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在脑海中一一掠过,姬珩拼尽最快速度御剑飞往天堑塔方向。
祖父的声音就混杂在万千魂海之中,而中域上空出现的黄泉魂海大部分聚集在天堑□□毁的地方,那里燃烧着熊熊天火,地面是无数爆炸的废墟。看不见的失控符文化作死亡之风盘旋在废墟之上,所过之处生机全无。
姬珩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里。
其实从小他就知道,双亲已逝,自己已孤独一人,在世亲人只有夜老。而他对名利、对姬族、甚至对修道其实没多少**,他唯一在乎的只是不想让祖父失望,不想拖累夜氏,因此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如果祖父死了……
天堑塔在天道署的后方,姬珩到达废墟时天道署已经忙乱作一团,各仙使、道司人员一起一起的进去出来,天际不断有飞行法器的符光划过,随处可见躺在地上的伤员和废石。
姬珩开始向里一寸寸搜寻地面。
杂草、乱石、焦土。
周身灵力爆开,所过之处一片飞沙走石。
最后,终于在一块石板下找到了夜老。
心脏重重一缩。
鲜血浸润焦土,夜老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更可怖的是他整个左臂已消失不见,左半身也是一片焦黑,露出森森白骨。身下不断涌出鲜血,与泥砂混作一处,分不清到底是血是泥。
惨烈的景象狠狠冲击着姬珩。
他僵了好一会儿才匆忙取出络水,毫不吝啬地直接洒在夜老身上,随后聚石成符,以极快的速度画了道招魂阵,末了,又补了道聚灵阵。
身后有微风拂过,是李廷瑄跟来了。李廷瑄看见躺在血泊里的人也是意外:“小岐山?”
此地为天堑塔禁地,普通人禁止入内。夜老出现在此已十分暧昧,更何况天堑刚刚爆炸,夜老的出现更是形迹可疑。
但再可疑,也比不上满地鲜血的可怖。
姬珩捏起魂诀,周身气势一敛,森森鬼气自四方荡开,无形符意化作无数锁链伸向天空,那里有数不尽的死魂,受魂诀召引,死魂们齐齐朝姬珩的方向看来。
姬珩手指微颤,面对漫天魂海,他始终画不出完整的魂符。
李廷瑄啧了一声,从袖中拿出几枚灵髓,加强了姬珩方才所布的阵石,随后虚指一抹,咕哝念道:“四方接引,众鬼快来,快来——”
招魂的咒语被李廷瑄随意吐出,很快,阵基泛起微光,李廷瑄并指一抹阵心,一股源自渡劫期的威压瞬间扩散,璀璨的阵光倏然腾起——
姬珩看见了,附近其他修士也看见了,那招魂的阵光像一道雨后彩虹直插云霄,黄泉魂海因此沸腾。
天空墨云翻滚,黄泉显现,许多大能渐渐反应过来,纷纷聚石成阵。不过一会儿,天燮城各处皆出现不同气息的招魂阵光,飘离的魂魄们如受召引般在天空徘徊。
李廷瑄望了望天,头疼道:“一个两个,百个千个……到处是阿飘啊。”
姬珩仰头,看着魂魄们在天空盘旋许久却迟迟不归,心中一怆,也催动所有灵力打在魂阵上。下一刻,阵光更亮,几乎将整个天堑塔区域笼罩。
似乎是某种共鸣,很快,远处传来悠远的钟声。那钟声不同于天道署示警天钟的急促,反而深长悠远,携带着某种清静之力,听来使人心境平和,灵台清明。
冬——
冬——
东南方向也倏然升起一道庞大的阵网,姬珩循迹看去,发现竟是长申阁方向,是中域之主带领神符师们开启了招魂大阵!
一传十,十传百,中域各处皆升起不同颜色的阵光,最后那些阵光融成白色,形成一道连绵万里的白色屏障将整个中域包裹起来。
界木上的天火仍在燃烧,但坠落的火星被屏障悉数挡下;
黄泉魂海中的哀嚎渐渐平息,魂魄们如受指引纷纷融入阵光……
姬珩扫了眼李廷瑄,此时的李廷瑄沐浴在阵光之中,身上落满白辉,一身妖异的气质反而被中和,有了几分域主该有的样子。
中域的阵法屏障持续多时,期间所有修士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界木被烈焰吞没,熊熊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三界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而屏障就像一张脆弱的白纸,在火焰的肆虐下摇摇欲坠。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等天火熄灭,已不知过了多久。
姬珩松一口气,阵力刚撤就瘫坐在地上。
四周响起不少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低迷。魂海消退,人们却仿佛刚刚从灾难的痛苦中回神,哭声渐起。
姬珩过去探夜老的脉息。
微弱,但有起伏。
他苦笑一声。
李廷瑄也过来探脉,顺便给夜老喂了些药丹。
姬珩喃喃道:“多谢。”
李廷瑄摆手:“先别谢,死了我可不负责。”
络丹入口即化,刚刚魂归的夜老脸色明显好转,姬珩小心地将昏迷的夜老从乱石中扶起,正要将人背上,李廷瑄拦住他:“归魂之人不可擅动,别急嘛,有人来了。”
转眼,不远处的天空果然出现一座通体绘白鹤的灵船,灵船在废墟之上徐徐行驶,防御阵法开启,细看可以看到灵船上有许多仙使。
姬珩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白鹤灵船停靠,浮梯落下,首先下来的是一群拎药箱的药司子弟,他们见有人躺在地上,匆匆跑来查看夜老的情况。
姬珩心神在夜老身上,余光却瞥见灵船上又下来许多黑袍修士,这些修士的境界深不可测,每人脸上都戴着一副纯白面具,惟有两个孔洞露出深黑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姬珩认得这副装扮,是刑道司的人。
心下一沉。
刑道司的人直直走过来,随后将他们团团围住。姬珩早在人来之前就戒备起身,李廷瑄却还在地上坐着。
为首的刑道司之人向两人作礼:“李尊主,少尊主,天堑失控,天道署发现爆炸之前有人私闯天堑塔,有重大嫌疑,特命我等前来拿人。”
姬珩皱眉,李廷瑄则大咧咧地坐在地上:“你们拿人办事,本君自然不阻拦。不过招魂大阵刚刚结束,你看,大家都灰头土脸的,可千万别认错人啦。”
对方似乎对李廷瑄异常尊敬,又是一揖,肃容道:“回禀尊主,符道司查到天堑爆炸之前,西域之主夜岐山曾违规进入中枢池,随后络神符失控。此次爆炸事故,西域之主夜岐山是重要疑犯,我等是来将其收押问审。”
李廷瑄露出几分了然,姬珩却霍然道:“不行!”
这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姬珩看去。
刑道司向来手段严苛,夜老又生死未卜,姬珩根本没法同意让夜老被带走。
他冷冷扫视一圈,似在寻找什么,最后看向为首之人:“你们有什么资格问罪西域之主?不说夜域主到底有没有进过天堑塔,就算进去过,域主出入天堑也是职责所在,我看谁敢上前!”
话落,周身已有符意激荡,雷霆领域的威压也沉沉而至。
其实关于夜老受伤这件事,姬珩怀疑过,比如祖父一向在夜氏,今日怎么会来天堑塔?但他想起自己今日前脚才进天堑,后脚便有祖父过来,也许祖父是因自己而来?也许是他连累了祖父……
真相如何不说,刑道司的人却是岿然不动。
为首之人继续道:“刑道司收押疑犯,任何人不得阻拦。另外,此次闯入天堑塔的除了夜域主,还有两名疑犯。我司根据身形、魂识判断,其中一名疑犯与少尊主的特征十分吻合,所以,也请少尊主与我等走一趟。”
闻言,姬珩面色有些难看,他预想过闯入天堑的事情会被查到,但没想到这么快。也是,他与李廷瑄是被中域之主赶出来的,两人的身份自然也逃不过中域之主的法眼。
为首的刑道司主官向前一步,姬珩的雷霆领域顷刻间被踏碎。符光层层消失,姬珩下意识握住剑柄,然而抬头,却见不知何时,天空中已出现密密麻麻的人影,皆是穿着刑道司黑袍的人!
这些黑袍修士境界莫测,沉默不言地将他与夜老团团包围,如一片悄然笼罩的雷网,足有二三十人的规模。
刑、道、司。
姬珩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眸光微暗。
“哎,等等。”就在这时,李廷瑄打断剑拔弩张的气势,慢悠悠地站起来,笑说:“本君刚才说什么来着?别认错人哈,这位青年才俊姬少主是和我一起的,从来没去过什么天堑塔,你们再查查。”
刑道司主官看看李廷瑄又看看姬珩,犹豫半晌,说:“尊主大人……请您不要包庇嫌犯,此次事关重大……”
“天堑爆炸的成因还不知道,你们就开始抓嫌犯了?”李廷瑄大笑出声,“再说,无凭无据就抓一个天尊弟子,这是谁教的规矩?让你们家司主来见我!”
最后一句,威压初现。
刑道司一片静谧,最后还是主官作了一揖,姿态更为恭敬:“是我等惊扰了尊主大人。少尊主之事我等将回禀司主,待司主决议。至于夜域主,违规入塔必须交由我司问审,还望大人理解。”
姬珩握剑的手一紧,却被李廷瑄按下去。只见红衣人施施然打了个呵欠,点头道:“啊,应该的,请便。”
……
夜老最终还是被刑道司的人带走。
姬珩洒的络水以及李廷瑄喂的药丹还是起了作用,临走时夜老已有平稳的呼吸。但姬珩仍然不甘心。
李廷瑄拍了拍他的肩,劝说:“年轻人要冷静,要沉稳,小岐山这么大个人躺在爆炸现场,不被天道署带走简直天理不容啊。”
姬珩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去哪都可以,就是不能去刑道司。”
夜氏曾经与刑道司有仇怨。
李廷瑄像个守财奴一样,把刚才布阵的材料又都收起来,边收边说:“放心,以小岐山的状态,不在药司躺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受不了审。
药司。姬珩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哎,别看我。”李廷瑄赶紧摆手,“刑道司可不好惹,尤其是小殊,看着很守规矩,其实最不守规矩。你如果要去药司,他一定布下奇经八阵天罗地网,想想就烦死了!反正我们交易已经结束,收工~”
说着,李廷瑄动作潇洒地将材料往后一丢,他身后的灰雾居然自动聚拢,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吞了进去,看样子竟有神智。
随后,李廷瑄又变戏法地从手里翻出两颗魂石,这正是之前他与姬珩交易的魂石,被他两指一夹,圆滚滚的,似在提醒,又似乎只是显摆。
而姬珩,看着那两颗魂石脸色一黑,随即又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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