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喻钦说的没错,崔睿敏确实没再来找过她麻烦。
但林听榆觉得,或许有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和傅喻钦基本相当于形同陌路。
“阿榆,听说傅学长刚参加完竞赛,结果应该很不错吧?”班长有次向她打听八卦。
已经冬至,逢城的冬天比家乡要暖和一点。林听榆怕冷,在校服外套里加了毛线衫,她太瘦,也不显得臃肿。
“光荣榜已经贴出来了吗?”林听榆从试卷里抬头。
“那倒是没有,”班长听出她话里的拒绝意思,“就是我想着学长实力这么强,应该会拿到不错的名次吧……”
林听榆笑笑:“应该会。”
中秋节的事情在争吵中不了了之,过后某天,她从舞室回去,听宋初玉说,傅喻钦办了寄宿,早就算搬走了。
林听榆那时还在反复咀嚼中秋那天晚上宋初玉说的话,一直想不出个所以然,闻言点点头,仿佛半点和自己无关的样子。
倒是宋初玉又再次叮嘱她,在学校的时候,最好也离傅喻钦远一点。
就差直说让她不要掺和尹家的事情里。
其实不用谁多说,她和傅喻钦,满打满算也只比萍水相逢要近那么一点。在学校偶尔会远远碰见,比起亲戚,更像陌生人。
校园八卦都是有时效的,没了崔睿敏的掺和,她和傅喻钦这点关系也在大众视野里慢慢淡去。
偶尔在食堂之类的场合遇到,林听榆也会提前转头,佯装和身边的人讲话,擦肩而过都少有。
看出她不想聊这个话题,班长也察觉到什么,有些尴尬——八卦有各种传播渠道,有人身边也有就住青禾街附近的玩伴,傅喻钦和林听榆不是“真”亲戚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
有点尴尬,她从位子上拿了个苹果来给林听榆:“阿榆,这是我自己包的,不太好看,给你吃,别介意啊。”
立冬好像才是前几天的事情,转眼又快是平安夜。
以前的学校,朋友们也很流行在平安夜和圣诞节互换礼物,苹果用各色亮晶晶的塑料纸或者绘着精致图案的纸盒包起来,抓紧一切学习之外能找乐趣的节日,互相交换。
林听榆性格好,专业好又不强势,之前班上很多人都很喜欢她,高一那年,她就收到十来个礼物。
放下手中的笔,她把放在纸盒里的苹果接过来,笑笑,真心道:“谢谢你,班长。”
孔路凡下课基本都在位子上写卷子,她和班长说话的时候,他正在解一道数学的压轴题。
“你平安夜晚上有空吗?”快上课的时候,他换了下节课要用的课本,突然问她。
算下来今年的平安夜刚好在周六。林听榆看向他。
推了推眼镜,孔路凡解释道:“北城区新开了一家书城,听说有很多新的卷子,要不要一块去看看?”
“我得去舞室排练,”林听榆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你可以问问别人。”
“没事,排练重要。”
两人之间的对话基本就是解题,这是孔路凡第一次邀请她。其实那天晚上她不用去舞室,但林听榆还是婉拒了。
她在逢城始终找不到归属感,也就只好先求独善其身,还有一年多,林听榆差不多是数着日子过。
平安夜那天晚上,她久违地接到林亮海打过来的电话,是换了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最近学习怎么样?”开场白惯例是这句,“钱还够花吗?”
她现在也渐渐不得不熟悉林亮海的另一面性格。他没有主动打钱,只是问够不够,那就是手头不宽裕。
听着隔着薄薄一道门板传来的争吵声,林听榆却说不出一切都还好这样的、完全等同于自我安慰的话。
“爸,”她顿了顿,还是极力压制住声音里的委屈,忍不住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林听榆其实想说,这里的舞室她不习惯,学校不习惯,身边的人也不习惯。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她,自己有多么格格不入。
她还想说,尹家一点也不好,小姨说话好难听,尹国飞赌博说脏话,喝酒越来越多。她每天晚上都要把箱子推到门后面堵住。
自己真的不能等到高考,再来C省吗?
她甚至还想问,家里真的这么困难的话,为什么还要再生一个弟弟?
但最后林听榆只能问自己,是不是被放弃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或许电话那头有过沉默,又好像只是林听榆自己的错觉,林亮海说:“听榆,别这么不懂事。”
“你汪阿姨最近身体不好,爸爸工作很忙,照顾不了你。你要是缺钱的话和你妈说……我先让你汪阿姨给你转两千,你自己要有计划,不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知道吗?”
“你有什么事可以打你妈的电话,我这边信号不好,等我联系你就行……”
挂了电话,林听榆突然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包围。
外面,尹国飞和宋初玉已经吵了十多分钟,仍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林亮海很大男子主义,以前从不允许林听榆花宋初静的钱,他认为这会让外人觉得他没本事。
宋初静当然乐得不给,她原本就是家庭主妇,离婚后也没再找工作,直到嫁到加拿大,手头也一直不算宽松。
既然已经到了让汪阿姨给她临时转一点生活费的地步,那就说明,林亮海应该已经自顾不暇了。
她用一贯的方式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只当什么都听不到,查看银行卡上的余额,重复计算着万一有什么事,这些钱要怎么花才能撑到高三结束。
某种预感隐隐又开始包围她,还没思索明白,就听到宋初玉的尖叫哭声,接着是什么破碎的声音。
原本在门后面踱步徘徊的林听榆猛地拉开门。
茶几上放着的一个花瓶被扫落在地,玻璃碎片散了一地。客厅里,尹国飞坐在沙发上,宋初玉站在靠近阳台的那边,两人远远各自在一端。
争吵被第三个人突然打断后,在昏暗灯光下显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宋初玉身体立马倾斜向林听榆那边,用看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阿榆,你今天没去舞室啊?”
周五晚不上晚自习,她吃过饭就回来订正数学试卷了,回来的时候家里没有人。
“嗯,”林听榆说,“今天放假。”
她佯装淡定,一边回答宋初玉的问题,一边尽量用与平时无异的目光扫视屋子,最后落在尹国飞身上。
他只低着头,自顾自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更方便林听榆打量。
尹国飞恰好穿了初见的那套衣服,但和善的面具已经戴不住,喝酒,赌博,或许还有其他。
林亮海和宋初静离婚的时候林听榆年纪还小,但也已经记事了,那时候她白天上学,晚上已经开始排斥在家,因为父母的争吵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像只需要某点突如其来的火星,就能立马被引燃的干燥引线,大多数时候,他们甚至想不起要把她关在房间里。
童年的记忆太过触目惊心,林听榆日常生活中总是尽量避免和任何人发生争端,这会儿站在这里,也只是佯装镇定。
实则她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小姨,”她想出一个说辞,控制住声音,“我有点饿,想出去吃个宵夜,你可以陪我一起吗?”
听到这,尹国飞抬头,嗤笑一声:“不愧是大城市来的,晚上还肯花钱出去吃什么宵夜。”
“吵就吵,你少拿孩子做筏子。”宋初玉瞪他一眼,旋即又转过来,对林听榆笑笑,“阿榆,你自己去吧。带好钥匙,小姨和你小姨父有事要商量,啊?”
眼神和语气里都有一种拼命想要息事宁人的劝解,仿佛刚才吵到要翻箱倒柜砸东西的人已经出去,这会儿只需要粉饰太平就足够。
林听榆不死心,依旧还是看着她。
宋初玉摇摇头,对她安抚地笑笑,居然很难得地能看出几分宋初静的模样:“没事儿,阿榆,你去吃。我跟你姨父有话要说。”
门关上,走廊的感应灯应声而亮,良久,终于听到门外迟疑又轻薄的下楼脚步声,宋初玉才回头。
“一天天就知道给我找麻烦,请这么大一尊佛来家里伺候着,嫌日子太舒坦了?”
看不惯宋初玉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看不惯林听榆一贯“高高在上”,看不上自己的清高做派,尹国飞出声嘲讽道。
“行了你,少说几句。”有了林听榆的突然打断,两人突然重新站在统一战线,能够好好对话。
要把孩子送到她这里,宋初玉当初结结实实地嘲讽了林亮海一番,提前要了一笔不算少的钱,更别提还有每月的生活费。无论如何,她是舍不得这一份收入的。
这也是林亮海拖延了两个月生活费,宋初玉也只当他是忙生意,忙到忘记了的原因。
“一天天的只知道找麻烦,娶你我真是不划算……”
眼见尹国飞不依不饶,宋初玉的火也重新燃起来:“你倒是想找个有钱的,人家看得上你吗?哦,差点忘了——”
“你倒是走过这样的狗屎运。”
宋初玉冷笑一声:“但这不是可惜了吗?再有钱还不是去死了?!”
“……宋初玉!”他气得青筋绷出来,目眦欲裂,“你他妈再给我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是这样!你他妈少说那些车轱辘话,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我的钱是留给阿蒙上学的!”阿蒙是宋初玉和前夫生的男孩,当时没要抚养权,一直养在那边。
她和尹国飞当初就是打麻将认识的,后来他不打了,她还在打。打的都很小,有输有赢,基本都能持平。
再后来,就是现在。
尹国飞安生不到两年,又开始赌钱,什么类型都赌,从小到大,比复建的人加强度要更简单,已经开始频繁和宋初玉逼迫钱财。
看着面前歇斯底里要开始翻箱倒柜的男人,宋初玉在崩溃中突然感到一瞬间的茫然。
不是说,家里一定要有一个男人作为顶梁柱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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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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