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将人放在床榻上,抬眸间又扫一眼内间,摆放的多是旧物,更是冷哼一声。
“派人去母亲院里重新遣个婆子过来,若是二太太不懂治家,且让母亲掌管。”
管家连忙应是。
半响,才从二房正院走出个嬷嬷来。
那嬷嬷被这阵仗唬的一跳,惊的跪在地上,“奴婢刚被二太太叫去了。”
“拖下去。”裴宴冷眼扫去,“还有谁没来当差,都拖下去打板子,发卖出府。”
二房将奴仆纵容的都爬上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了,还不立时将人打杀,哪还能容下半分。
“家主。”
嬷嬷哀嚎,瘫倒在地。
她哭天抢地,“容我去二太太处告饶啊,我是二太太家的!”
这嬷嬷是二房李氏从嫁到裴家就带着的陪嫁丫鬟,虽然她没有钱嬷嬷这个奶嬷嬷要得脸,但是在二太太处也是要些脸面的。
粗壮的身体在地上抽动,直接被人拖了出去。
大太太那处来了一个婆子并几个丫鬟,拿这洗漱盆子并几条丝绸毛巾,换洗的东西一应俱全。还有小厮去库房拿了太太吩咐
给沈氏的老参补品,也算是颇为关切了。
管家站在院子里等大少爷从二房出来,抹了汗,那是片刻不敢停歇,“家主,太太叫你休整好了,闲时去一趟她那。”
裴宴沉吟片刻,举步往书房去。
长廊外,天光明媚。
外头的煦日打在海棠树上,投下片片斑驳的枝影,淡粉的花苞舒展,迎风而立,哪怕时节乍暖还寒时,也瞧得喜人。
管家得意一笑,“家主,这海棠树最是富贵,料想今年必有喜事啊。”
他可是遣人精心照料了许久,难得一见花开。
府里的一花一树哪怕一草,皆有讲究,庭院里摆着古朴的汉白玉石桌,旁边的石头渐次堆叠,其中的假山孤峰突起青石嶙峋,能见出几分峰峦峻岭、森林苍翠的奇韵来。
石栏下一方荷花池,清风拂面,柳枝依依,垂柳荡过湖面,还能见红鲤鱼嬉戏而出水。
裴宴抿了唇,并不扫兴,只道:“母亲是催的婚事有些急了。”
他身边并无通房小妾,裴家极重规矩,世家妇未进门,岂能随便坏了规矩。
“太太一番心意。”管家耳目聪敏,还能记得不少贵女门阀偷偷来打听。
裴宴进书房,找出前日批的公文。
这是一份谏言太子言行数亏礼度,侈纵日甚的奏章,裴宴虽不是言官,今日也添了一笔上去。
他在太师椅坐下,翻出红印盖上。
等处理好了奏章,才抬眸,看向厅内恭敬等候的管家。
“那半道上有消息了吗。”
裴宴呷了口茶,将青花的茶盏放到一边。
裴家二房的少夫人在道上惹来杀身之祸,不出几时就传遍盛京了,犯者胆大包天,真是岂有此理。
管家斟酌道,“那些人手脚很干净,没留下什么痕迹,马夫倒在路上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倒是太子府里的人今日确实派人去了寺庙里。”
这就很难办了,拿不到人,依律诽谤太子可是重罪。
正在一筹莫展时。
“家主!”
小厮手脚麻利的进来,虽有些急躁,却言语清晰,“府衙并着太子府的管事堵上门了,说裴府包藏太子府里出逃的罪奴,口口声声要我们交人。”
管家诧异,太子府行事这么狂妄。
空口白牙的拿什么人,伤了少夫人还敢反咬一口。
“可看清楚了,是不是太子府的人。”管家忙道。
“看清楚了,那管事拿了太子府手令。”
管家苦着脸。
二房少夫人还重伤躺在床,太子府又明目张胆上门施压,还有王法吗。
裴宴抬眸,轻笑,“这好办,速速将人拿了,明日随本官进朝面圣。”
瞌睡有人送枕头,正愁没有人证,人证倒自己送上门了。
裴府外,黑灯瞎火的夜里,此刻却被火把照的四下通明。
“快开门!”
朱漆大门被拍的嘎吱作响。
“有人看见,有太子府罪奴藏进你们府了,本官拿了太子令搜查,快开门!”
裴府大管家听了家主的令,不疾不徐的出现在门口,“都嚷嚷什么!”
盛京衙门的京兆尹未见裴宴,又瞧了瞧站在自己身旁的太子府管事,倒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
京兆伊对着裴大管家拱手,“本官依法来搜拿太子府罪奴,还请裴家能给个方便。”
“方便?”裴大管家冷哼一声,“我可不知道什么太子府罪奴,小人只知道裴家少夫人于归家半道被贼人害命!”
“大人可否主持公道?”
“你!”
京兆尹指着他,噎的急眼。
“大人,莫要与小人争论,直接进去拿人就是。”太子府管事挺身而出,厉声道,“都给我进去搜!”
“我看谁敢!”裴大管家拿身堵门。
大场面裴管家也见了不少,整个盛京也没几个人有胆敢逼上裴阁老家的。
两边僵持不下,很快禁军就出现,裴大管家恭敬的快步迎上去,指着面前一众人马。
“首领大人,就是这些人,在裴府门前闹事,我们裴家少夫人疑似被他们所害,求大人给个说法。”
禁军首领就是被裴宴的手令请来的,他严肃着脸看前面乱糟糟的一群人,大手一挥。
“都给我抓起来!”
“什么,我是太子府的管事,你们谁敢抓我!”太子府管事惊愕,还不等他说什么,他手下数十人连着衙门捕快都被黑压压的禁军卫队请走了。
独一个京兆尹,身有官职,没人敢对他动粗。
“大人也回吧。”禁军首领居高临下,对着京兆尹道。
说罢,也不管人什么脸色,扭身骑马便走。
“啪”一声,裴府大门也关上了。
京兆伊惊的回神,才发现全身吓得汗湿。
裴家乃是盛京顶级门阀世家,经历几代王朝更替,皆在朝中担任要职,更别说裴家老太爷是历经三朝元老,门下弟子无数,这一代出了裴宴裴阁老,自己是猪油蒙了心才敢到人府前卖弄是非。
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府内,裴管家去各院安抚。
沈月已经昏睡三天。
她醒时睁着一双眼睛,也不出声。
外头天色将青,点点群星浮现,显得天幕更加静谧。
红愿举着烛灯,低头推开门,刚往里走了一步,便对视上清丽有些泛冷的眼眸,唬的后退一步。
“少夫人。”红愿定了神,才轻声走上前唤人。
沈月苍白的脸没什么表情。
直直看来,倒有几分逼人的凌厉。
红愿只以为少夫人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这一位主子她没伺候过,只听二房旁的嬷嬷说,少夫人生性懦弱,平日里不讨喜,在二房不受宠,连着二少爷要了好几个通房,虽无小妾,却也不重视滴妻。
少夫人现在住的凝芳院虽大,却离二房二少爷院子有些距离,倒是离大少爷的书房颇近,中间只隔了个小花园。
“少夫人,喝药了。”
青兰端着药碗进来,端盘上还放着几颗蜜饯,还以为今日少夫人还是昏着,需她一勺一勺的喂药,没想到人倒是醒了。
红愿上前扶着沈月坐起来,拿了迎枕往她身后靠着。
“我来给夫人喂药吧,你快去和章嬷嬷还有大太太处报喜,说少夫人醒了。”红愿接过药碗。
青兰应了,便又出去了。
她俩规矩极好,大太太处调教人极为严苛,一板一眼都不容出错。
沈月拿过药,轻轻闻了一下。
是妇人小产后,活血化瘀,补气止痛的药。
重伤之人服用,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红愿还当她怕苦,耐心哄着,“夫人喝了药,身子好得快些。”
她顿了一下,还准备再劝两声,眼见着夫人拿起碗就咽下去,眨眼间就将碗放下,连蜜饯都没拿。
夫人好似没感觉般,面无表情的令人咋舌。
红愿站在一旁,也没听见吩咐。
年纪大的嬷嬷说了,心病就得多听多说,时间长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人也活过来。
“大太太送了不少人参来呢,都是压箱底的百年老参,只愿少夫人把身体养好。”红愿絮絮叨叨的说着事。
沈月垂下眼眸听着。
“前几日太子府管事来府里要什么贼人,这不是欺负少夫人还贼喊捉贼。”红愿给夫人拈了拈被角,语气安慰,“少夫人且宽心,家主为您的事,拿了人就去面圣给您做主了。”
“现在您可是大太太那看顾的人,只管把身子养好,其他都不用操心。”
“太子府管事来裴府拿人了?”沈月淡淡问道。
“可不是,哪有什么贼人,准是太子府下人来找的由头罢了。”红愿见少夫人问话,有心哄她多说几句,省的少夫人因着流掉的孩儿走不出心病。
这事在裴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裴管家都给大家说了,安抚着没什么大碍,他们裴府并不怕事。
沈氏笑了一下,苍白的脸才展颜,哪怕病的毫无血色,却美的惊人。
红愿看呆了去。
以往,少夫人穿的寡淡素雅极了。
埋首驼背,见不得人般,裴家对沈氏的印象只剩下木讷和不讨喜了,好比行将就木的枯叶,随手就丢一边去。
“夫人您就该多笑笑。”
红愿眨着眼,心想这般美的夫人,二少爷怎不知好颜色。
“唔。”沈月应着。
她心里还藏着别的事,也不太想管事,只道身子乏了。
红愿:夫人好美好美(星星眼)
沈月:无感.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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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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