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和韩先生说的一样,那个中使一定要叫人帮忙拿贼,大家混在一起,中使被趁乱揍了个鼻青脸肿...后来巡捕就来了....”
任家西二院听竹院东厢房里,本来还激动得红光满面的任浩文说着说着,就在爹爹越来越严肃凝重的面色中消了声儿,站在那有一下没一下揪着手指,扭头眼巴巴看向榻左边坐着的娘。
“好,好得很!你可真有能耐得很!”任父咬着牙,脸上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担忧,很有些扭曲:
“看你娘有什么用?从上街到跟着去现场,只要你中间给人注意到了,官府大力查起来那是一揪一个准!雇人公然在大街上揍禁中宦官,你可真有能耐~”
“你凶什么凶,要我说揍得好!”任母抱着女儿,觉得可解气了:“我听田林说,前堂给人上的是过期废茶,给的是剪得稀烂的银子,你自己都瞎糊弄人家了,文文不过给人揍一顿,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是对宫里来的官动起真格儿了,那能一样嘛?”任父有点点气虚,可转眼又有点气愤,指着周管家和田林问:“你还说我糊弄人家!
你问问你这俩好手下,我怎么说的,他们又是怎么做的,问问这糊弄事是怎么来的!要不是我临场反应快,现在指定给人家顶着脸抽呢。”
站在任浩文身后的周管家和田林两个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挠着脸低着脑袋都不吭声。
“他们俩怎么啦?旧钱袋打补丁有什么错?穷人家不就该这样吗?要不是你爱那一口,他们也没地找那陈年的双井来,要换了我,我还能让上白水,你信不信!
哦,人家拿我宝贝女儿性命作妖,难道我还要把银子码整整齐齐一大摞给人家送上千贯?整一套房?那我宁愿把家里的钱搬出来都倒南阳填河去。”
被数落得不开心,任母把眼一横,眼中放出凶光,就和丈夫呛上了。她抚着女儿胳膊,瞪着人冷笑:
“再说那什么狗屁中使?他当人能飞?他都一眼能看出咱这是几跨院,那不知道家大的人家走路来回是需要时间的?哦,等那么点时间就好意思发火,还要见我女儿尸..呸呸~
要不是我的小乖乖机灵装病,照那狗屁中使的破烂性子,你今儿左右都得被提溜到公堂上挨板子一顿揍!我的文文好歹还给你出了口窝囊气,你还在这对内怪三怪四起来了?”
始终有点提不起精神的任渺,一见父母两个瞪起的乌鸡眼里都开始冒劈里啪啦的火光了,忙指着里间问:“大哥,那里面这个被砸晕的大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咳咳~是啊,里面这年轻人又是怎么回事?”任父悄摸给女儿点了个赞,扭头避开妻子要吃人的视线,跟着转移话题:“他是给谁敲了一榔头么,咋给伤成这样了?”
任浩文伸出一根指头挠了挠脸:“韩先生和我,还有冯三叔躲在后面偷看呢,这伤是给从天而降的一个大钱袋砸的。”
“这都是很严重的脑震伤了,得是多大的钱袋啊?”
见家人脸上都是迷茫,任浩文默默走到里间,从床上那被包着脑袋,昏迷不醒的年轻人袖子里摸出了凶器。
一看到那棱角俱全的大胖钱袋子,任父无语了。周管家眨了眨眼,嘟囔道:“躲着了还能被砸到,这是他太倒霉,可不能怪我~”
任浩文看着大家奇怪的反应,有些不解,他摸着钱袋说:“还好不是正正砸到脑袋中间,不然先生就得给开瓢了。就是...我怎么觉得这钱袋子上花样好眼熟呢?”
“咳!好在今儿张家来的医师是洵娘子,她对这脑震伤也能看一点儿,这位韩郎君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养养就能恢复过来。”任母有点庆幸,而后又稍微提了点声喊人:“阿雨。”
守在门口的王管事应声推门进来:“夫人。”
“你找两个妥帖人来好生照顾这位韩郎君,万不可有一点大意。”任母认真吩咐:“还有,今儿后面这些事,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下里,知道的人谁也不准再提。
你告诉大家,今日的辛苦,我都记在心里,等过了这段时间,就给大家发奖励。”
“嗳。”王管事笑眯眯应下:“您放心,咱们家的人从来都不是那种爱嚼自家舌根的。”
“好了,今儿天也晚了,咱们就别在这扰了病人休息。”任母抱着女儿起身,又对周管家二人道:“管家,田林,你们且先去忙吧。”
“周力,记得找机会好好谢谢那李公吏。还有,传信让多叁带着货先起程去淄州。”任父趁机插嘴,顺便踱步来到大儿子身边:“平儿,和爹爹去书房。”
不待任母说话,他伸手将儿子手上的银包揣进兜里,打横夹起一脸懵的儿子就脚底抹油,跑了。
“真是,多大年纪了,什么德性。”任母无奈摇头:“管家,那李公吏我瞟见了,看着像是田庄子上陈大娘的儿子李俭立吧?”
周管家点头:“是他。那小子是去年被他在使院做书写吏的表哥荐去做事的,今儿咱们能糊弄过去,还多亏了他门口和那小太监摘说咱家的那点陈年旧事儿了。”
“嗯,人家帮咱是莫大的情分,谢也不是钱能轻易了清的。今儿文文也多亏遇见了冯三..”
任母沉吟一会,便说:“也不知后面什么情况,这中使什么时候走。这样吧,对他们都先莫声张,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再一起好生宴谢也不迟。不过冯家和李大娘那边,记得要更看顾些。”
“您放心,这些啊,我都晓得的。”周管家答应,笑道:“夫人,那我就先去了,今儿闹这一通,里外还有好些事没办呢,您要有别的吩咐,再差人找我就是。”
“行,你们都忙去吧。”
直到天都快黑了,一家人围在东内主院如意居内饭桌边,下午闲下来后,在床上晕晕倒倒睡了一下午,现在还有些迷茫的任渺看着空了一个的位置,下意识的问:
“二哥呢?怎么一天都没见他了?”时。
被爹爹押在书房念叨了一下午,也有些恹恹提不起精神的任浩文,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大叫着:“糟了,我给忘了!”急得也不顾斯文,跳起来就往后边上房院中冲去。
待大家找到任浩辰时,他正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窝在石榴树杈子里困到迷糊又不敢睡,正有一搭没一搭抹眼泪呢。天可怜见的,一双大眼睛都给生生哭成核桃眼了。
第二天,任父一早出门打探消息,任母这迎来了个稀客,任渺则一个人悄摸出了房,从百花园耳房穿到了后花园内。
说她虚伪也好,说她自私也罢,便是再难受,她也想要活下去。那要安稳活着,就要好好考虑以后到底该怎么办,思考自己的以后,必得先把大事从头到尾认认真真捋一遍。
钻到远离月洞门那一块的一丛矮茶树后,她一屁股就坐在腊梅树根下,捡着树枝子在地上边描画,嘴里边小声咕哝:
“元盛元年五皇子和侄子三皇孙接连落水失踪,三皇孙尸首在宿州找到,皇上死了,男主刚考上探花,游街没了。
具体情况未知,后应是被调去建州方向任官,或是私游,不然说不通他为什么会帮助逃到建州的五皇子回京。”
简略画了几个代表符号,她便在元盛标记边上打上问号。这只有年号没有年份,目前为止天水朝并无元盛的年号,排除掉其他朝代猜测,可知此为未发生,但还不知何时发生的事。
“唔,五皇子登基就封男主为都虞候,当晚男主救火救公主,之后就开始发展感情摇身变驸马,升职加官再进爵。
那认出我,娶妻变取妾,包括我害死兄长,我又变痴傻,应该就都在男主考取功名之前。不过我致父母离心,母亲早逝,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为什么...”
她很有点不满:“大胆热情六公主和清冷无双萧郎君谈恋爱,总揽军政大权的萧丞相狂宠妻,公主怀孕生子铲除我这个痴傻发癫妾,前后三线并重,凭什么我这条这么敷衍?啧~”
每次回想到这个她就想骂人。
使劲让自己冷静下来别抱怨,她又继续嘀嘀咕咕捋线索:“探花。按常理来说,春试一般都在正月到二月间,殿试应该在三月初左右。
只要时间不估错,照剧情看,我该在元盛元年三月初之前傻了,那外祸么,只要在这元盛到来之前我们家不搬去京都,不认识男主那不就好了?”
话说到这,她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书里有一段公主质问萧二我这个小妾是什么情况,萧二说我对他有恩,才娶回去负责。那我是什么时候对他施什么恩了?要他这样报复我?”
接下来么...她使劲搓了搓小脸,看着地上鬼画符一样的关系图,重重叹了口气。而后拧起虽然色浅,但还算浓密的眉毛,生无可恋的嘟囔:
“书里五皇子登基是青年,可梦里那没脸公主却说死在桃李之年,那就是二十四五岁死的,要从梦里算,这时间就很清楚能算到了。
可从书里看,前面说的那么厉害的五皇子拢共没当皇上两年,这龙椅他坐热了吗?没病没灾,好好的就死了?这也忒敷衍了吧?”
她想到梦里男主又是扶持小皇帝上位,又干掉年富力强的谋反王,丫鬟还说给公主下什么药了。
啧..要这样看,书上所写的,才是主角做的黄粱美梦吧?
唉,不想那没用的。任渺把脑波拨回正路,要梦是真,回头她搞到五皇子年纪,这时间也就清楚了,可难办的是,目前书里很多大事信息和现实又对上了,书,也不能不信。
都琢磨到这了,她又想到梦一开始那个尖叫,仔细想想,那怎么不该是她。
若从书算,她那时已因差点害六公主难产被弄死了,况且她身份扯上天那也不可能葬帝陵去。要说是哪个陪葬妃,历史上是多,可这天水它还就从没这一说。
再说皇帝又不是她,妃子陪葬她梦到?这不是脚趾头都想不出来的离谱嘛~
真是,人都要琢磨疯了。
话说要是不牵扯她,那想不明白也就算了,毕竟她稀里糊涂想要过好自己的日子,现在还嫌脑子不够使呢。
可万一梦里才是现实,书是在梦中梦呢?
从封建社会来讲,小不点皇帝上位,别说摄政王、权倾朝野的丞相什么的糊弄人,名不正言不顺人心就是易生蛆,不管从哪方面,一般这都是乱政乱世的开始。
这天水朝还不是大统一国家,从爹爹当故事给她们讲的,行商中碰到的那些事可窥见,天水朝内部不见得多团结。
虽商业发达,但皇室贵族奢靡成风。文学气氛浓厚,难免又有重文轻武之嫌。
外呢,北疆有势均力敌梦辽国;西北还有时刻想切断天水与西域联系,野心蓬勃永夏国;还有正在动乱的青唐地区。这要几锅混一锅大乱炖起来,叫她们这些小老百姓要怎么办?
她还有两个哥呢,国乱了,回头没被她发癫连累早死,也得被拉去当壮兵!在本朝兵力弱势的情况下,她们家这样还算富贵的人家,去当兵,怎么着都不能算个好结果。
“气人,不想了!”心中实在郁闷难解,她愤愤戳着地上代表男主的那个符号,积压已久的怨愤导致她怒从心头起,忍不住提高了点声音骂道:
“该死的萧应西,什么破名字!字字长的恶毒,连起来正着看是举世无双大毒虫,倒着来更是绝世大坏蛋的代表,还好意思取字叫承琅?我看是承毒还差不多!
靠,以后叫这名字的都不是好人,只要被姐碰见,那就必须给他绑起来每天用盐水皮鞭使劲抽抽!一堆人看起来没个好的,真是欠扁的家伙随便拱拱就生一窝蛆!”
“哗啦!”
“谁?”任渺惊了,止不住咳嗽起来,心中迅速反思自己有没有骂什么不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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