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木川走后,陈棠似乎松了口气,尽管那放松的迹象在他苍白疲惫的脸上微乎其微。
他靠在沙发上,精神依旧不济,但至少意识是清醒的,正准备闭目养神片刻时,门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季望起身去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人。
为首的男人身材高挑,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他气质清冷矜贵。
那人面容英俊,眉眼间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和审视感,薄唇习惯性地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傲气场。
念岭?
陈棠看向门口。
男人身后跟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破洞牛仔裤,头发染成了粉色,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洋溢的活力。
“陈小棠呢?”
余念岭的目光直接越过开门的季望,锐利地扫向客厅沙发上的陈棠,声音清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余哥。”
陈棠在沙发上微微坐直了些,对着门口的方向轻轻颔首,他的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虚弱沙哑,但眼神里透出一点见到老友的温和。
余念岭迈步进来,目光在陈棠脸上仔细扫视了一圈,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某知名甜品店logo的精致小纸袋,轻轻放在了陈棠面前的茶几上。
“喏。” 他言简意赅,动作却带着一种熟稔的随意。
陈棠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纸袋上,温棕色的眼眸里瞬间亮起了一点微光,像沉寂的夜空骤然划过一颗流星。
是他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
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能买到。
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动作带着点病后初愈的迟缓,陈棠小心翼翼地打开纸袋。
里面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开袋后浓郁的巧克力香气随即弥漫开。
陈棠看着那个小蛋糕,眼神专注。
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孩子气,像只终于等到了心爱小鱼干的猫咪,连苍白的脸颊都似乎因为这份期待而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生气。
余念岭看着他这副样子,唇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抿平,恢复了那副高傲冷淡的模样。
他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棠,声音带着点戏谑和不容置疑的警告。
“看什么看?刚好没多久,一次只能吃一半。敢多吃一口,下次就别想我再给你带。”
余念岭顿了顿,语气加重,“要是让楚木川那个莽夫知道我带这个给你,他非得拆了我家大门不可。”
“怎会?”
陈棠抬起眼,那双温润的棕色眼眸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被戳穿小心思的微窘,让人看了又怜爱又好笑。
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心里楚大哥才不会这样呢。
“哥,这就是你常说的那个特别好看的陈棠哥哥吗?”
余经年活泼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静默。
他坐在沙发里,好奇地打量着陈棠,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赞叹,“哇哥你没骗我,陈棠哥哥真的好好看啊。”
“我要和漂亮哥哥结婚!”
少年的笑容灿烂得如同小太阳,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直率,与他哥哥余念岭那副高岭之花的气质形成了鲜明对比。
余念岭:……
季望:…?!不要抢我哥哥!
陈棠被少年直白的赞美弄得微微一怔,随即又无奈地牵了牵嘴角,算是回应了这个热情洋溢的少年。
“嗯这是我弟弟余经年,刚回国。你别听他乱讲,这臭小子还什么都不懂。”
余念岭瞥了一眼自家弟弟,向陈棠简单介绍了一句,目光便转向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季望,“这位是?”
陈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季望,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介绍道:“这是季望,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他顿了顿,语气自然地将季望纳入自己的关系圈,“我的弟弟,植物类催生异能觉醒者。”
陈棠看向季望,补充道,“原本是想让他去你那边历练一下,不过现在觉得,研究所那边的环境和方向,可能更适合他目前的发展。”
我的弟弟。
这四个字清晰地落入季望耳中,像一颗小小的、带着甜味的糖果,瞬间在他心间里炸开,漾起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几乎是立刻挺直了背脊的季望,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眼底那点被认可,被郑重介绍给哥哥朋友的雀跃和欣喜,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朝着余念岭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余念岭那双锐利的凤眼在季望身上扫过,带着评估的意味,随即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点冷意的轻笑。
“呵。”
他重新看向陈棠,语气带着一贯的毒舌和嘲讽,“我就不和研究所抢人才了,林砚那家伙的地盘,确实更适合搞这些花花草草的研究。”
余念岭话锋陡然一转,矛头直指陈棠,声音也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质问。
“倒是你,陈小棠。”
余念岭抱着手臂,目光如刀,“身体才恢复几天,脸色白得跟鬼一样,我听说你又提交了任务申请?”
“怎么,特安部离了你就转不动了,还是你觉得你这副破身子骨是铁打的,嗯?”
他每说一句,语气就冷一分,最后那个“嗯”字更是带着浓浓的讥诮和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陈棠被他这一连串的质问砸得有些招架不住,余哥嘴还是那么锐利。
在余念岭那极具压迫感的审视目光下,他下意识地微微垂下了眼睫,避开了那锐利的视线,像只被主人训斥后心虚低头的猫。
陈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示弱般的顺从。
“……下次不会了。”
“会注意的。”
那副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的模样,配上他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实在让人狠不下心继续苛责。
但余念岭太了解他了,了解他那副看似温顺的表象下,藏着怎样一颗固执到近乎偏执的心。
他盯着陈棠低垂的发顶,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陈小棠,” 余念岭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你每次都说下次不会,会注意。”
“可哪次不是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才回来?”
他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我看你就是记吃不记打,我看你下次还敢。”
陈棠依旧低着头,没有反驳,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捏住衣服布料。
他知道余念岭说的是事实,可自己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和坚持。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余经年看看自家哥哥黑沉的脸色,又看看沙发上那位漂亮哥哥低眉顺眼的可怜模样,大气都不敢出。
最终,余念岭像是妥协地叹了口气。
他转身,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大衣,准备带余经年离开。
走到玄关处,余念岭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动作却顿住了。
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客厅里沉默的那人,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陈棠。”
陈棠闻声抬起头看向门口那道挺拔却背影。
“我知道我劝不了你。” 余念岭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客厅里。
“你心里装着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但……”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总是带着高傲疏离的眼眸,此刻深深地看向陈棠,里面翻涌着浓重的担忧与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出任务的时候,注意安全。”
“一定要活着回来…”
这短短两句话,几乎耗尽了余念岭所有的力气,在这个末世,有的人说不定下一瞬便会死去,谁也不知道那天的一面会是最后一面。
作为挚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陈棠心中的那份大爱与担当,也正因如此,所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那份担当背后需要付出怎样惨烈的代价。
余念岭痛恨这份无力感,痛恨自己无法将这只固执的挚友从危险的边缘拽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次次飞蛾扑火般冲向战场。
那份对挚友安危的忧虑,与对国家大义的认同在他心中激烈碰撞,最终只能化作一句苍白无力的“活着回来”。
陈棠看着余念岭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扯了扯嘴角,努力想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单薄。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余念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停留,拉开门带着有些懵懂的弟弟余经年,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微凉的空气,也带走了那份沉重的关切。
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季望看着陈棠重新靠回沙发里,目光有些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疲惫和脆弱。
茶几上,那个小小的巧克力蛋糕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像是一个无声的诱惑,也像是一个温柔的提醒。
这世间,总还有人在牵挂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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