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别代表什么?
逃避?后悔?撇清关系?
连琲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几种可能,自己哪个都不想要。
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发过去的消息又一次石沉大海。
没有联系的这十几天里,刚开始,他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到后来,从他在校园里远远看见洛南和别人谈笑风生后…
他心里的湖再也平静不了了。
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整个脑海都被他占据,或许这种酸涩,是名为喜欢吗?
他第一百零一次摁开手机,看着停滞的聊天界面,低下了眼。
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中断了他的思绪连绵。是他的妈妈程望。
正值春盛,钟新市人口密集,已经闷热起来。
连琲却在燥热的微风里,因为一个电话手掌冰凉。
电话接通,对面的人开门见山:
“五一回不回家?”
连琲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调整好语气:“不太确定,学校里还有点事要处理。”
“又不确定?”
程望的语气让连琲心脏一跳。
“忙也早点回家,你妹妹这两天不听话,回去看看她。”
女人冷淡的声音像是在发号施令,而连琲是那个血液里流淌着锁链的、必须服从的人。
所以每次和妈妈通话,他都感到一种深深的沉重感,好像脚踝坠着铅球,而他在深不见底的水中。
他家在千里之外的南方边际,花州。
那是个一年四季都盛开繁花的地方,可他在那里度过的十八年,却荒芜到寸草不生。
从小到大,父母为他倾注了许多期望,他们在他身上注下了高昂的本金……
而他,是要还债的。
高中时的连琲很天真,天真到以为自己考上远离家乡的大学就能获得自由。所以当初即将坐上飞机时,他满心欢喜。
可父母想跟着孩子总是有办法的。
他的妈妈收拾了行李,与他一同上了飞机;
她抛下了工作和十二岁的女儿,也在这座城市住下了;
她每天都会打电话,要求知晓有关他的一切。
这份爱,沉重得令他无法呼吸。
“…嗯,我会尽快回去看她的。”连琲的声音很低。
程望似乎是满意了:“没什么事的话先挂了,我还有病人要看。”
说到病人,连琲想起了什么:
“等一下妈,我能问个问题吗?什么病会,突然有性//反应?”
程望是精神科医生,现在在这座城市的一所医院工作。
“性//瘾//症吗?我那天还看了一个孩子就是这个情况。”
“多大的孩子?”
“比你小几岁,还和你同校。”
“我认识他吗?”
“名字叫洛南,认识吗?”
听到名字的瞬间,连琲心跳快起来,匆忙扯了个谎:
“见过几面。”
应付过去挂了电话,连琲回想起那天那个傍晚。
如果是性//瘾//症,那么他的反常就十分合理。
这似乎确实是个难以启齿的事,至少在目前的社会环境下,很难亲口说出。
不过连琲不介意,医生家庭的他只觉得:这就是万千种病的一种而已。
所以他更关注的是……
他们初遇那天晚上,也可以用病犯来解释。
连琲自己是个健康的人,他的性反应是非病理性的,可洛南的呢?
换句话说,他心知肚明自己对洛南的感情,却再拿不准他的了。
洛南,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心动。
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至少要先联系上另一位主人公。
线上联系不到他,那就线下。
第二天,连琲换上他们初见时那件白衬衫,抱着一大捧红玫瑰,出现在洛南宿舍楼底。
五月艳阳,宿舍楼下人来人往,不免有认识他的投以八卦的目光,连琲有些堂皇,心道: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给自己壮了壮胆,他拿出手机,一遍一遍地打给洛南,打到他不得不接为止。
当然,这得赌一下洛南不会拉黑他。
洛南犹豫着接起电话时,正好站在窗边,看到了楼下的本人。
半月后再见,是隔着楼层的对视,他的白衣宛若初见,笑靥如星。于往来人注视中,连琲捧着花,温柔地望着他——
他举起电话放在耳边:
“洛南,下来见见我吧。”
“咚”。
“咚”。
“咚”。
心跳太快了。
快到洛南转身便下楼,到了楼底下,还未平息。
洛南虽然平时喜形于色,却擅长不想表露时把自己的心绪藏起来。
比如现在,他本能地装作“被电话烦到才来见面”:“怎么?”
连琲举着花弯起眼:“这位同学,请跟我走。”
洛南压下心里的悸动,挑起单边眉道:
“有没有人说,你今天像个卖花的中介。”
连琲的“校草微笑”有一瞬间僵住:“‘卖花的中介’是个什么?”
“就是像你这样,穿衬衫还打了领带,却抱着一捧花招摇过市的。”洛南把自己给说笑了。
连琲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直接单手解了领带缠在手上。
洛南看着他的胸口和手上的领带,心猿意马。
他掩饰着说:“现在不像了。”
说完他就走了神:
他意识到,自己开始掩饰对连琲的心动了。
掩饰其实是他的习惯。因为如果他的喜怒哀乐太容易被看透,父母就会以此作筹码要求他服从他们的想法。
而现在,为什么会对连琲掩饰…
洛南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明啊,他在意他到,已经会被要挟到了。
两人在校园里并肩漫步着,连琲走在右前方,始终快洛南半步,将他带去了个四下无人的角落,旁边有颗樱树。
洛南心说,这是要干嘛?
正当他要开口问的时候,连琲将花送了出去。
送出去的时候,连琲想:洛南这样的人,想必不会是第一次收到花。
但眼前的他,却愣住了。
洛南的脸与花相映,果然很好看:玫瑰热烈,与他的面容相得益彰,如和风清凉。
半晌,洛南才小声说了一句:“你送花什么意思…”
连琲笑着答:“请你帮忙。如果你答应,我承诺你一个要求。”
“嗯?”洛南示意他继续说。
“做我的模特。”
“上次见面的那天,我被模特放了鸽子,于是我决定,也放他一回。”
他倾身靠近洛南:
“这次摄影节,做我的模特好吗?你很有天分,只需要你最近…多陪陪我。”
连琲本来还担心他不答应,毕竟他是个相当随心所欲的人。
谁知洛南痛快点了头:“可以。”
他直视连琲的眼睛,微微歪头:“不过,你有什么是我要的?”
以他的长相,近距离看相当有冲击力,连琲恍了神,轻声说:
“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可以。”
这次摄影节需要提交以“微醺”为主题的8到15张组照。连琲设计了几个镜头,和洛南约在在摄影棚见面。
洛南的表现力很好,可能是因为人随意潇洒,放得开:
松弛的手指半握酒杯,他趴在红绸桌面上,脸上打着眼下腮红,发尾卷翘,像勾人的指尖撩拨心弦。
或是他穿上一件斜领黑色露肩装,靠在椅背上倒视着镜头,手中握着一只高脚杯,杯中酒液将倾未倾的瞬间,锁骨处流下液滴。
又或是他湿发浸在红酒浴缸里,仰起头缓缓沉入水底——连琲单膝跪在洛南两//腿//中间,以最好的角度拍摄。
那次拍摄结束后,两人都脸热心跳。
拍摄都是趁周末,不免有课业任务还没完成的时候。比如今天的最后一次拍摄,洛南恰好有一个ddl,等拍摄完了,ddl只剩两小时就要提交。
现在回学校去图书馆显然不现实,两人便在附近的咖啡馆坐下,洛南就地开工。
连琲一直觉得洛南是成绩很好的那类人,因为他的气质里有知识沉淀的味道,并且在ddl迫在眉睫的现在,敲字还从容不迫。
果不其然,仅一个小时,洛南就完成了。
一个小时内,他整个人呈现出极度的专注,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连琲暗自惊叹,在洛南合上笔记本前,他道:“我能看看吗?”
浏览了几行字后,连琲发现,这里面的东西虽然看不懂,但透着隐隐的熟悉:
“你是学化学的?”连琲高中学的是文科,也没有相关兴趣,因而对化学很陌生。
“嗯。”
“化学竞争那么激烈,为什么学这个?”
虽然看不懂,但“生化环材”四大天坑他还是知道的。
“首先我不缺钱,其次我有竞争优势。”
“比如?”
洛南点的拿铁做好了,他接过来搅了搅:“我年纪小。”
连琲反应了几秒才明白:
“你是少年班的?”
洛南点头。
连琲好像大脑宕机了,看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不会……”
“成年了,周岁十九。”
洛南看他那样子就想笑:“拜托,不成年怎么跟你开房?”
连琲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侧头不敢回应他的目光。
“怎么,敢做不敢提?”洛南笑他。
连琲却因为这句话真的想到了什么:
他似乎,确实是敢做不敢提的人。
他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每当私下里做了“好孩子”范畴以外的事,他都不敢想起,也不敢提起。
他一直在逃避,他多害怕看见自己真实的样子……会让父母失望。
“在想什么?”
洛南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连琲不想将这些告诉他,纵使洛南见过他最真实的样子,他也不想看起来那么矫情。
他掩饰道:“在想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哥。”
洛南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胸前:“你比我大几岁?小于三岁我不叫。”
和洛南在一起,连琲复杂的心情好像就散了些,他微笑道:“我二十五,请吧。”
洛南没想到两人的年龄差:“你是研究生?”
“法学研三。”
“为什么学法?”
连琲思考了一下:“因为…这是社会的规定。”
洛南轻笑一声,撑着头看他:
“连哥哥,你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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