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
窗外蝉鸣声不断，安冰蓝抓着笔挠了挠头，写了一会又趴在桌上，任由风扇的风把头发吹起遮住视线。
“确实好热……我把空调开开。”夏橙谧说道，擦了擦额头的汗放下笔去找遥控器。
“滴。”
“橙橙坐这么久热了也不会开空调么？”安冰蓝趴在桌上问。
“说实话……忘了。没有热到难以思考就想不起来，写完题才会意识到——之前都这样。”夏橙谧说道，又走回来坐下。
两人正在夏橙谧家，这几天高考，学校被当做考点放假了，而夏橙谧也担心安冰蓝这几天玩心太重，又不好在图书馆背书，干脆把她叫到自己家来学习。
“太专注了，”安冰蓝转了个面继续趴在桌上，感受着背上吹来的凉风，一边嘟囔道，“佩服。”
夏橙谧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现在正后脑勺对着自己，头发散在桌上，脖子间留着豆大的汗珠，便扯过一边的纸巾给她擦汗：“热，直接和我说。”
“我看你在写题……”感觉到夏橙谧的动作，安冰蓝仍然趴着，突然又把头转回来说，“都不忍心喊你了。”
见她突然转过来，夏橙谧愣了愣，把纸巾扔进废纸篓，小声说：“我下次注意。”
“没事，能和橙橙待在一起都无所谓，”安冰蓝说着，又坐直拿起笔，“就是写题太痛苦了。”
这么说着，夏橙谧突然用笔轻轻敲了一下她脑袋：“高三现在在考试，过了这几天你们也高三了，端正一下态度吧。”
安冰蓝“诶哟”一声，吸了吸鼻子做委屈状看着夏橙谧：“痛苦。”
不等安冰蓝反应，夏橙谧就抽过她手上的卷子拿起来看。
“嗳——”安冰蓝想抢，奈何夏橙谧把她的气势瞪了回去，她只得忐忑地看着夏橙谧的表情，一边说，“橙橙你现在好凶……”
夏橙谧“哼”了一声，装模作样地说：“如果你是李若薇，我只会更凶。”
再说了，你和我有约，我也应该在该督促你的地方督促你。夏橙谧想道，又看向卷子。
只见数学卷子前选择题乍一看还写得满满当当，甚至空白处还留有演算痕迹，但一到主观题只有空白的“解”字。
夏橙谧：……
“怎么？你觉得写个解字有分么？”夏橙谧说。
安冰蓝深吸一口气，委屈巴巴地说：“还没写到……”
“……平时数理化多少？”夏橙谧问，一边把卷子还回来。
又问到了点子上，安冰蓝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吞吞吐吐道：“能说吗，我怕你打我。”
“说。柏老师之前和我说你文科每次几乎满分，我有心理预期的好不好。”
安冰蓝：……
“数学及格线？八十……的样子。化学四十，运气好有五十。物理就……”
“……说。”夏橙谧雷打不动道。
“三十左右？”
尽管已经估算过她这个成绩文科拉满都只有一本水平，理科到底有多差，但夏橙谧听到的时候还是两眼一黑。
安冰蓝说完都有些不敢看她，只听到夏橙谧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
“能补。文科不好补，理科好补。而且——”夏橙谧叹了口气，说，“而且也不用担心分再低了。”
安冰蓝：……
触底了是吧。
“换不了选科，只能破罐子破摔，好好学，”夏橙谧说，又坐过来了些，“卷子再给我看看。”
“还来——？”安冰蓝有些碎碎的。
“帮你分析一下试卷。”夏橙谧说。
无奈之下安冰蓝只能把卷子递给她，夏橙谧又凑过来问：“你还有哪里会？”
安冰蓝憋了半天，终于放弃心理搏斗摊摊手说：“哪里都不会了，所见即所得。”
夏橙谧：……
那你还和我说还没写完？
夏橙谧大概看了眼题型，跳过高一还没学过的地方，说：“我看过高考题，主观题前几道大概率出那几个范围内的知识点，你这一块的基础好像也不太牢。”
安冰蓝一脸求放过，又见夏橙谧把试卷扔回来，跳下椅子在书柜里翻找一番，拿出几本专题训练。
于是安冰蓝的桌上又多了几本黄色的习题册。
“我暂时还没用上，你先写着，我到时候再去买。这套习题难度比较低，我一般拿来复习新学的知识点。”
安冰蓝翻开习题册，一边说：“……刚学完也刷题么。”
“刷。知识点，错题，不停复盘，不停地刷到考前，样样不能少。”
“这玩意我学完就忘。”安冰蓝嘟囔道。
“现在不能忘了，”夏橙谧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又说，“我跟你一起学。我学新的，你当做复习。”
“……好吧。”安冰蓝松了口气，刚想翻开习题册又被夏橙谧拦下。
“先对答案，刚才的试卷还没写完呢。”
“哦……”
对完答案，安冰蓝又偏过头来痴痴地看向夏橙谧的侧脸。
今天依旧是阳光明媚，阳台上的光透过窗户被切割成方形，规规矩矩地打在木制地板上。夏橙谧的眼镜稍微有些厚，惹得安冰蓝都想问问每天鼻子上架这么重的东西到底会有多不舒服了。
夏橙谧这次终于注意到安冰蓝的目光，扭过头来说：“安姐姐，你真的很不专心。”
安冰蓝笑了笑，又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因为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学这个的意义。你说如果我学法，那这些天文数字岂不是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安冰蓝拍了拍试卷，耸耸肩说。
“唔……”夏橙谧沉思了一会，说，“确实，好像没有意义，但又好像无可奈何。”
不学也有后果，学了却也不快乐。
“是吧。好累。”安冰蓝说着又拿出杯子喝了一口水。
两人正聊着天，夏彩霞突然敲响了门。
“谧谧，你们吃点水果？”
夏橙谧应了一声跑去开门，见夏彩霞端着一盘水果拼盘进门来，放在桌上。
“谢谢阿姨。”
“不用这么客气。”
“妈，想吃水果了我们自己能去拿，”夏橙谧说着，“还搞些这个。”
“我看你们学习挺累的嘛，”夏彩霞说道，一边左右看了看，“知道开空调了，还以为进来又要热得出汗——谧谧平时还关着门窗，不是热就是闷。”
“妈……”夏橙谧无奈道，又拿起牙签戳了一块苹果递给她，“你也吃点，我们吃不完。”
“我那还有呢。”夏彩霞说着就打算走。
“没事的阿姨，我们真吃不了这么多，”说着安冰蓝轻车熟路地搬起一边闲置的椅子放在一边，“您也吃点，这几天热，顺便吹会空调。”
“诶哟，那好吧。”夏彩霞见推不过，只得坐下来，慢吞吞地吃起了水果。
“小安啊，明年高三了吧。”
“呃……是。”
“那得好好学习了。学校呢？有没有什么打算？”
安冰蓝看了眼夏橙谧，稍微思索了一番，说：“学校，还没有。但是想考法学，去……北萍吧。”
“北萍好啊，谧谧估计也想去那儿，对吧谧谧。”夏彩霞笑道，弯眸看向夏橙谧。
“嗯。我想上A大。”夏橙谧说道，也不藏着掖着。
“橙橙肯定可以上的，”安冰蓝笑道，“我到时候随便看看附近的一本好了。”
“你们两个真想考一块呀？”夏彩霞笑道。
问到点子上，夏橙谧战术性吃了一口水果，安冰蓝便道：“友谊地久天长嘛。再说了她平时不怎么和别人说话，我过去陪她玩。”
夏橙谧轻轻推了她一下，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小安真是好孩子。”
傍晚的时候夏彩霞又想留安冰蓝过夜，安冰蓝废了好大功夫才糊弄回去，惹得夏橙谧笑了好久。
“小安路上小心啊。”两人站在楼梯口目送她下楼，直到看她走远了才回到家里。
见夏彩霞关上门，夏橙谧刚打算回房间，突然又听夏彩霞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谧谧，我问你，你上次和我说要一起考上大学的孩子，不会是女生吧？”
夏橙谧闻言微微一惊，脑内飞速闪过一堆措辞，又听夏彩霞说：“我知道你会急着反驳我。但你先听我说，这几天小安过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呃……没有，妈。”夏橙谧又被她这一套打得摸不着头脑。
“诶，放在以前我肯定是不同意的，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生活太荒谬了，”夏彩霞说着，又坐回沙发上——这个月经过夏彩霞的打理，家里终于添置了一些东西，难得有了一丝家的味道，“谧谧，你先过来，我们坐下来盘盘。”
夏橙谧只得慢吞吞做到她身边，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你说那是男生，那我要问你，他是几年级的？成绩怎么样？姓什么？你能一瞬间答得出来么？”夏彩霞问，“不能吧。”
夏橙谧闻言玩起了自己的手，只能认栽似的点点头。
毕竟如果要瞬间回答出来，那基本信息只能和安冰蓝一模一样。
“谧谧，不是妈妈想说你，这些年我开餐馆，手底下员工也有这样的，我都见过。况且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再结婚，也想过和一些朋友一起过日子——至少这个方面我还有发言权，对吧？”
夏橙谧看了眼夏彩霞，只见她表情比自己想象中平静。
“我倒是人到中年，也不追求什么浪漫什么爱情，老了也有同伴陪，也有你陪着，能看到你长大，这就够了。但你还小，你真的能确定全国那么多人里，你偏偏就在这个年纪碰到了对的呢？难道以后不会有别的选择了么？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呀。”
夏橙谧微微一惊，原以为夏彩霞会指责她的行为，没想到夏彩霞一开口竟然避开了“作为女生的她喜欢女生”这个议题，转而问她觉得自己选择是否正确，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还是当年的那个妈妈吗？
“我……我觉得，如果有那么一个人，”夏橙谧慢吞吞地开口，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发自内心似的说，“她的存在让我感觉到开心，让我感觉到生命仍有意义，让我感觉到世间的美好，那她就是对的。就算……”
夏橙谧说着，低下头来：“就算热情会消散，但至少也遇见过，有回忆，对吧。”
和苏格拉底的苹果一样，夏橙谧无所谓是否摘到了最大的那一颗，但绝对是顺应本心，摘到了自己认为最好的那一颗。
夏彩霞闻言笑着摇摇头，说：“越来越说不过你了。那小安明天还来么？”
“妈……你真的不介意么？”夏橙谧还有些难以置信，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
“你这孩子，难道希望我介意不成，”夏彩霞笑着轻轻敲了一下夏橙谧额头，“我是看小安性格很好才默认的，别以为我一开始没察觉到。”
“哦……她过几天要学考了，这几天学校不上课，我……怕她耽搁了会叫过来。”
“那行，你们好好学习，都考上理想的大学，到时候我再资助一笔，当做你们的升学礼物，”夏彩霞说道，站起身来，“到时候也同意你们在一起。”
夏橙谧闻言心里的阴霾也被瞬间拨开，连忙应了下来。
回到房间夏橙谧就开始打字：大事不好了。
安冰蓝这会还在车上，看见消息连忙回：怎么了？
安冰蓝：[担忧]
夏橙谧：我妈……
夏橙谧：发现我们的关系了
这条消息打得安冰蓝眼皮子跳了两跳，随即她又问：那阿姨怎么说？
夏橙谧：她说让我和你断，明天你也不能来了。
夏橙谧一边打字一边笑，猜测着安冰蓝此时的表情。
然而，安冰蓝好像看穿了她说的话一般突然回复：那怎么办啊，橙橙我还没抱够呢
安冰蓝：[扭捏][痛哭]
夏橙谧：……
夏橙谧：真的够了。
夏橙谧：肉麻。
安冰蓝哈哈笑了两声，继续打字：橙橙你这话说得没一点感情波动骗不到我哈哈哈哈
夏橙谧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包，又发：但是我妈真的知道了。
对方安静了半分钟。
然后发来了一个问号。
夏橙谧：但是她默许了，所以你明天还可以来我家。
夏橙谧：我要监督你学考背书。
夏橙谧：[监视]
安冰蓝还是没反应过来：啊？
安冰蓝：你让我消化一下。
安冰蓝：阿姨知道的是哪个方面？
夏橙谧：就是你，是我，未来女朋友，的方面。
安冰蓝坐在公交上看着这一句话久久出神，最后红着脸回复了一句：遵命，我亲爱的橙橙，明天还过来。
发完，安冰蓝感觉自己和自己正身处的公交车都要飘起来，飞到空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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