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蔚央坐了两小时的飞机，几乎从上机就开始睡，醒来时飞机已经降落在序州机场。
她下意识地去看手机，没能收到晏暖的回复，心里顿觉失落。
机场里大多都是序州本地人，偶尔有人从纪蔚央身边擦过，说着她听不懂的序州方言。
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纪蔚央还是一个人孤零零拖着行李箱，怪不是滋味的。
这种不适感在出站口看见一对相拥的年轻情侣之后，被放大到了极致。
纪蔚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生硬移开自己的视线。
只是眼神这么随意一瞟，竟然在栏杆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对方颇显冷淡的乌黑短发又长长了一些，堪堪落在那细瘦的肩上，衬得脖颈修长。
晏暖穿着浅色系的毛领牛仔外套和白色烟管裤，净白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抬起手臂冲纪蔚央温柔招了招手。
纪蔚央神情错愕，似是没想到晏暖会出现在机场出站口。
所以晏暖没回她消息，是直接赶来机场了？
意识到这一点，纪蔚央嘴角不自觉上翘。
晏暖顺势就要帮纪蔚央拿行李，却被纪蔚央拒绝了。
“没多重，就是一些衣服，我自己拿就行了。”
闻言，晏暖点了点头，领着纪蔚央往门口走去，她开来的那辆车就停在路边。
序州是北方城市，恰逢冬季，物理攻击满分。
外边风很大，纪蔚央一头长卷发被吹得凌乱后扬，露出那张性感却略显错愕的漂亮脸颊。
上车以后，纪蔚央坐在晏暖的副驾驶，脸已经被呼啸的北风吹得白里透红。
等晏暖关好后备箱的门回到车里，纪蔚央又被晏暖身上带来的冷空气刺激得打了个寒噤。
见纪蔚央冻得短促地嘶了一声，晏暖敛眸从车抽屉拿出一盒崭新的暖宝宝和一只小型充电暖手宝，递了过去。
“这边是比较冷，你贴在身上会暖和一点。”
纪蔚央也不矫情，拿过暖宝宝就撕开包装，啪的一下往自己的后腰贴了一张，又接过充满电的暖手宝，拢在掌心，瞬间就活过来了。
这会儿她看向晏暖，笑问道：“你是来给我安排住的地方的？”
晏暖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温声回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我家，我家附近的风景还不错，环山，还有一处湖泊，这个天气湖水已经结了很厚的冰。”
“你平常喜欢看杂志吗，国内有一本很著名的摄影杂志，上个月年末评奖，其中一组获奖照片就是在那取的景。”
去晏暖家？
那岂不是会见到她的家人？
不知怎么的，纪蔚央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情绪。
她压下内心那种古怪的感觉，挑眉道：“会不会太打扰你们了？”
如果要去晏暖家住，她不能空手去，纪蔚央想着待会让晏暖先把车开去附近的大型商场，好歹买几件像样的见面礼。
可晏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莫名松了口气。
“我爸妈不在，家里目前就只有我一个人。”
纪蔚央揉搓了两下暖手宝，语气不觉轻快了几分：“哦，就你一个啊，伯父伯母是出去玩了吗？”
晏暖笑了笑：“嗯，他们老同学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知道不用跟晏暖父母见面，纪蔚央红唇微张，短促地舒了口气。
不在家挺好的，她这次来得匆忙，压根没想过会见到晏暖的家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不过纪蔚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准备，只是本能的不愿让晏暖父母对她第一印象太差。
前边的信号灯转红，车缓缓停下后，晏暖侧眸去看纪蔚央，温声说道：“如果你打算在序州玩两天，我办完事以后，可以陪你四处走走。”
纪蔚央点了点头，又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你要办什么事？”
或许是因为车窗外的白噪音，晏暖这会儿的声音显得格外轻淡，带着一点点虚渺。
“我想去祭拜我弟弟。”
“……”
纪蔚央抿唇不语，不动声色地敛起眸底的震惊。
脑海不知怎么的浮现出那次她因脚踝受伤在医院跟纪小白斗嘴，而晏暖就那样站在旁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时的眼神。
所以，当时晏暖是想起她过世的弟弟了吧。
纪蔚央实在不会安慰人，嘲讽人倒是有一套。
所以在身边人不开心的时候，她能给予最大的帮助就是闭嘴。
车厢内沉默了一段时间。
晏暖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或许有些败兴，纪蔚央是来旅行放松的，她不该提起这件事。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却响起了一阵细碎的声响，紧接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指腹间捏着的晶亮糖纸里包着一颗沾满糖霜的硬糖。
“家里做的水果糖，外边买不到的，尝尝看。”
这是纪蔚央第二次把食物喂到她嘴边。
当唇瓣触碰到糖块的一瞬，晏暖发现自己的心跳一如上次那样，迅速加快。
她呆愣愣的，甚至忘了张嘴去接，直到信号灯跳绿，身后的车也开始鸣笛催促，才恍然回神。
糖块顺利落入晏暖的唇腔之间。
她用舌尖轻轻卷了卷，一股清淡的百香果酸味随即在她的味蕾炸开。
“怎么样？”纪蔚央问。
“挺好吃的。”晏暖回她。
这包糖是纪蔚央妈妈在家自制的，纪蔚央收到包裹以后还没尝过。
今天早上急着出门没吃早餐，她怕路上低血糖头晕，就随手抓了一把塞进口袋里。
刚才她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想起这些糖，顺手就拿了出来。
于是这会儿，纪蔚央也给自己剥了一颗。
手指细白漂亮的人，哪怕只是剥个糖纸也格外赏心悦目。
车厢内隐约能听见糖果和牙齿碰撞的清脆声响。
尝到糖的味道以后，纪蔚央眉梢生理性地微蹙起来，眼睛也被酸得眯了眯。
糖块的酸味大过甜味，不过胜在提神醒脑，含着这样的糖，天灵盖一片清明。
回想晏暖刚才那句轻描淡写的夸赞，纪蔚央想，晏暖跟她妈妈一定很合得来。
……
序州是狭长的带状城市，晏暖家在市区的另一头，跟机场是相反的方向，哪怕路上没什么车，也开了将近两小时。
纪蔚央险些再睡过去，于是又给自己剥了颗‘提神醒脑糖’。
糖块入口，她瞬间被酸得一激灵，撇头看向身侧神情依旧温温淡淡的晏暖。
“你吃饭了吗？”
“嗯，随便吃了点，你饿了？马上就到了，待会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晏暖在来之前查过纪蔚央这趟航班，是带早餐的。
再加上她那会儿如果买好早餐，现在多半已经凉了，味道和口感都不会太好，所以没买。
“这几天你别花钱啊，我来请客。”纪蔚央近乎是用命令的口吻。
这么冷的天，晏暖开了两小时的车就为了去机场接她，她颇为自己在下飞机后骂晏暖没良心的事感到羞耻。
再让晏暖为她花钱，纪蔚央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不是个东西了。
“好。”晏暖见纪蔚央态度强硬，淡笑着应了下来。
她家附近能逛的景点，基本上都是免费的。
至于食宿方面，用餐就在她家那条街厨艺最好的单婶家，也已经付过钱。
两人话音落下没多久，车就开进了古色古香的小城门。
纪蔚央很快就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了视线。
车轮压着平整干净的青石板路，两侧都是并不高的两三层老楼，瓦檐砖墙，这会儿喝茶的人多，连冷风中都带着浓郁的茶香。
纪蔚央不怎么喝茶，平常喝咖啡居多。
“这是什么茶？”
“茯茶。”
“哦，好喝吗？”
“我觉得还好，不过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
“茶楼有吃的卖吗？”
“没有。”
“……”
纪蔚央挑了挑眉。
不愧是冷门旅游景区。
最终纪蔚央还是跟着晏暖先去了能吃饭的地方。
一栋二层楼的老房子，跟路上看见的那些房子相差无几，甚至更旧一些，却收拾得干净。
出来接她们的是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婶子，体态丰腴，脸上洋溢着令人倍感亲近的笑容。
纪蔚央听见晏暖叫了对方一声单婶，于是也跟着翘起唇角，打了声招呼。
单婶目光只在晏暖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便好奇地朝着纪蔚央看。
良久，单婶笑眯眯地开口道：“你就是小暖的女朋友吧，长得真水灵！”
单婶普通话并不标准，还带着当地口音，可纪蔚央仍旧是听懂了，白皙的耳根不知是被冷风刮的，还是羞的，悄无声息地蔓延开一层粉红色。
她看了眼晏暖，却见当事人神情自若，没有半点局促。
所以是晏暖这么介绍自己，还是单婶瞎胡乱猜的？
不等纪蔚央细想，晏暖视线便朝她投了过来，清亮漆黑的眸子含着温柔笑意。
纪蔚央大脑仿佛在这一刻罢工了，神情怔然，只听那熟悉又自律温淡的嗓音在耳边倏地响起。
“纪小姐是我的朋友，很特别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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