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怕了？你胆大包天做这些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怕呢？”春喜的声音像魔鬼一样，好似在耳边催命。
环儿看着前方的表小姐，平日里病弱的女子此时在灯笼下竟显得如此有压迫力。
“先进屋里。”姜淼吹了夜里的凉风，不禁咳了咳，春喜赶紧跟上去伺候，把环儿晾在后头，给她一百个胆子谅她也不敢跑。
进了屋，姜淼斜靠着檀木桌，就着烛光把玩桌上的摆件，淡淡说道：“夜里还苦哈哈跑出去，受凉了吧？”
环儿瑟瑟发抖：“表小姐，我、我错了……”
“错在哪里？”
“我不该夜里跑去和男人私会，污了静慈院的名声……”
虽然刚刚春喜已经说了今晚的事，再次听到事情的主角亲口说出来，姜淼还是两眼一黑。
自己房里的小丫鬟夜里和男人私会，对方竟然还是二少爷。她刚来不久就出了这种事，传出去妥妥的名声扫地，好在只有她和春喜知道这件事，打死也不能被外人知道。
“你们目前进行到哪一步了？”姜淼声音冷到不行，之前三小姐那边的事还能淡定处理，可今天晚上的事，她甚至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在这个名声大过天的环境，惹上这种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环儿把头埋得更低了：“摸手、拥抱、说小话……就没了。”
结合春喜的观察，姜淼暂且相信她的话，就算她有意隐瞒，她也无法求证，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真假，所以，真假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决定把环儿从静慈院辞退出去。
“你现在有两个机会，一是闹到老太太跟前，让老太太处理这件事。”当然只是威胁环儿的说法，姜淼自然不会让她知道自己不想闹大。
环儿立刻吓得连连磕头：“求求表小姐不要让老太太知道！会毁了我的！让我怎么弥补都行，只求不要告到老太太和大少奶奶面前。”
“二是你自己离开，理由我也会替你找好的。”
环儿面露犹豫之色，果然这相府里没人会愿意离开。
姜淼掩唇打了个哈欠：“时候不早了，我该歇息了，你有一晚上的时间好好考虑。”
翌日，环儿在火炉边煎药，哈欠连连，无精打采，一旁的丫鬟看不下去提醒她：“这可是给表小姐吃的药，当心煎糊了有你受的。”
“我知道我知道。”环儿嘴里应着，还是打不起精神。
“你是昨儿晚上没睡吗，困成这样，小心一会儿被火烧了头发。”丫鬟准备离开了，最后提醒说，“我去做事了，你自己好好看着火，表小姐吃的药多金贵你也不是不知道，烧坏了我看你怎么赔！”
过了不知多久，有个丫鬟一边说一边进来：“环儿！你是死在这里了？叫你煎个药煎半天，叫表小姐等你不成？”
一进来就看到环儿坐在地上呼呼大睡，煎药的炉子早就灭了，只剩一灶的灰，丫鬟大怒，拧住环儿耳朵：“小蹄子给我死起来！瞧瞧你干了什么好事！”
环儿这才睁开眼，见此情形大惊失色：“这、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去跟春喜姐姐交差？”
“你吃了蒙汗药了？在这种地方都能睡成这样？表小姐又不是没给我们休息的时间。”丫鬟眼珠子一转，想起来什么，皱眉道，“你莫不是中邪了？”
“呸呸呸！别说这晦气话。”环儿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昨晚上失眠，歇歇就好了。”
丫鬟们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意外，可接下来环儿却在接连犯错，不是摔了杯子就是没看好药，还总是忘这忘那的，一时间都在传言说环儿中邪了，可她只说是自己没睡好。
这天，众人眼看着环儿被叫去见表小姐，都好奇地凑过去看。
“环儿，听说你这几天办事不力，已经有好几个人跟我说你屡屡犯错。”春喜站在表小姐身旁审问似的，一条条列出她的罪行，“前日上午，你因起迟了被管事嬷嬷训话；中午，你打翻了一只玉盏；晚上，你把表小姐的药煎糊了；昨日你又睡迷了没来得及换班，被人告到我跟前……还要我继续说吗？”
听完，姜淼才问出口：“怎么回事，环儿？是你真的办事不力，还是有什么苦衷？”
环儿低头认错：“我只是太困了，表小姐，求您轻饶了我吧。”
“给你们安排的时间都是合理的，犯困也是人之常情，可困成你这样就不对劲了。”姜淼道。
“一句困可应付不了这么多错处，人人都这样，今后岂不是乱套了？”春喜紧跟着说，“相府人多嘴杂，不处罚你难以服众，否则以后都学了你，还如何管教？若你不服，便由大少奶奶处置。”
环儿这才跪下来哭诉：“表小姐饶了我吧！别把我送去大少奶奶那里！是……是我家里人得了病，我太过忧虑，想回家看望，又不想放弃相府的活计，我怕我这一回去就不能再进相府了，加上我近来身子不太舒爽，这才一直做错事，耽搁了那么多，我知罪！”
“你这又是何苦？早点说清楚还会惹出这么多事吗？”春喜故作惋惜道。
“既然如此，你便收拾东西回老家去吧，身子不好就好好养着，带病做事别人也嫌晦气，等被别的主子发现了，可不只是让你干干净净回家这么简单。”姜淼满口告诫，“照顾家人要紧，去吧。”
环儿显然不想舍弃这份工作，眼泪流得更多了。
“春喜，去我箱子里挑几件首饰给她带走，也算尽了这段时间的主仆之谊。”姜淼吩咐道。
没一会儿春喜就拿了首饰来，用包裹包好，塞到环儿怀里，外头的丫鬟们见了羡慕不已，窃窃私语地说：“表小姐真是心善，环儿不能胜任理性被逐出府，她这么和气对待，还给了环儿贵重的首饰才让她走。”
“就是啊，光看那只钗子就贵重得很，足够普通人家吃好一段时间了。”有人盯着环儿怀里的包裹眼馋。
“好了，待会儿嬷嬷送你出去，会有马车送你回去。”
很快环儿就收拾好东西，在嬷嬷的带领下走出院门，相府一直都是人来人往，经常有人被赶出去，又有人进来，剩下的丫鬟早已见惯了，并没有伤春感秋的心思，有的只是唇亡齿寒的想法，都不想自己成为下一个被送出府的。
而在屋里，姜淼终于舒出一口气。
环儿被送走就是她们演的一出戏，她选择了第二种，自己离开，后来她日日犯错也是演戏，为的就是给今天做准备，很显然大家都以为她最近真的错误频出，不适合待着了，演了几天时机成熟，终于可以走人。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否则如果她们没有发现环儿私会，让别人发现就是另一种结果，会有人告到谢秋雁、张夫人、老太太面前，按照府里的规矩，环儿会被重打几十大板再撵出去，卖了或者配给哪个糟老头子都说不准。
看众人都在，姜淼半警告半提醒道：“我也不想做得太过，小错能改，可大错面前便由不得我绝情了，今后仍正常生活，有好的我自会不吝啬，若有错处，我也绝不姑息。”
把犯了错的下人送走还给了赏赐，让下人知道她恩威并施的人设，这就够了。
……
听说老爷回府的时候，姜淼正准备午睡，这下子睡不着了，入府那天没见着，而老爷身为她的长辈，她得去请安。
她有点好奇，能娶了柳姨娘这么个老婆宠着，同时还有个平和的二老婆明姨娘，上头还有个摸不透心思的张夫人，这戚老爷得是个什么样的人？
等到亲眼见了，姜淼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戚老爷对她态度也是正常长辈会有的，很简单的一次会面，戚老爷留她吃饭，她不卑不亢地婉拒了，说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不得不说，老太太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最后再跟张夫人请个安就走，说实在话，姜淼不太想和这个人往来，这种摸不透的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张夫人好像知道姜淼会过来，早就坐着等候了，一看这阵仗，姜淼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见过夫人。”姜淼小心翼翼行礼，不想被对方挑出什么毛病。
张夫人让她坐下，皮笑肉不笑地跟她寒暄，她好想逃。
“你身子不好，有什么事都吩咐下人去做就是，若有不放心的事，就交给你大嫂子，不必亲自出面，免得染上病气，把身子搞垮了吃多少药也补不回来。”
“是，多谢夫人记挂。”姜淼说。
“静慈院是老太太亲自为你安排的，好好待着养病就是，府中人多口杂，免得见了不好的人和事，气着了不值当。”张夫人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有一事，我得提点你一下，你三表哥那混小子无法无天惯了，你不用理会，以后见着他绕着走就是，免得那小子冲撞了你。”
“再者说，你们各自都不小了，男女大防的道理想必也不用我多说，别人家里的没规矩，我们府中可不能做出普通人家的行径。”
这下姜淼听懂了，这是在警告自己呢，离她的儿子远点。
想来也是好笑，相府里那么多女眷，难道张夫人要一个个的都去警告吗？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姜淼真的有点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夫人放心，我既然来了相府，只求安稳的生活，不会奢求那些有的没的，我是没了娘的，爹也不在身边，出身比不上相府，表哥出身高贵，我自然知道我们是云泥之别，不会想那些多余的事。”姜淼不卑不亢地划清界限。
张夫人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真的满意姜淼的说法还是做戏。
与此同时，屋外有一抹少年的身影，原本打算掀开门帘，听了屋里人这番话，抬起的手握成拳头，一甩袖子负气而去了。
回静慈院的路上姜淼心里还有点不爽，觉得刚才自己发挥不好，任谁莫名其妙被人威胁了都会不爽，简直就是污蔑，好像在说她勾引戚越一样。
回到屋里坐下歇了会儿，春喜拿了个东西过来：“表小姐，这玩意儿落在地上了，你看要把它收到哪里去？”
那是一只金色鸟儿，不知是什么能人巧匠做的，碰一下翅膀就会自己扇动好久，在这个年代已经称得上神奇了，之前戚越送给姜淼的玩趣儿，说是番邦来的货，整个京城也找不到几个。
一联想到刚刚张夫人的话，姜淼觉得还是把东西送回去吧，正好跟戚越谈谈，便带上鸟儿出门去。
来到金玉满堂，开门的丫鬟见来的是姜淼，笑着将她迎进门。
春喜知道戚越住哪儿，领着姜淼一路走去。
迎面走来一个藕粉色衣衫的少女，姜淼记得这是如月，这是她第三次见到这个大丫鬟，每一次见到她都打扮得十分精致漂亮。
“表小姐来了。”如月走到跟前盈盈行礼。
“三表哥在吗？”
如月原本带着淡淡笑容的脸上此时就剩下一丝笑了，语气也一样淡淡的：“不在，他一向是这样，除非特意留言才能见上一面。”
行吧。姜淼正打算把玩具鸟儿交给如月转交，对方打断她的思路说：“表小姐进来喝了茶再走吧。”
就这么莫名其妙进屋坐下了。
“请喝茶。”如月倒了杯茶说。
姜淼端起茶杯，还没喝就发现这茶杯质量也太一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外边茶馆用来招待路过客人的。
她抬眸看着如月，对方垂首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真是奇怪，她又没有要收拾她的意思，怎么一直都是这个表情？
再看看手中的茶杯，她突然有了一种想法。
此时外头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如月去迎客，姜淼也跟着看去，是二少爷戚赴。
“小少爷不在，二少爷请坐。”
嘿，这丫头怎么有两幅面孔？
等如月转身拿了茶杯来，姜淼一看，怎么杯子和杯子之间也是云泥之别？如果说她用的茶杯是路边摊的货，戚赴用的杯子就是贵族定制专属款。
戚赴果然也发现手中杯子不一般，看了会儿说：“这杯子是先前贵妃省亲带来的吧？各房里一套，三弟就这么拿出来给别人用？”
如月笑说：“小少爷说，他也不缺这些玩意，见我多瞧了两眼，就赏了我一个。”
“看来三弟也是个爱美爱花之人啊。”戚赴话里有话地调侃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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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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