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作呕的腥气扑面而来，配合着蠕虫在腐肉里钻动的黏腻声响，华斯只觉得胃里一瞬间翻江倒海，但他只是指尖微微蜷缩，攥紧了银叉，脸上的表情依旧维持着平静，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就仿佛面前的这些东西，都是正常的食物一样。
坐在一旁的黛西紧紧地咬着牙，她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但也同样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表现出恶心的样子。
老妇人的目光掠过黛西，落在华斯身上，她浅蓝色的眼睛里显现出了几分意外，嘴角却仍挂着那副慈祥的笑：“怎么不吃了？刚才不是吃得很香甜吗？”
她抬起手，轻轻的敲着桌面，餐盘里的蛆虫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加快了蠕动速度，腐肉上的脓水也顺着银盘边沿滴落，在浅蓝色桌布上晕开深色的污渍。
华斯看向她，他现在的心跳很快，但是声音依然平稳得听不出情绪——他其实是在想，现在看到的景象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象？
毕竟刚才，老妇人也吃了盘子里的东西，而她刚才敲击桌面的动作更像是在刻意表现。
相比这些食物真的就是腐肉，华斯更愿意相信，老妇人只不过是在吓唬他。
“我已经吃饱了，味道很不错……我很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华斯抬起头，面对着老妇人，露出了一个充满了阳光的笑容。
餐桌对面，看到这一幕的黛西在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原本以为华斯会像之前那几个“弟弟妹妹”一样，要么尖叫着打翻餐盘，要么趴在桌边剧烈呕吐。
可是眼前的少年只不过是在看到食物变成腐肉之后的一瞬间显露出了一丝惊讶——那就只有那一瞬间，他就平静了下来。
这次的“弟弟”，应该能活下来了……
黛西想起了之前被带回来的几个人，他们无一例外的，直接在吃完这顿饭后被变成了“母亲”的花肥。
而对华斯这样的表现，老妇人流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黛西：“你可以出去了，我和你弟弟还有些话要谈。”
黛西立即起身，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手脚麻利的收拾起了桌上的餐具。
她全程都没有用魔法，动作看起来相当熟练。
很快，餐厅中就只剩下了华斯和老妇人。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老妇人对这华斯伸出了手。
华斯站起身，他可以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但此时却依然有些紧张，只是这丝紧张的情绪被他很好的掩盖了。
他走到老妇人对面前，低下头和她对视着。
老妇人伸出手，手指落在华斯的脸颊上，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视线却是落在了华斯头顶那对黑色的角上。
那角不过小指长短，上面像是覆盖了一层油光，边缘还裹着一层极薄的、像黑曜石般的鳞片，在纯白的发间格外显眼。
老妇人在捏了一下华斯的脸颊之后松开手，转而轻轻碰了碰那只小角，触感不像寻常兽角的粗糙，反倒带着一丝温热的滑腻……
很奇特、很美妙的触感。
华斯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对他而言，那触感就像是带着细小的电流，顺着角的根部钻进脊椎里，带来一阵酥麻难耐的感觉，让他手臂上的汗毛瞬间竖起。
他不自觉的咬住下唇，尽力绑紧肌肉，以免自己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
角和尾巴……真就是他身上最大的弱点了。
华斯是真的很想不通，为什么有一个种族，会进化出那么不方便的身体结构呢？
万一在战斗状态下被人拽住尾巴，那不就完全失去战斗力、任人鱼肉了？
“这样的鳞片……还有这条尾巴，你不能很好的控制它们？嗯……那我大概能猜到你的血脉源头了。”
“是很不错的血脉，不要抗拒，把身体放松下来……好孩子。”
她终于是放过了华斯头顶上的角，华斯顿时长松了口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扶着身旁的餐桌这才站好。
“血脉源头？”
“你不知道吗？”老妇人挑眉，“几乎所有魔法生物，都有一个相对固定的族群生活点，就像是巫师组织一样……这是巫师界的常识，你是刚进入巫师界吗？”
华斯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可不就是才进入巫师界吗？而且他接触巫师界的方式，貌似不怎么正常。
但是老妇人这么说，华斯也就理解了。
就像是大家都是巫师，但是擅长的方向也不太一样，放在其他魔法生物身上，就是大家都是同一种族，但是各自的发展方向却出现了偏差。
“看你的反应，你的血脉像是深渊斐济城的那一脉，斐济城里的那些家伙很擅长炼金术，并不怎么擅长战斗，同时受到深渊王庭的看重和……呵呵，一些战斗本能也就在漫长的时间之中退化了。”
华斯觉得，她说的多半是自己身体刚才的反应……难道对于其他地方生活的魅魔而言，那种奇怪的反应是可以被克制的吗？
“但是这个颜色……看起来像是红河畔的那一支，你的祖先身上的血脉是混杂的，而你很幸运，血脉竟然能觉醒到这一步……大多数术士可不会长出这么明显的魔法生物特征。”
华斯：“……”
他还真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幸运呢！
他身上属于魔法生物的特征，只会成为他的弱点，除了可以帮助身体更好地维持平衡之外，一点用处也没有。
“好了，华斯，让我们来聊聊正事吧！”
老妇人拍了拍手，之前华斯坐着的椅子自动移动了过来，意思是让他坐下，
“你今年多大了？”
华斯的眉头微微皱着，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正事。
“十三、十四？我也不是很确定……”
华斯没有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所以只能根据自己的外貌对年龄进行一个大概的判断。
老妇人点了点头：“和我预计的差不多，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说，再过不到一年，在你还没有成年的时候，你的生命就已经走到尽头了。”
“你体内的生命力几乎已经完全枯竭，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不断地依赖外物补充，但是……或许你不知道，魔药有一个相当特殊的属性，当你第一次喝下魔药的时候，魔药的效果会被百分之百的发挥出来，但当你第十次服用一样的魔药，效果就只剩下不到一半了，再继续往后服用，甚至会一点效果也没有。”
“而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检查过你的身体……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不得不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你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在底部破了洞的木桶，无论补充进去多少生命力都存不住。”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个洞并不算大，把我目前能想到的所有魔药都喝到失去效果，你应该还能在撑个五六年……如果在这五六年里，你能成为正式巫师，那么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
华斯：“……”
怎么不说学习五六个月就去考清华北大呢？
明摆着就是在给他一个明知不可能的可能，然
在心中吐槽的同时，华斯却又觉得，老妇人和他说这些并不是只是想告诉他他现在的处境。
接下来要说的，应该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现在告诉他他的处境，也是为了推动接下来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正式巫师会比学徒拥有更漫长的生命吗？”
华斯摇了摇头，这确实是他的知识盲区了，他接触巫师界的时间还是太短，很多在别人看来是常识性的东西，他都不知道。
“在突破成为正式巫师的那一刹那，生命层次就已经发生了改变，并不是说生命会就此延长，而是说……能够承受更多更复杂的仪式和魔药了。”
“一名正式巫师通常能活到五百到八百年之间……而我，已经活了一千年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华斯的瞳孔骤然紧缩，不是因为一千年这个数字，而是因为……
正式巫师！
莱桑德的手段他看来，就已经足够神秘、足够强大了，但是他在正式巫师的面前，照样也有只有拼命逃跑的份儿。
华斯甚至是想象不出正式巫师究竟是拥有怎样的力量——一去思考这个，他脑子里浮现出的，便只有那天那位火元素精灵飞在空中，被火焰包裹着的画面。
她什么都不用做，仅仅是她的存在，就能让一整座城市化为废墟。
一位正式巫师，就算是老的快死了，华斯也相信，她想杀了自己就是一个眼神的事。
华斯现在非常理解黛西的恐惧。
老妇人留出了一点时间来消化心头的情绪，随后她继续说：“所有的魔药和仪式都已经对我失去了作用，我也没有办法再去洗刷那些延续生命的东西在我身上留下的烙印。”
“而我的灵魂也并不适合转化为巫妖……我也快要死了。”
“但是还有最后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魅魔的天赋能力。”
“吸收生命力、也能将生命力输送给其他人，魅魔真是一个神奇的种族。”
“只是深渊魅魔转化出的生命力，并不能被人体吸收，我便只能寻找术士，但是其中大多数的血脉浓度和等级都太低了，根本不足以去学习这个魔法。”
“……华斯，你就是真理赐予我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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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华斯这次又要被怎么使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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