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碰了那东西？”赵羡冷不丁问。
宋碎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否认，就见赵羡抓起他的手腕。指尖格外冰凉，捏得他生疼，目光落在他指腹那点青灰印子上，眸色深不见底。“蚀心雾的气息，沾了就甩不掉。”
“殿下认识这邪祟？”宋碎顺水推舟，故意露出点惶恐，“方才摸了下，现在指尖发麻，不会是中了什么邪吧？”
呵呵，既然是容贞的案子，那作为与其妹有密切联系的赵羡，又怎会对蚀心雾一无所知呢。
系统：“装傻充愣。”
赵羡松开手，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在宋碎吃惊的目光中倒出粒黑褐色的药丸：“含着。”宋碎很好奇，他到底是哪来的这么多药。一个王爷，不能整天都在捣鼓这些闲杂事儿吧。
药丸入口极苦，宋碎刚想皱眉，就觉一股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指尖的麻意果然消了些，口中含着药丸，舌尖还有股化不开的苦，抬眼时正撞进赵羡的目光里。
吓得他身体一震。赵羡总是喜欢用一种很深沉的眼神看他，每次都让人心里发毛。赵羡转身往外走时，玄色衣袍扫过石壁，带起一阵风。宋碎盯着他背影，把嘴里的药丸往舌尖顶了顶，那股苦意顺着喉咙往下钻，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赵羡是想带他去书房，此刻也念不得前尘恩怨，宋碎提起步子跟在他身后。
这是宋碎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地观察这人的书房，紫檀木的架上码满了书，大多是边角磨损的旧卷，充满活人的气息，看得出来，赵羡挺喜欢待在这里的，这些书，怕是也不只看了一遍。
赵羡坐在案边，漫不经心道：“还有三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宋碎想怼回一句，又念着刚才赵羡也没呛他憋了回去，昧着良心脸不红心不跳说了句假话：“是啊，真是舍不得殿下。”
系统哈哈大笑：“太虚伪了——”
“舍不得？”赵羡忽然轻笑一声，指尖捻起枚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针尖泛出微红，“那不如留下。给本王试药”宋碎刚想开口，系统又在脑子里嚷嚷：“他在试探你！绝对是想把你扣下来。”
“殿下说笑了。”宋碎扯回思绪，目光落在赵羡手边的药碾子上，里面的药末还冒着丝丝白气，“我这身子骨，怕是经不起殿下折腾。”
系统挠挠头：“这话我怎么觉着不对劲……”
赵羡没再说什么，两人陷入一个长久的沉默中。宋碎抬起头发呆，将赵羡身后不远处那副画像揽进视线中。那是一幅人像，最突出的地方就是没有画脸，整幅画呈现出白色调，给人一种虚无缥缈之感。
宋碎看了入迷：“这画……”
赵羡头也不抬，似是知道他说的哪幅：“这画是民间流行的一种画，听说——上头画着的是苍生神。”
宋碎的目光在画像上逡巡，那片空白的脸像蒙着层薄雾，越看越觉得心里发空。“苍生神？”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上的药勺，“既为神，怎会没脸？”
赵羡：“没人见过，自然就画不出来。你觉得神会是什么样的？”
哦。神本无相对吗。
系统突然在脑子里兴奋地敲锣打鼓：“哎哎哎！机会来了！快说！就说像他这样的！噎死他！”
宋碎被这突如其来的撺掇惊得呛了下，指尖的药勺“当啷”掉在案上。他抬眼时正撞见赵羡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点似笑非笑，像早看穿了他脑子里的动静。
“我……”宋碎喉结滚了滚，被系统催得头疼，索性硬着头皮往下说，“可能……就像殿下这样？”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想咬掉舌头。赵羡的影子在墙上扯得老长，那双眼眸里的深沉忽然漾开点波澜，快得像错觉。
系统在脑子里翻了个跟头：“干得漂亮！你看他那表情，肯定懵了——”
赵羡捏着银针的手指猛地收紧，针尖在烛火下泛出的红光晃了晃。“像我？”他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宋碎，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宋碎脸颊发烫，刚想找补，系统又嚷嚷：“有戏！他表情不对劲了！再加把火啊——”
“我只是随口一说。”宋碎别开脸，盯着那幅无脸画像，“毕竟……殿下也像神一样，让属下看不透、看不懂呢。”
“看不透？”他走到画像前，指尖轻轻拂过那片空白，“那你可知，这苍生神的画，为何只用白色？”
宋碎一愣，系统在脑子里敲响：“他在转移话题！别上当！”
“为何？”话已出口，宋碎才觉自己问得太快。
赵羡转过身：“因为有人说他周身雪白，像浸在雾里。”他顿了顿，目光突然落在宋碎指腹的青灰印子上，“就像你指尖这雾，白得发灰。”
宋碎心头一沉。
这人说话总是文艺一阵，让人猜不出他的意图。
“三日后你离开时……”赵羡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把这画带上。”
系统在脑子里炸毛：“……他应该想害你，这画绝对有问题——”
宋碎刚想拒绝，就见赵羡拿起那枚银针，在自己指腹上刺了下，挤出的血珠滴在画轴末端，瞬间被吸收得干干净净。赵羡的指尖泛着淡淡的红：“毕竟，你说他像我。”
宋碎望着那卷好的画，忽然觉得舌尖的苦味又翻涌上来，比药丸的苦更涩。
系统在脑子里嘀咕：“不对劲……他好像不是也不是想害你……”
赵羡将卷好的画递过来，画轴上还留有他指尖的余温，那点被血珠浸过的地方微微发烫，和那日银线的温度一样。
宋碎没接，指尖蜷了蜷：“殿下的东西，我不敢收。”
“不敢收？”赵羡挑眉，直接将画塞进他怀里，“方才还说本王像神，转头就拒神的赐物？”他指尖擦过宋碎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宋碎缩了缩。
妈的。宋碎在心里骂道。
又动手动脚，这人怕不是个变态。
系统在脑子里笑得打鸣：“哈哈哈他绝对是故意的！你问问他对你是不是有意思！”
宋碎：我踏马求你了。
系统笑的更欢了：“求也得排队。”
宋碎：“……”
宋碎抱着画轴往旁边挪了挪，后背抵着书架，紫檀木的凉意渗进皮肤，才压下些心头的烦燥。系统在脑子里翻来覆去：“他绝对有问题！又是喂药又是给画的，还刺血开光？这画莫不是定情信物吧——”
宋碎崩溃：“我靠你能别乱说了吗，再说我自杀在这儿你信不信？”
“殿下。”宋碎抱着画轴往门口挪，“若是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赵羡没回头，只挥了挥手。
宋碎走到门口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枯叶落地一般。他猛地回头，却见赵羡仍站在书架前，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
“走了。”宋碎低声道，转身推开门。
廊下的风带着暖意扑过来，却吹得他打了个寒颤。系统在脑子里哼起了小曲：“郎有情来妾有意~哎哟喂——”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宋碎在心里磨牙，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画轴边缘的木纹，“送什么不好非要送幅没脸的画，还沾着自己的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怪人？”
系统打了个哈欠：“这你就不懂了吧，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怪招得人心——”
“得你个头。”宋碎拐过月亮门，忽然瞥见墙角立着个黑影，吓了一跳差点把画扔出去。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个小丫鬟，手里捧着个食盒，见了他慌忙屈膝行礼：“宋公子，殿下说您许是没吃晚饭，让奴婢把点心送来。”
宋碎接过食盒：“哦。那你走吧。”
小丫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他一眼，走时带了些难以察觉到的奇怪情绪。
宋碎到西厢，心中越发怀疑。他不过前脚从赵羡书房踏出来，后脚就能碰见一个丫鬟来送点心，还是赵羡的意思？
指尖拨开桂花碎，果然在最底下那块糕点的凹槽里，摸到片薄薄的纸角。
宋碎轻笑：“有点意思。”
这已经是他收到的第二个纸条。这次送纸条的不是上次所谓老乡的那个丫鬟，更不是赵羡府里的丫鬟，那么与他能稍稍扯上联系的人，怕是只有岁平王了。
展开时果然不是赵羡的笔迹，墨迹浅淡，像是用没蘸饱墨的笔匆匆写就：“宋碎，我要的消息呢？”
宋碎皱眉，点了根蜡烛烧了。
看见这些就烦，有本事找那个宋碎要消息。不过这恰恰也验证了宋碎一直以来的一个猜想：宋碎是岁平王的人。来献王府当间谍的。
烛火舔舐着纸灰，将“宋碎”二字烧得蜷起，宋碎盯着灰烬在掌心捻了捻，指尖沾着点黑。
呵呵，只是，待他出了献王府，这些朝堂上的恩恩怨怨，与他再无关系。
系统：“这很正常。别说岁平王在献王府安排卧底了，你以为赵羡就无动于衷吗？只不过是岁平王安排的人蠢一点罢了。”
宋碎：“……”
宋碎：“嘘，你自己知道就好。”
系统：“不，我猜赵羡也知道。”
宋碎：“……”
再也没有任何力气和手段。
“你知道我那个老乡在哪吗？要是真让我一人独闯天下，也不可能对吧。”
系统顿了几秒才答：“我只是个系统，又不是GPS，不过你要是想找到他也很容易，毕竟比较神经，在人群中一眼就你能看出来。”
宋碎笑出声音，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愉悦。
反正以后，遇水搭桥，见山绕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一卷·【终】
柳柳再等等呜呜呜[爆哭]下章出府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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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神经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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