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冰蓝！我的好同桌！”
安冰蓝手上拿着还没弄懂的题目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方梓。
只见她兴冲冲地跑过来，说：“成绩都贴告示板了，你怎么还在刷题啊。”
安冰蓝支吾一声，一字一句说：“不想看。”
一想到上个月看到成绩的心情和后面发生的事，就更不想看了。
“你去看看呗，保准惊喜。”方梓说。
“能惊喜到哪去……”她嘟囔道，“看数学看得眼冒金星，真的不想看数字了。”
“你当真不看？”方梓见她突然这么倔，一下也来了脾气道。
“不看。”安冰蓝吐出两字说。
“好啊，那我念给你听！”方梓说道，顺手撕下一张便利贴跑过去把成绩抄下来，又跑回来清清嗓子说，“全班19——”
方梓停顿一下。
“文科不念，我有红眼病，”她嘟囔了一句，说，“数学92，物理45，化学46。总分572。”
她念完把便签纸放下，就见安冰蓝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诶哟吓死我了。你跟个鬼似的。”
“……多少？”安冰蓝又问，“我物理怎么这么高的分真的假的。”
方梓：……
“你自己看，”她撇撇嘴把便签纸扔在安冰蓝桌上，又坐下来说，“而且这次考试难，我物理都没上次高。”
安冰蓝拿起便签纸又看了又看，始终没说话，但喜形于表。
“你就乐吧。到底怎么学的？平时被你文科碾压都算了，照这么下去怕是理科都考不过了。”
“你想知道？”安冰蓝问。
“说说说说。好朋友就要共享机密。”她凑近了道。
只听安冰蓝淡淡吐出两个字：“天赋。”
方梓：………………
方梓抄起桌肚里的英语词典上来就是一拍。
“错了错了错了，别拍，脑子会拍坏的！”安冰蓝一边躲一边道。
“你爹的还说！”
-
“自己找找原因吧。”
致远楼的那边，夏橙谧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桂芳春。
“这段时间实在也是经常过来问题，我还给了你这么多资料，一个不留神掉这么多，”桂芳春说，指了指成绩单上的数字，“全班27，年级56——你是不是还没习惯冲刺班节奏？”
夏橙谧低着头掰着手，说：“……没认真考。”
桂芳春叹了口气，说：“行了，下次注意一下就行，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吧，小考罢了，我也不想要求太多，你回去吧。”
夏橙谧支吾一声，退出办公室。
心不在焉的。
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老是想着她，但还是下意识会看向对面那栋楼的灯火，看着时不时走过走廊的人，猜她是不是安冰蓝。
心情不好的时候想冲过去找她，但想到这里时又会想起两人已经一个月没说过任何一句话了。
每一天每一分，都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撕扯着她的心脏，一点一点，一片一片撕碎，把她折磨得身心俱疲。
夏橙谧趴在桌上，心想这样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人走着走着就会散，时间走着走着就到头了。一辈子能有多少时间沉沦在这种事上呢？
和人连接的过程有多刻骨铭心，就有多可能被伤害得越惨。
或许一切，不开始才最好。
好在周五的时候还有社团活动，夏橙谧无心再坐在教室里，眨眼间就出现在活动室门口。
“橙砸！你来得好早，”李若薇说道，“等会我就和小林老师说节目，然后我找了我们年级一个鼓手小秦，等会我们定一下曲目，下周就开始练啦。”
“行。”夏橙谧点点头说。
“嗯——？”李若薇歪头打量了她一会，说，“感觉你气色比起上个月好点了。”
夏橙谧叹了口气说：“好点了吗？可能吧。要是没退步更好。”
“啊？”李若薇惊道，转而又说，“没事哒橙砸，你退步至少不会退出冲刺班不是，已经很好了，你看看我，冲刺班都上不了不还是在这浪。”
“还得是你。”夏橙谧说道，嘴角少见地扬了起来。
正聊着，白芷欣她们也推门而入。
“诶哟，幼惜你是也想参加乐队么，现在是次次都来。”李若薇说道。
“啊……我不行的，我不会乐器，唱歌也……不太行。”白幼惜摆手道。
“可以当观众呀！乐队诚邀观众，上次橙子也当过，对不对，橙砸。”
夏橙谧愣了愣又点点头。
上次还是安冰蓝叫来的。
“啊……那，那好吧。”白幼惜说道，有些不好意思。
“那幼惜就在旁边当观众，兼画画。”白芷欣笑笑道。
“哦对哦！都忘了幼惜是美术生了，幼惜，你要是当观众想画啥就画啥，乐队很随便的。”
“嗯……”
林青羽来后和众人说了一下元旦联欢会的事，一节课下来先确定了参与人员，接下来就是选曲。
“诶，等等，我又想起来一个，”刚吩咐完事刚要解散，林青羽突然又说，“上个学期你们学长有编曲的，编得可好了。要是联欢会有原创曲子也可以。”
“好——”众人回答道，夏橙谧也就是听听。
毕竟，她现在不想再听到那首歌。
“我有曲子。”但白芷欣突然说。
“上次友谊赛的曲子就是你写的吧，可好听了，”小秦羡慕道，“词也很好。”
“词是学姐和小夏她们写的。”
夏橙谧在一旁一言不发，低着头。
“什么曲子什么曲子！我想听！”李若薇打断说。
“其实也就只有一个感觉。”白芷欣道，一边拿起贝斯示意了一下。
“哇，这个的感觉和之前那首完全不一样，”李若薇说道，突然想到什么，把她拉到一边说，“橙子可能听不出来，你说你这调子灵感不会是她吧？”
白芷欣笑了笑，小声说：“还真是……一听完她说的事就有一点灵感了。”
“诶，”李若薇道，“绝了。不过好听是好听，但没人写词，就连歌的曲子都是上次我们一块讨论出来的，困难重重。”
“可以先放着。我们暂时先选歌，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还是翻唱吧。”白芷欣说。
“也是，”李若薇叹了口气，“真可惜。”
两人一聊完，突然发现夏橙谧就站在她们身后。
李若薇愣了愣，讪笑两声刚打算说话圆场，就听夏橙谧开口：“我都听到了，也不是傻子。”
“啊哈哈。”李若薇不知道回什么，兀自眼神示意白芷欣。
白芷欣看了她一眼，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接，又看向夏橙谧。
夏橙谧见她俩这样，垂垂眸子说：“如果和你说的，是以这事为灵感，那我觉得，还少了很多东西。”
“呃……？”李若薇没料到夏橙谧会这么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因为我在曲子里只听到了伤感的感觉，但是实际上不止。”夏橙谧抬起眼来说。
因为夏季的那几个月都和安冰蓝腻在一起，对于音乐，夏橙谧已经不完全算是门外汉。
她能听得出音乐里的情感，同样也会去猜测音乐背后的故事。
会去期待每一次偶然听到的音乐，然后翻开每一片音符，以图窥见其中的美好或是残酷。
所以听到白芷欣掩饰的旋律之后，她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
“那……”白芷欣似乎也感到惊异，好像从来没听过夏橙谧和她们讨论过这些方面的问题。
上个学期的她，明明还只是会在大家询问她的时候说一句，“我觉得都可以”。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改？”白芷欣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
“改么……还有一点难以置信，一点怒意，还有藏在心里那种……想要表达出口的喜欢，希望时光能倒流，又希望时间能加速的感觉，”夏橙谧说道，又摇摇头说，“但这样太难了吧。”
“就按你说的办，”白芷欣说，“困难总是会有，但你说的感觉我也是第一次写，很新奇。”
“喂……你们两个不要一拍即合好不好……我们的节目呢？不考虑了吗？”李若薇幽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节目？”夏橙谧道。
“不如就原创歌曲吧。”白芷欣接道。
“啊……？那谁写词啊？”
“好问题。”夏橙谧思索一番，刚想问问一旁吃瓜的小秦，突然发现四个人都看着她。
夏橙谧：……
“……我啊？”
如梦似幻的夏日在一场秋雨过后匆忙退场，校园里重新被从北方卷来的风染成苍白色，不似往日生机。
夏橙谧走过金色落叶铺盖的校园小道，风将它们扫起，归入尘土，又提醒人们更加寒冷的季节即将来到。
耳边是校园的铃声，几个月来，夏橙谧已经回到了年级第一，但身边的人也没再见过她那样笑起来的样子。
她笔尖是修改了无数次的词句，连成诗行，串成段落，将无数个日夜藏匿于其后，谱成一支仅仅属于她们的歌谣，终于唱到了今年的最后一天。
“你问一下陈鲤要不要，只有五张，阳奕刚刚还跑过来要走两张，”蒋庆瑄说，把两张门票似的东西递给屈籁音。
一中的高三向来不参加元旦联欢会，高一高二都是以班为单位，而高三则会在教室里简单布置一下，举办一些小活动来缓和紧张的学习气氛，同时希望这些活动能成为学生们高中时期难以忘却的记忆。
但于此同时，学校仍会发一些票让部分前社团成员过去看节目，蒋庆瑄拿到的票就是从李若薇那顺的。
屈籁音接过票，先去找了陈鲤，看着白纸黑字红印章的纸票，犹豫再三又跑到四楼。
此时各个班级已经开始布置场地了，到处是椅子拖动的声音，屈籁音不付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讲台旁边的显眼包。
“牛吧。”显眼包此时正在玩气球，掐成了各种形状，在一声声“哇”中逐渐迷失自我。
然后一个用力过猛，把气球掐破了。
“嘭！”
屈籁音：……
“失误失误，”安冰蓝说着，突然感觉门口刮来一阵冷风，斜眼看到趴在门口的屈籁音，便扔下气球跑出去，“找我？”
现在她俩发型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真是稀奇。
“不找你找谁……”
“屈籁音！进来啊，”就听方梓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一个学期都没有就不认人啦？大伙都想你呢。”
屈籁音闻言愣愣，说了句有事推掉大伙的热情，又把安冰蓝拉到走廊。
“乐队的事？”安冰蓝猜到她想说什么，直接问道。
“嗯……只有一张票了。”屈籁音说道。
“那你去呗，”安冰蓝说，转身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我班上有节目呢。”
“……什么节目？”屈籁音看了眼教室，又问。
“唔，爆裂吉他手。”安冰蓝现编道。
屈籁音：……
她知道这几个月安冰蓝都在偷偷学习，也似乎有意避开往日她喜欢的话题，有节目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不偷偷拿着习题册躲在角落里写都不错了。
况且——她根本就没把吉他拿到教学楼来。
“那我也有节目。”屈籁音说。
“阳奕，陈鲤他们呢。”
“……你猜为什么只有一张了。”
安冰蓝笑笑，说：“实在拿不出去，这票不要也罢。也不是强制的，丢了就丢——”
“安冰蓝你到底在怕什么？”屈籁音打断她道。
安冰蓝闻言脸上佯装的镇定也黯淡下来，突然冷冷道：“这不是你的事。”
“好，不是我的事，”屈籁音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走到旁边的垃圾桶当着她的面把票扔进垃圾桶，“我不管，行了吧。”
白色的纸票从安冰蓝的眼里落入废纸之中，好像沉入海底没有回声的石头。
“我回去了，你玩得开心。”屈籁音说道，转身就下了楼。
安冰蓝还将身子倚在栏杆上，微微仰头，看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嗅着冷空气的味道。
“安冰蓝，你真是无可救药。”她喃喃。
“你不敢正视自己。”
“你总是视逃避为自由。”
教室外的风是刺骨的，刮在她脸上，灌进她的衣服里。
安冰蓝觉得冷，但冷不是冬风带来的。
她站直，看着窗内的暖光，吸了吸微微发红的鼻子。
不争气地跑到了垃圾桶旁边。
只是看一下，夏橙谧也不一定会在台上，对吧？
我只是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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