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溺水吗?
水漫过鼻腔、口舌,挤压肺部,喉咙被强烈的水流挤压食管。
冰凉。彻骨。又令人觉得肮脏与浑浊。
窒息的痛苦、身体像是孱弱的猫、在水中挣扎,连挣扎的动作都如此地可笑,挣扎出生命最丑陋的模样。
岑鸣雪漆黑的瞳孔凝望着水面,浑浊的水面里漂浮着数不清浑浊的脏污,鼻腔被水覆盖,生命的本能让她屏住呼吸。
她想放松自己的胸前,任由自己被水面覆盖,但人生命的存活的本能如此的强大,强大到不能以她的个人意志而转移。
如此脏污的水。喉咙都在隐隐作痛,眼睛因为睁开眼,被刺得生痛。
可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岑鸣雪随着水流越沉越深,本来波澜晃动的湖面,隐隐能看到外面死沉暗淡的天空,可岑鸣雪看到了她的脸。
深水之下,湖面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镜子,如此污浊与脏污的水流,可岑鸣雪睁着眼睛,本来**涛一样的湖面、应该倒映着外面晃动地天空。
岑鸣雪可看到了她自己的脸。
‘她’对岑鸣雪笑了笑。
在晃动的水流中,湖面下,像是一面碧色染上了一层浑浊的镜子。
黑发散乱,面色苍白,‘她’的面容被浸泡得没有任何血色、唇苍白得与死人无异,可她那苍白的五官、被水化开一样雪白雪白的脸色,却对着浸泡着沉入湖底的岑鸣雪中笑。
‘她’勾着唇,如同水里的海妖,引人入死亡的引路鬼,勾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对着沉入湖底的岑鸣雪伸出了手。
‘她’对岑鸣雪说了什么。
几乎梦幻。
几乎幻觉。
谁知道人之将死、会看到什么?岑鸣雪不在意。
意识几乎是迷离的。她享受这种濒死的迷离。
岑鸣雪呛水了,可她没有咳,可能她要死了。那真是太好了。
岑鸣雪才会看到她隔着这个水面,她苍白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湖心倒映里面的人伸出手,十指相扣。
女人细白的手指似乎突破了水面,互相交叠,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滴——滴——”
“生命状态趋于稳定。”
“只是需要时间静养。”
乱糟糟的声音。
病床边上,围绕着好几个衣服贵气、服装出挑的几名男人女人围绕在病床前,皱着眉头道:
“我哪知道她心理这么脆弱?”
“只是说了两句,她就想着轻生?”
“我就知道在外面被村里人养的小孩、就是毫无家教、心态极差!”
“你少说点,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但她到底是我的血肉!而不是家里那个被掉包都不知道的、不知道谁的种!!”
女人尖声利耳:“我知道啊!可是我实在是过不去!我也知道她是我的小孩,但是、但是……”
“好了!”
穿着西装的男人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岑鸣雪,神色复杂。
许久,中年男人道:“她醒了,就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情了!”
“和慕家的联姻,就先别解除了。”
华贵的女人有些急了:“但是娇娇和慕辰风才是青梅竹马啊!她到时候可以选择更好的、我们哪里都有钱、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好了!”男人沉着脸:“不要再说了。我的钱,绝对不会给不是我的种花、你不要在我面前闹了……”
病床上的苍白女孩眼睫毛颤了颤。
她的五官十分出挑,静美,因为落水,现在她的脸色没有血色,更显苍白脆弱。带着说不清冷感。
她浓密的黑色眼睫毛颤了颤,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瞳孔凝望着床边的几个人。
被女孩盯着,那个华贵的女人嘴巴像是被捏住的鸭子,话少说了几句,换了个表情:“雪雪,你醒了?”
“有哪儿不舒服?”
女人做着美丽指甲的手轻轻靠近,要去触摸岑鸣雪的脸,岑鸣雪微微避开,她的声音平稳:
“指甲长,会刮伤我。请拿开。”
陈夫人的手僵硬在病床边上,她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随即当做没听到一样,把手继续放在岑鸣雪的脸上。
陈夫人抚摸着她年轻的脸,像是爱抚、又像是在触摸一件漂亮的东西,指甲尖锐:“我可怜的小孩啊……”
陈夫人的手指摸过了岑鸣雪的下巴,尖锐的美甲悄然地、深深地、隐晦地扎入岑鸣雪的下巴。
一贯冷静、冷漠、像是空壳的岑鸣雪,这次也不例外,轻微地疼痛她连眼睫毛都没有颤抖,只是在因为陈夫人的动作而厌恶。
岑鸣雪懒得挣扎。
她垂下眼睫毛,苍白的脸色显得静美,如同美丽的人偶,疏离、孤离,清冷,只有纯粹的淡漠。
陈夫人脸上挂着笑容,如同厚重的油彩压在脸上。
手中的动作越发粗暴,似乎知道这个貌美的病气缠身的女孩不会有任何的挣扎。
然而,下一刻,本来面色苍白的岑鸣雪,她安静疏离、甚而可以说是过分冷漠的目光从被单上移起来,骤然看向陈夫人。
随即,岑鸣雪对着陈夫人一笑。
那是什么样的一个笑容啊?就如同冰冷的坚冰春暖花开、坚冰融化,露出了相当妖异、绮丽地乃至于妖异的笑容。
她的面色苍白、继承她母亲一脉相承的好脸蛋,只是因为岑鸣雪惯来没有表情,此时笑起来。竟是让陈夫人感觉到了寒气。
岑鸣雪骤然反握着陈夫人的手,眉眼弯弯,对陈夫人笑笑,嘴唇勾起,笑容优雅得体。
她就在脸上这个温柔、漂亮,得体,几乎是不出错的笑容下,手按住了陈夫人的手指,稍微一用力。
苍白干枯的手腕上传来了意外的力道,难以想象这个病弱的女孩从哪儿来的这样的力道!
嘎吱一声!
冗长的美甲根根齐断。
陈夫人的声音尖锐起来——“啊!!!”
陈夫人的美甲根根被折断、鲜血当即就留了出来,十指连心,这样的痛苦哪里唱陈夫人这样娇气的人可以承受的!
她抱着手,疼痛让她骤然倒地,连连后退,抱着自己的手撕心裂肺地叫着:“好痛!好痛!”
一旁一直站在旁边在做和事佬的成年男性当即呵斥:“你在干什么!!”
岑鸣雪:“痛么?”
病床上的女孩笑容漫散,她的黑发如墨,瞳孔漆黑如同深不见底,她在笑,那张异常冰冷清冷的脸在笑:“原来你知道痛是什么感觉啊。”
少女眨眨眼睛,她细长的手指摸过了她的下巴,手指上染上了她下巴上的鲜血。
岑鸣雪:“看,陈夫人用指甲扎我爸爸。”
岑鸣雪:“抓很多次啦,好痛的,但是不管怎么样说,陈夫人都一直要用她那细长的手指、在我身上一下一下地扎。我没办法呀,现在想想,只能把她的手指折断了。”
病床上的女孩长发及腰,面色惨白,笑容却十分得体,岑鸣雪以前显然极为不喜欢笑,或者说,十分冰冷,她此时的笑容,骤然给人十分强烈的落差感。
中年男人岑泽盯着岑鸣雪:“你……”
他脸色错愕未定。
以前的岑鸣雪,作为一个被人替换的真千金,在乡下住久了,到处都散发着一种冷漠与土气、人情世故一概不会。
既不叫人、也不会说话,如果不是去医院检查确定各种器官没有出现问题,岑泽几乎要以为,岑鸣雪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哑巴。
一个有病的女儿,岑泽嫌丢人。
可现在,她竟然笑了。
岑鸣雪似乎也知道中年男人的错愕,她眨了眨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那股子笑意散掉了,她的面色依然是岑泽最为习惯的神色——
面无表情,唇角平直,精致的面庞冷漠坚硬,松弛,黑色的眼睛冷得像雪。
她盯着岑泽,令人骨子里都起寒气。
岑鸣雪:“父亲,帮我办理出院。”
岑鸣雪:“我想回去。”
她的语调平直。在陈夫人的惨叫下,她的语气又太过于平静了。
岑泽错愕而惊异,盯着这个被外人养了十九岁的女儿:“……嗯。”
岑泽道:“不管如何、你也是我岑泽的女儿,为了慕家人要死要活、还是太丢我的脸了。以后不许再为了慕辰风要死要活!听到了吗?”
岑鸣雪没有说话。
*
岑鸣雪出院了。
这件事让很多人惋惜、有太多人恨不得这位岑家的真千金真的就跳湖死在里面的好。
岑鸣雪这件事还活着,最烦心的、当属和岑家有世代联姻的家族、慕家慕辰风了。
慕辰风在夜场内喝着酒,抱着两位小姐。狐朋狗友笑嘻嘻道:“慕哥,你知道吗,那条小土狗还没死呢?”
旁边的狐朋狗友接话:“哦?跳湖的那条小土狗?”
“除了她还有谁呀。”
慕辰风正在喝酒,听到这几个人说到这个人,神色就相当烦躁,脸色冷凝下来:“闭嘴。”
狐朋狗友李源笑:“慕哥,听说小土狗跳湖的时候走了狗屎运、昏迷的时候脸朝上,顺着河流飘到其他地方,奇迹的没死,你说稀奇不稀奇。”
慕辰风:“说了别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你找揍是不是?”
李源笑眼睛嘀咕嘀咕转:“哎呀,我就是好奇,她这次要多久来缠上你?”
闻言,慕辰风的神色更加厌恶。
岑鸣雪,岑家最大的笑话、被抱错的真千金,为人木呐、冷漠,极为寒凉,虽然皮肉极美,但神色冷得和冰块一样,衣品也差劲,除了黑灰两色再无其他颜色。
那张脸和出殡没什么差别,再美这种冷感也让慕辰风无福消受。
更何况,慕辰风喜欢的是那位假千金,岑娇。
人如其名。
她是岑家耗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岑家小姐,谈吐、礼仪,无一不完美,可爱温婉,笑容极为令人动容,情商极高。
这才是慕辰风想要娶的人。
旁边的狐朋狗友还在打岔:“哎,你说,她会不会明天就出现啊?”
“哈哈哈,我打赌、今晚那只小土狗回家一收到慕哥的位置,直接就赶过来了!”
慕辰风的嘴角动了动,眉眸中闪过几分厌恶。
慕辰风冷言道:“如果她明天敢出现,我就把她打回去。说了不喜欢,再纠缠,我就揍到她直到不纠缠为止!”
狐朋狗友笑嘻嘻道:“慕哥打女人呀!”
慕辰风:“不爱的人,我管她男的女的。”
狐朋狗友:“汉子!是一条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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