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的三楼走廊，因为高三第一次月考成绩的榜单，挤满了人。教务处的红头纸一排排写着名字。
最顶端的那一栏依旧写着：方腾，第一名，总分732分。
“哇，方腾又是第一名啊，真牛！”
“是啊，他好像一直是第一名吧？”
“不过，第二名也还是那个谁吧？”
“二班的温嘉木。”
“哈哈哈，他好像高二下学期之后一直是万年老二，笑死了。”
“真惨，一直考不过方腾。哈哈哈。”
人群哄笑着，声音从走廊这头传到那头，像风刮过水面，泛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涟漪。
温嘉木站在走廊另一头靠墙的位置。他没挤过去看榜单，只是站着，双手插在校服兜里。低着头，神色淡漠，像是完全没听见那些话。
他低着头穿过走廊，脚步平稳，表情平静，只有袖子里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他知道自己是第二，不需要看榜单。他也知道第一名是谁，和过去的每一次都一样，还是方腾。那个永远在他上面的名字，就像是一堵总也翻不过去的高墙，横亘在他面前。
温嘉木不甘心。
他低头看着书页，笔尖在角落不安地转圈，像是想把什么东西磨碎在纸上。
温嘉木一直觉得，他是那种一出场就该惊艳所有人的主角。从偏远的小县城一路考进全市最好的高中，他背负着全家人和全村的希望走进这所高中的时候，就心中就暗下决心他要成为第一。
可现实很快就给了他狠狠一巴掌。
第一次月考，年级第43。
第二次，29。
第三次，他熬夜刷题、吃饭看书、跑操背单词……终于进了年纪前二十。
之后他一路往上爬，稳步冲刺，终于在高二下学期开始稳定在年级第二名。
但他并不满意。因为他从未撼动过第一名，永远是是那个名字方腾。被所有人称赞无数次的“天才”，不仅每一科都拔尖，英语比赛拿奖，体育也是年级第一，甚至连美术听说都画得像样。
他查过，那个人不仅成绩顶尖，长得还比自己好看，家里开公司的，衣服鞋子都是名牌。
而他呢？
他家在落后的农村，家里书桌是他爸从废品堆里翻出来的旧货，凳子还是村小的旧板凳。衣服大多是妈妈夏天赶集时买的打折货。校服穿得最多，也是他最贵的一套衣服。
温嘉木不是没试过超过他，他几乎是拼了命的努力。别人晚自习后刷手机，他在做压轴题；别人双休日睡懒觉，他在刷旧年试卷。
他不认输，也不能认输。
因为他输不起。
某天课间，他看见方腾进图书馆借了本书。
第二天，他也进去借了那本书。翻到借书卡那一页时，他故意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方腾下面一行。那一刻他忽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像是贴着对方的步伐，一步步追上去了。
从那天开始，他变得变本加厉。方腾的文具，他买了同款；方腾刷过的题，他也刷了。甚至连方腾喝水的杯子，他也买了同款。
“你这个水杯好像和那个方腾一模一样诶？”同桌嬉笑着问。
她是方腾的迷妹，几乎每天要提个十几次。
温嘉木装傻：“是吗？巧合吧。”
他低着头喝水，手指却紧握杯身。
什么巧合，根本就是他故意的。
他心里清楚的要命。他就是在学。他恨发条的从容、相貌、天赋。可同时，他又控制不住地想靠近他。
于是他开始疯狂地视奸、模仿，在背地里较劲。他记得方腾每天在什么时候去图书馆、喜欢坐哪一排、哪支笔的墨水用得最快。他甚至能注意到方腾今天有没有换发型。他太在意有关那个“第一名”的一切了。
只是，这场不对等的追逐，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在全力奔跑。方腾从来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他不过是个永远追在别人背后的影子，是那个永远只能踩在“第二名”位置上的人。
温嘉木回到教室，安静坐下，拉开抽屉，把刚才在走廊听到的嘲笑声音全都压进练习册里。
“温嘉木，你今天好像怪安静的？”同桌凑过来小声问。
温嘉木没抬头：“写题。”
他提笔继续写刚刚没做完的一道大题。字写得一笔一划，像是在逼自己冷静。
他在心里再次默念：方腾，我一定会超过你。哪怕，是用尽所有力气。
温嘉木写字的速度越来越快，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逼自己安静，也像是在一笔一划地把他心里的不甘抚平。可越写，他的心跳越快。
“嘉木，你是不是生气了呀？”同桌又凑了过来，“他们说的话你别听，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
“嗯，谢谢你，我没事。”温嘉木用笔划去写错的两个字。
他知道同桌是好意，可这种好意，在他耳朵里，就是某种施舍。他不想听到“你也很厉害了”这种话。他想做“第一名”。他想所有人说的是“那个叫方腾的被温嘉木超过了”。
窗外阳光依旧，斜斜地落在他的半边桌面。光线沿着他的手腕滑落，在他淡薄的皮肤上投射出浅浅的青色血管。他没注意到，自己写错了两个字，重写时还在咬着牙。
他越是压抑，越是想努力保持体面。哪怕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他也要维持面无表情的模样，把“嫉妒”这件事藏得严丝合缝。
温嘉木不觉得那种每天笑着对别人打招呼、和人组学习小组、在食堂里被一群人围着吃饭的人，会知道他这种默默背书到凌晨、数学题算得眼睛发红的孤独是什么感觉。方腾也不需要知道。
他早习惯一个人做题、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坐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子，把方腾留过书的那块桌面抹得干干净净，好像抹过一次，离他就近了一点。
**
“方哥，牛ber啊！这次还是第一！”
方腾手里拿着书，正翻到一半的页数，头也没抬：“嗯，知道了。”
“哈哈哈，方哥，你知不知道第二是谁？”
他没应声，目光还落在那行被荧光笔划过的痕迹上，神色慵懒。最近有点空，他正在重温从校图书馆借过的书。
“又是隔壁班那个温嘉木。你不知道，他……”
方腾翻书的手一顿，睫毛轻颤：“温嘉木？”
“嗯，对啊！他好像也考了好几次第二了，老是考不过你哈哈哈。”
男生们继续嘻嘻哈哈地拍他肩膀，试图从他嘴里听到点什么评价。
方腾没说话，他低头看向书页后借书卡，上面有他的名字，龙飞凤舞。下面一行，也有个签名，字迹清瘦工整——温嘉木。
这本书是他刚借完不到五天的。
方腾盯着借书卡上的名字，手指轻点其上。
他不是没注意过那个叫温嘉木的名字。只是现在，这个名字反复出现在他后面，像条小尾巴。
他翻了翻别的书，又一次。
“有意思……”他眯了眯眼
“他哪个班的？”
“啊？谁啊？温嘉木啊？”男生们还没从刚刚的打趣里抽身，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隔壁二班的。”
“知道了，我出去一下。”方腾合上书，站起身来，动作干脆利落。
男生们面面相觑：“诶诶诶，方哥去哪儿啊？”
方腾没理他们，直接拐出了教室门。
他很少会对谁产生多余的兴趣，但那个人的名字却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自己后面，很难怀疑不是故意的。突然想看看这个老是黏在自己后面的跟屁虫长什么样。
课间，高三教室外的走廊总比其他年级安静些，大部分人都待在教室内复习，走廊上只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同学。
正好一个女生从教室里出来。
“同学。”方腾抬手拦住她，声音温和：“请问温嘉木是哪个？”
“啊？”女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锁。
她抬起头，认出人后眼睛瞬间瞪大：“你是……方腾？”
“嗯。”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能指一下他在哪吗？”
“哦哦！你找温嘉木啊？”女生脸红了一瞬，手指微微颤着指向教室内：“就在那边……倒数第三排靠窗那个，穿校服的，在写作业。”
说完，她捂着脸连蹦带跳地溜走了。
方腾顺着方向看去，教室靠窗后排，一个安静的身影坐在阳光下刷题。
少年穿着简单的校服，眼神清冷，神情专注。眉眼是漂亮的，瘦削而分明，睫毛垂得很低，在纸页上投下一道安静的影。
他写字的姿势很认真。
方腾本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人长什么样，却在看清那人的瞬间停住了脚步。
他想这个人长得倒是不错。
温嘉木抬头，只看到窗外一个熟悉的背影正从走廊尽头拐出去。
是方腾。
他握笔的手微微收紧。
怎么会是他？他在班门口干什么？
心脏跳动得有些失控。
不妙。
他低下头，继续写题，却发现自己那一页字，写得全歪了。
发一个曾经的脑洞
全文不会很长[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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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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