么都不在乎了的样子好不好,无音,我不要你这样。”
她伸手将无音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头,慢慢的拍着,像在哄一个刚受了委屈的孩子。
“如果你觉得没有一个可以支撑的点,没有一个可以让你为之留恋的人,没有一个可以让你活下去的动力,那让我成为那个牵绊住你的人好吗?”她不想再听到无音说什么无所谓了。
无音眼神一暗,伸手紧紧地抱住了熙洛梣,将头埋进了她的肩窝。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熙洛梣,他的奢望现在成了他的救赎。
他真的,放不开了啊。
“好。”头无意识的蹭了蹭,无音像是在撒娇,让熙洛梣的心变得柔软。
也许,他只是缺一个能站在他这边的人吧。
不知过了多久,无音有些微颤的声音传来,“梣儿,你能为我调香吗?”
他从没向人要过东西,但当他听到熙洛梣会给叶锦瑜调香时,第一次有了嫉妒的想法,他也想要,想要梣儿亲手送他的东西。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本来自身就有一种好闻的药香味了。”
“药香?”无音站直身体嗅了嗅衣袖,他自己倒是闻不出来,“药的味道怎么会是香的?”
“嗯……”她也说不上来?但熙洛梣闻着就觉得香,而且很让人舒心。
说起来,无音身上有血,她都没怎么闻到血腥味过,不会血都是药的味道吧。
想着她便凑上去嗅了嗅,真的没闻到。
熙洛梣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抬头望着无音的眼睛,眼神无比的诚恳,“你再让我尝尝你的血呗。”
这下无音惊得呆在了原地,小兔子想喝他的血,她不嫌弃了?不对,她是因为血能治疗的原因吗?
“我就是好奇,之前都是昏迷的时候帮我治疗的,我就是想知道是什么味道。”熙洛梣真是语出惊人,这要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就被碎尸万段了吧。
听到熙洛梣的解释,无音倒是了然了。他顺从的点点头就准备拿刀,却被熙洛梣拦下,“诶别呀,来不来就自残。”
说完她就趁无音没反应过来,直接往他之前的伤口上舔了一口。
“唔?”无音被舔的一个激灵,迅速的抽离了自己的手,不知所措的看着熙洛梣。这是何意?
而后者倒是根本没在意无音的反应,还在惊讶居然有这么神奇的事。
真的没有铁锈味啊,甚至还有种淡淡的甜味。
“梣儿?”熙洛梣的沉默让无音有些忐忑,他拿不准她现在的想法。
被唤到的人突然转头对着人咧嘴一笑,“无音,你好厉害啊!”
她这是遇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宝藏人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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