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苏辞怎么喜欢上容竞，是在金蔷薇高中的一年级，入学第一周。
那天他被几个Alpha围在篮球场边上的铁丝网下，眼镜摔在地上，一只镜片裂成了几条线。他穿着二手市场买的校服，码数大了两号，洗得泛白，领口也松。
“你这种Omega，偷报志愿进来的吧？”
“长得跟Beta一样，信息素都闻不到。”
几个Alpha嘻笑着堵他，要去抢他书包。他没敢吭声，只是弯腰去捡快断成两半的眼镜。
他以为不会有人注意他们的角落。
——但容竞路过了。
从高高的观众台边下来的时候，Alpha男生穿着松松垮垮的校服外套，里面是黑T恤，书包只背一边，耳朵上戴着一只黑色耳钉，光线照得他侧脸冷淡。
他扫了一眼，脚步未停，懒懒地丢过来一句：
“别围在那儿了，脏我眼。”
几个Alpha被吓了一跳，连忙收了声，喊了几声容少，假装聊天地散开。
从入学第一天，等级分明、权势阶级清晰的Alpha群体就知道谁是老大了。
苏辞还蹲在原地，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在找眼镜，身体发抖。
他不敢抬头，但他知道，是一个叫容竞的人救了他。
从那天起，苏辞就记住他了。
冷漠傲慢又随便的施舍，却让苏辞在落灰一样的日子里，有了想靠近的感觉。
——他不敢说出口的喜欢，就是从那一眼开始。
喜欢上一个永远不会低头看自己的人，就是从对方连名字都不屑问的时候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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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最后一节课下课，教学楼天台的光线偏黄。
苏辞将自己的课本收拾整齐，桌面清理干净，一切都犹如他此刻心情——
轻飘飘，又热乎乎。
苏辞走出教室前，还摸了摸发烫的耳根。走廊潮湿，鞋底踩在地面上，雨后的空气湿润，他要去图书馆交值日记录，然后还书。
天色未晚，他走在教学楼和图书馆之间的小道，路两侧是棕灰色的教学楼砖墙，偏僻，没什么学生会走。
刚拐过图书馆后侧，前面突然挡了几个人。
五六个穿着金蔷薇校服的Omega。
苏辞顿住脚步。
其中一个Omega靠在栏杆上，慢悠悠地看向他：“苏辞，对吧？”
苏辞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早就习惯了，瑟缩地侧了一下身，想往旁边绕路。
另一个人上前一步，拦住他去路，笑得很礼貌：“你赶时间？我们就问你个问题，别太紧张。”
那人说着话的同时，盯着他的黑框眼镜，和只看得见小巧下巴的脸：“你还挺会做点心？”
苏辞没说话。
“容少真的说你是他男朋友？”
“你别告诉我你信了啊。”
几个Omega笑起来，割得耳膜生疼。
“你以为他是认真跟你谈恋爱？拜托，他以前交往的那些Omega和Beta，换得比你换袜子都快。”
“你这种人，最多就是图个新鲜。”
“更何况——”一个高个子女生打量他，“看看你这打扮，鞋后跟都磨破了......你还真当他会带着你出现在社交场合？让你进容家门？”
“还是说，你觉得你长得这副模样，就能破得了容家的规矩？”
“够资格当狐狸精吗？”
一句比一句刻薄。
苏辞原地站着。他已经明白，这不是问话，是围猎。
“所以啊。”倚在栏杆上的人走近他，“我们是好心来提醒你。”
仿佛信号。
靠得最近的Omega忽然伸手，按住了苏辞的肩膀，充满轻蔑意味：“懂了吗？”
苏辞想挣开，但还没等他动作，对方忽然用力把他往后一推。
苏辞背部撞到后面墙上，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啪地一声，里面的书籍散落出来，卷到地面灰里。
空气安静了半秒。
然后第一个动手的人嘲讽地笑了一声：“哟，力气小得跟张纸似的。”
“他是不是想还手啊？”
“苏辞，你要真敢碰我一下——我让你连书都念不了。”
那一瞬间，苏辞熟悉的，被踩进泥土里的感觉，还是来了。
比如小时候在食堂被抢餐票，穿错衣服被全班嘲笑，所有被看见的时候，都拧成一股力，压得他头皮发紧。
“要不给他点印象深刻的记忆？”
“别太狠。”
说完，有人抬手。
下一秒——
啪！
一巴掌不重，但清脆。
落在苏辞侧脸，连带着眼镜都歪了。
“你配吗？”
那人盯着他，一字一句。
苏辞抬眼，眼神里没有光芒，只剩一片发白的沉默。
——没人来。
他知道，不会有人来的。
这学校很大，教学楼太远，没人听得见。
他的抑制贴都被打掉了，信息素悄无声息地漫开，一点极淡甜味逸出来，像无声的求救，却也弱得没人理睬。
一脚踹出去的时候，苏辞摔在了图书馆后门边，后背擦着铁门框的棱角，一道红痕立刻浮起。
苏辞抓着落在地上的书页，嘴唇抖了一下。
发生这种事情，闹大以后，被记处分的也只会是他。
站在最外围的Omega李非，忽然愣住了。
他原本也在笑，在骂。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看一具陌生的身体。
半晌，李非张了张嘴，喃喃道：
“......ABO，信息素，金蔷薇高中，男主容竞......我穿越了？穿到了《冷面校草轻点宠》小说里面？”
李非看了一下，瘦弱的少年正把破碎的书本一页页地往怀里收。
“苏辞......一个炮灰而已。”
不过出于良心，李非拦住最开始动手的Omega：“别打了别打了。”
“李非，你干嘛。”
“我们在帮叶叶出气。”
“让他长点教训。”
“哎哎哎，”李非拦住正准备补一脚的omega，“冷静一下，你们最好先想清楚后果。”
李非想了想：“叶叶说，不要打人。你们要是把他打进医务室，不是给叶叶添麻烦吗？苏辞跑去给容少告状怎么办？”
“就他？他没胆子开口。”
一群人觉得也对，还是选择了放过苏辞。
“算了。”
“便宜他了。”
最终不情不愿地散了，临走前还有人回头：“苏辞，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容少哪天玩腻了你，连你名字都不会记得。”
他们走远了，李非站在原地，看着纤细的少年慢慢撑着膝盖从地上坐起，领口被扯歪了，肩膀上沾着灰，脸颊上一道红痕，但他仍然小心翼翼地捡着散落的纸张。
没戴眼镜。
小脸露出来，仿佛薄雾后走出来的人。
李非看清苏辞的脸，神情彻底愣住，呼吸像被谁按了暂停键，他倒抽了一口气。
那双眼睛太精致，太惊艳，简直不像现实世界该有的模样。
细长，微垂，眼尾淡淡发红，睫毛潮湿地伏在眼下，在天光下泛着一点隐秘的光。
不艳丽张扬——是藏着的美丽，毫无防备地嵌在他这张脸上，五官柔软苍白，近乎荒唐的漂亮。
他不敢想象，如果苏辞换身像样的校服，头发修干净，穿上量身定制的西装——会漂亮成什么样。
美得让人想犯罪。
可偏偏这人现在缩在角落，穿着大得不合身的旧衣服，脸颊上还带着别人打的红痕，嘴角破了，书页和纸袋抱在怀里，一声不吭。
李非呆呆地注视着惊人的美貌，感叹道：“......好漂亮的眼睛。”
也只有小说里才有这样的容颜了。
苏辞抱着书，怔怔抬头。
琥珀色瞳仁里混着惊讶、茫然，看起来像被雨淋湿的猫，眼神湿漉漉的，一点攻击性都没有，只适合被人抱在怀里。
他抿了抿唇，轻得像羽毛落下来：“刚才谢谢你。”
声音也软。
李非一愣。
苏辞好像说完之后就耗尽了全部力气，他捏紧抱在胸口的书，站起身时身体还晃了一下，白皙纤瘦的手臂扶住墙。
“哎，你——”李非刚想去扶他。
苏辞小声说：“......我没事的。”
李非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了什么。
这本校园文的剧情还挺简单。男主容竞从小有一个初恋白月光，但是高中被家里送出国念书了。男主想忘记初恋，谈了挺多朋友，哪个都不走心，短时间内就会分手。
后来容竞被一个一年级的小学弟俘获了，经历了包括和叶家联姻，白月光回国等剧情后，修成正果。
至于苏辞，是男主的炮灰前男友，第二天就没来上学。
李非想，因为被打得太惨了吧。
他现在阻止了这场暴力，会不会对未来产生影响？
应该没太大问题，炮灰嘛，本来戏份就不多，他当时只看见了几行字。
但是当寥寥几行字演变为眼前真实上演的场景，李非过不了自己良心那一关。
而且，书里也没写炮灰前男友这么漂亮啊，李非不敢想象，他的美丽会多么引人关注。
李非想着想着，又想起了苏辞白玉般的肌肤，柔软的发丝，水润润的大眼睛......
哦不，自己是变态吗？
他是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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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市天际线在雨后格外亮，写字楼灯和精修过的广告板，映在湿滑街面上，车流也显得贵气。
苏辞把自行车锁在后门的防火通道口，校服外套塞进背包，换上服务员的白衬衫和深灰马甲。他扣上袖扣，头发遮住半张脸，镜片上还残着点水汽。
他打工的这家酒店叫“蔚景湾·丽都”，是棠市地标之一。
地处老城和南湾新区交界，是容氏集团旗下的旗舰级涉外酒店，挨着高端会展区。
酒店内部设有两家米其林合作餐厅、一个地下酒吧、一座空中泳池，常年接待南方各地政商要客。
苏辞是暑假进来的，一开始在后厨洗盘子，后来被调去楼面当流动服务员。领班就喜欢他这种安静做事不闹腾的乖孩子，算合格。
更衣室里，灯光昏黄。
苏辞换好衣服刚合上柜门，门外就传来一阵吵声，夹着急促的粤普混音。
“你他妈申请交通补贴，写了一千块？你想钱想疯了？！”
领班张姐面色扭曲，三十出头的Omega，本地人，管理风格强势，在基层服务员圈子里出了名的嘴毒心狠。
被训斥的是酒店另一名实习生，也是个Omega，男的，就比苏辞大了一岁，皮肤白净，此刻却站在洗手间门口满脸涨红。
“不是......我上个月下夜班后错过末班车，打车来回好几次......酒店不是说有夜班补贴吗，还有，我想买车票回家一趟，我都三年没回老家了，我想回去看看爸妈......”
“林枣生，交通补贴不是让你漫天开价！”
张姐的高跟鞋敲在地砖上：“我告诉你，你拿着酒店给你们的表随便填，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千块，买个车票回家申请一千块交通费？你坐飞机还是坐火箭呢！你怎么不去抢？！”
“你也不看看，世界上有多少人，一个月工资都没有一千块！”
空气滞闷，林枣生垂着脑袋，众人也不敢吭声，服务员们互相看了眼，继续理衣领、擦皮鞋，准备开工。
苏辞站在最角落，动作慢了一拍，张姐一眼就盯上了他。
“苏辞，你愣着干嘛？没听见今晚有安排？”
苏辞轻声应道：“......不好意思。”
“今天VIP酒吧有大人物来，小心点伺候！不是你们学校食堂，要是出了岔子，赔不起的你知道吗？”
她扫了一圈，“四号、五号、六号服务区，都备好香槟车。不分新老，一律到酒吧待命。”
张姐看向苏辞：“你，去后场准备玻璃杯和冰桶，五分钟送到吧台。”
苏辞点点头，小声答：“知道了。”
张姐的视线冷冷扫过所有人：“少给我出纰漏。今晚领导说了——大佬来谈事儿，信息素味道都要控制。Omega戴抑制贴了吗？没贴的滚回去别进场。”
苏辞摸了摸后脖子。
他本来想在便宜药房买一个新的，但是时间来不及了，为了不被扣工资只好先来上班。
如果他说自己没贴，会被骂死的，说不定还会辞退他。
“收拾干净！别让人以为我们酒店随便招人！”
张姐踩着高跟鞋走出更衣室，背影像她喷的香水一样辛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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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炮灰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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