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碎睁开眼时,一张极大的脸庞几乎要怼在他的脸上,连五官、性别都尚且看不清。他猛地往后一缩:“我靠什么东西?”
结果后脑勺猛地撞到墙壁,疼地他呲牙咧嘴。那张脸终于后退了些,光线顺着照进来,露出罪魁祸首嘴角噙着抹贱兮兮的笑。
“李同悲!”宋碎几乎是吼出来的,抬脚就想踹过去,被李同悲的二维码折扇巧妙一躲。
“你踏马有病?前天你去哪了?”
李同悲灵巧地往后一蹦,手还撑在墙沿,挑眉笑得更欢:“啧,这起床气。我叫你三声没应,还以为你睡死了,凑近看看你到底还活着没,谁知道你跟个狼狗样。”
宋碎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咬牙切齿道:“我和你貌似没有那么熟,况且怎么可以随便闯别人家?”
一想到乱葬岗的那晚,宋碎就气得牙痒痒。
李同悲手中的折扇一转,他忽然俯身,声音压得低了点:“我那晚是真的有事儿,李同悲的父亲对这小子管的未免太严了些,今日、那日的茶楼也都是我偷跑出来的。”
宋碎额角跳了跳:“说书的可是说你来的勤。”
李同悲正了正神色,“今日我们是来调查城南花店的,说再多无益。”
天气大晴,骄阳似火。四月天本不是特别热,而此刻走在路上却凭空生出些烦闷来。
城南边处的一个小村落,那里坐落着数座土墙灰瓦的房子,同那日见到的乱葬岗前的村子不一样,这里的泥土是鲜活的、有生气的。
本以为这里的花肆会同柳玉准那个花妖的一样姹紫嫣红,进了门只看到落一地的、焦黄的、枯黑的花瓣,完整的植株则在盆景中蔫蔫下垂。
宋碎问:“宋宛呢?不是说了一起来?”
李同悲神色一变,面上染上尴尬:“额,许是被人拦下了……”
宋碎:“她的武功能被谁拦下?”
李同悲叹了口气刚想解释,转念一想又换了语气:“你管那么多?我陪你就不错了!”
宋碎:“……”
宋碎没再追问,目光扫过满地枯瓣,脚尖碾过一片焦黑的花瓣,脆得像薯片,一碾就成了粉末。他弯腰拎起一盆蔫头耷脑的栀子花,盆里的泥土黏糊糊的,透出着股铁锈的腥气,和乱葬岗那里渗出来的味道有几分像。
“这土不对劲。”他指尖捻了点泥土搓了搓,颗粒感很重,还混着些银灰色的细渣,“像是烧过什么东西。”
李同悲凑过来闻了闻,猛地后退半步,折扇“唰”地打开挡在鼻尖:“操,是尸灰的味儿。”
宋碎手一顿,把花盆重重搁回架子上,架子晃了晃,顶上掉下来片干硬的叶子,正好落在他手上。
不等说话,里屋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撞翻了东西。李同悲瞬间收了折扇,往宋碎身后躲了躲:“你听,有动静。”
宋碎没理他那点小动作,两人蹑手蹑脚往布帘后的里屋走,掀开时扬起一阵灰,呛得他咳了两声。
里屋比外间更暗,靠墙摆着个半人高的陶瓮,刚才的声响像是从瓮后面传出来的。
宋碎刚要绕过去,陶瓮忽然晃了晃,瓮后面果然缩着个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抱着个瓦罐口发着抖。
“容贞……”
“容贞!!!!!”
两人被老太太的时而平静时而大叫的样子吓了一跳,同步地往后一大撤步。李同悲手中的折扇抵在身前,若有所思。
宋碎盯着老太太发抖的手,那瓦边缘沾了些暗红的东西,像是干涸的血迹。他压下心头的惊悸,放缓声音问:“老人家,容贞是谁?是这花店的老板娘?”
这老太太被蚀心雾搞疯了,从她口中说不定能套出些什么话来。
“不是……”老太太突然尖声笑起来,声音格外凄厉,在空屋中回荡一遍又一遍,里屋角落突然传来“嘶嘶”声,像是蛇吐信子。
宋碎余光瞥见瓮底部正渗出一缕淡灰色的雾气,贴着地面往老太太脚上爬,雾气所过之处,地上的灰尘都成了细小的颗粒,就是花店门口那些银灰色的土渣。
“蚀心雾!”
宋碎猛地拽了把李同悲。
“退远点!”
老太太好似没察觉那雾,依旧喃喃着:“她要开花……要开得比谁都艳…”不久,老太太突然跪下去,对着他们磕起头来,额头撞在地上“咚咚”响:“别出来……求求你别出来……容贞已经死了……三百年了……该投胎了……”
“胡言乱语!”李同悲厉声喝道,拽着宋碎往外跑。
陶瓮方向传来“咔嚓”声,宋碎转头看去,只见那老太太正趴在瓮边上,用指甲抠着地上的灰土,往自己嘴里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吃了……吃了就能变成花……就能陪容贞了……”
“别盯着她看!”
阳光炽烈,宋碎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慢性死亡。也就是说那老太太一时还死不了,但是现在已经被蚀心雾折磨得胡言乱语了,现在的状况怕是比死了更严重些。
手腕上久不见动静的银线此刻突然泛起微弱的光亮,细细麻麻的刺痛感自手腕传至心脏,宋碎险些没站住。
一股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宋碎抬眼,只见柳玉准手中持着一把似是骨质的淡紫色折扇悠悠走过来,折扇上画了些奇奇怪怪品种的花。
柳玉准的脚步很轻,踩在满地枯瓣上没发出半点声响,淡紫色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狭长的眼,目光扫过里屋的惨状时,没什么波澜,更像是在看朵开败的花。
“柳玉准?”宋碎攥紧手腕,银线的刺痛越来越密,像有细针在往肉里钻,“你怎么会在这?”
柳玉准目光扫过李同悲,最后落在宋碎身上,轻声一笑:“该是我问你。你怎么在这儿?”他像是根本就不稀得听见宋碎的回答,径自走进老太太的里屋。
“那里面!”宋碎刚想阻止,就被李同悲拉了回来。李同悲对他递了个眼神,意为静观其变。
宋碎紧盯着柳玉准的步伐,悠然却坚定,那气质果然就差了个一步一生花了。柳玉准进了里屋,老太太那些疯话一时竟停了下来。
都是花店,宋碎猜测,这两家应该是有些关联的。
柳玉准在里屋站定,淡紫色折扇轻轻敲了敲陶瓮残骸,那声音不高,却让外面的宋碎和李同悲同时屏住了呼吸。
老太太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后背剧烈起伏,却没再发出疯癫的叫喊,只有喉咙里滚出细碎的呜咽,像濒死的鱼。蚀心雾在她身侧盘旋,不敢再往前半步,仿佛柳玉准周身裹着层无形的屏障。
“老人家,”柳玉准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非人的平静,奇异地盖过老太太的呜咽,“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
老太太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身体猛地抖起来,抱紧罐子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呼呼”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摇头,泪水混着灰土淌下。
柳玉准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扇尖在罐口轻轻一划,似是切断了某种无形的束缚。
“哗啦——”
老太太双臂骤然脱力,瓦罐从她的怀抱中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罐口倾微,散发着浓郁腥气的液体猛地涌出,泼洒在地面上。
气味很快飘出里屋,宋碎以为柳玉准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猛然冲进去,见到眼前的场景又一个没忍住又冲出屋外猛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这场景格外诡异,抱着瓮罐一动不动的老太太,瓮既没倒也没洒,一个年迈的老太太是没这个力气支撑的,但它还淌着血,仿佛是一个被控制的提线木偶。
血竟也没沾在任何人的身上。
“她怎么了?”宋碎强压着干呕,一字一顿道。
柳玉准扭头看他,神色了然:“宋公子不是知道?被蚀心雾缠上了。”
李同悲听得头皮发麻,往宋碎身后缩得更紧:“那她现在……是死是活?”
“半死不活。”柳玉准俯身,指尖拂过老太太后颈,那里的皮肤下有东西在动,像条小蛇钻来钻去。
一股铜铃声响过,柳玉准眸中闪过一分惊讶,竟向后退了几步。
宋碎正吃惊,院外一抹熟悉的青绿色身影闪过——是宋宛,宋宛来了。她手中持有一个大小中等的铜铃,此时正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你……”李同悲一阵欣喜,“我还以为你会被拦个两三天。”
宋宛快步走到他们身边,先是在宋碎苍白的脸色和紧攥的手腕上扫过,又冷冷地瞥了一眼里屋那地狱般的景象和地上暗红的血泊,最后才落到李同悲身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被拦了就真的不再找办法溜出来了?”
李同悲嘟囔:“我们的情况又不一样。”
他显然知道拦下宋宛的是谁,也知道那人多难缠。
她手中的铜铃并未停止摇动,铃声不再那么急促,却依旧持续且稳定地响动,形成一种无声的对峙。
“柳公子。”宋宛的声音清脆而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好巧。或者说……不好巧?”
柳玉准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眼底的冰寒几乎要凝成实物。他无视了宋宛的质问,目光越过她,再次落在宋碎身上,那神色复杂到了极点,夹杂着一丝被强行打断的、难以言喻的恼怒。
“自然是好不巧。”柳玉准声线里突然带着点愉悦,收了手中的折扇紧握在手中。
蚀心雾此刻又被宋宛手中的铜铃震散,消失地无影无踪。
宋碎疼得倒抽冷气,额头冷汗密布,若不是李同悲注意到他的异样扶着他,此刻怕是早就倒在地上了。
“你怎么了?”李同悲问。
宋碎眼前发黑,手腕的银线像被火烧着般滚烫,那股灼热顺着血管往心脏处钻,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死死攥着李同悲的胳膊,“银线……银线在烧……”
柳玉准站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折扇扇骨,眸色沉沉。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留下来。”他漫不经心道。
李同悲冷笑:“想啥呢?你觉得他愿意吗?”
柳玉准轻笑:“愿不愿意的,不是他说了算的,而是由他的求生欲说的算。他若是不留下,大约……活不过明天吧。”
系统突然在宋碎耳边叫嚣:“等等等等!让他们走,你留下!”
宋碎以为自己听错了,火气一下子蹿上来:“你说什么?!”
系统的声音尖锐,又在宋碎脑海里炸开:“我让你留下!他们两个必须走!信不信由你了!”
宋碎猛地晃了晃头,额角的冷汗止不住地流出来。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才发现自己竟对着空气吼出了声——李同悲和宋宛都一脸错愕地盯着他,像看个神经病。
“你跟谁说话?”李同悲扶住他摇晃的肩膀,声音发紧,“真被疼出神经病了?”宋碎疼得浑身发抖,银线的灼烧感和系统的尖叫使他快要崩溃。他攥着李同悲的胳膊,指尖发白:“你们……你们先回去。”
“你疯了?”李同悲瞪大眼睛,“留你在这跟他待着?他刚说你活不过明天……”
“我没事。”宋碎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银线……银线好像只有在这儿才没那么疼。你们先去打听容贞的事,我……我晚点跟你们汇合。”
宋碎强迫着自己站直,与李同悲拉开一小段距离,李同悲刚要再扶他,就被宋宛拉在一旁,宋宛声线像结了冰:“你保证不会对他做些什么?”
柳玉准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眼底冒出一丝玩味:“我若是想对他做些什么,犯不着在背后动手动脚。你说对吗?”
一阵风吹进来,宋碎打了个激灵。
李同悲还想反驳,却被宋宛拽了把。她对他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别冲动”。
时间好像过了好久,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
屋里只剩下宋碎、柳玉准,还有地上那个渐渐僵硬的老太太。宋碎重心不稳,眼前的柳玉准都成了无数个虚影,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过。
……
这章不是存的,临时写的,应该有点奇怪+乱[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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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动静(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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