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急忙叫住钱达。
“不可,顾大人身份尊贵,应当是我去拜访他才是。”
让一位和爹爹一般年纪的长辈来见她,的确有些失礼。
钱达点了点头:“也好。”
钱达在前面带路,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边是大人的房间了,容我去通禀一声,林小姐稍等片刻。”
钱达进屋后,很快便出来了。
“进去吧。”
林望舒刚一踏入房间,便嗅到淡淡的沉香味和浓浓的墨香。
房间内的装饰简洁,摆放着大量的书籍,木简,并无什么多余的摆件。
窗子都开着,偶尔有风灌进来,显得屋内格外空旷冷清。
一道身影,在屏风后伏案写着些什么。
听到她的脚步声,那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顾砚良的身影出现在林望舒面前。
林望舒有些诧异:“大人您怎么在这?”
顾砚良沉默片刻:“我……不能在这儿吗?”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望舒耳根微红,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碧青色的帕子。
“您在这也好,我正好要给您送东西呢。”
“这是那日大人借我的帕子,请大人收好。”
顾砚良看了一眼那帕子,十分干净,看来已经洗过了。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那帕子,垂眸收好。
林望舒看了看他身后的屏风,咬了咬唇。
“那日顾大人救了我,我一直没有机会道谢,本想今日好好拜别顾大人,没想到他竟然不在。”
林望舒从怀里拿出了另一块帕子:“这块帕子是那日顾大人救我的时候递给我的,既然他不在,就只能劳烦您帮我转交了。
说实话,你们两个的帕子挺像的,我差点没分辨出来。”
看着林望舒葱白的指尖,顾砚良先是有些糊涂,不明白他明明在此,为何林望舒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
很快他便想起救林望舒时,林望舒的双目被火熏得不能视物,而他的嗓子也被呛哑。
身边的人又很少连名带姓地称呼他。
想来是让林望舒误会了。
此时将事情说破,只会让双方都尴尬。
反正以后他未必有机会见到林望舒,何必徒增尴尬。
顾砚良轻笑着接过林望舒手中的绣帕。
“林小姐放心,我一定将东西亲手交到顾大人手里。”
大理寺纪律严明,若不是有人带着林望舒住进来,她是没资格进大理寺的,这次若是不能将手帕还回去,以后就没机会了。
林望舒很感激顾砚良愿意伸出援手。
“多谢大人,您真是个好人。对了,认识您这么久,还不知晓您的尊姓大名,不置可否告知于我。”
话一出口,林望舒便觉得这话有些唐突,她补充道。
“我会吩咐手下的商铺,听到大人您的名字便给您算便宜些。”
顾砚良轻笑:“好啊,我姓顾……”
林望舒忍不住笑:“难怪您的帕子和顾大人那么像,又恰好出现在这个房间,原来您和少卿大人是亲戚,我这就吩咐下去,以后只要是大理寺姓顾的一律便宜两成。”
顾砚良的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翘起。
“顾某第一次知道顾这个姓氏这么值钱,那便多谢林小姐了。”
林望舒郑重的对顾砚良行了一个大礼。
“是我该谢大人才是,若有什么需要民女帮忙的,您尽管开口,民女一定全力以赴。”
屋内的纱幔被风吹起,纷纷扬扬的飘荡起来。
风吹乱了林望舒的头发,几缕细碎的发丝被吹到了她的唇角处。
顾砚良目光越发柔和。
林望舒……
一个柔弱娇小的女子,看起来和世间女子一样普通,却能承受住丧亲之痛,冷静地寻找真凶。
她是那么的敏锐,坚决。
当真是个破案的好苗子,若是用心培养,定然可以有所作为。
只可惜,她是个女子。
本朝并无女子入大理寺的先例,不然他一定将林望舒留在大理寺。
林望舒伸出纤细的手指,将发丝扯下来。
“时候不早了,民女告辞,祝小顾大人事事顺遂,身体安康。”
顾砚良的喉结轻轻滚动,出言叫住了她。
“你是如何发现方士杰身份的?”
方士杰隐藏的很深,在王家和林家眼皮子地下潜藏了那么多人都没被发现。
就连他派去保护林望舒的差役都没能察觉到方士杰的存在。
他很好奇林望舒是怎样识破方士杰身份的。
林望舒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之前摔的那一下,如今早就已经好了。
她笑了笑。
“我之前没有见过烧伤,所以没能及时认出方士杰的身份,只是觉得他一个送菜人,却识文断字,无偿教巷子里的孩子读书,这不符合一个送菜人的身份和眼界,其次他的房间摆着白杜鹃,白杜鹃本就少见,偏偏他和王氏那里都有。”
顾砚良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欣赏。
“所以那日你才询问掌柜,送菜人只给一户人家送菜,是否可以维持生计?”
林望舒点了点头。
“不错,但当时我只是他有些奇怪,并没有想过他就是方士杰。”
林望舒垂下眼眼眸,扣了扣手指。
“我只是想王氏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怎么可能会忽然喜欢上一个丑陋的送菜人。”
“但如果那个人是方士杰,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顾砚良的唇角微微上扬。
林望舒和他想的一样,真的很聪明。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时候是有些不早了,走吧,我送你离开,我为林小姐开路。”
他翻身上马,风吹动他的衣衫,显露出他笔直的脊背。
阿满悄悄夸道。
“这位大人可真好,您晕倒的时候给您请大夫,咱们回家还给咱们备马车。”
林望舒本来不想麻烦顾砚良。
但她想到父亲已死,不知多少人觊觎家中产业。
她一个无依无靠庶女,无人护着,怕是会被族中之人啃的骨头的都不剩。
有大理寺的大人亲自护送回去,族中的人会觉得她与大理寺的人关系很好,不敢轻易招惹。
她需要顾砚良为她造势。
这次,是她利用了顾砚良,欠了顾砚良一个人情。
“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好好报答这位大人的。”
马车缓缓停下,林望舒在阿满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门前的守卫不知道去了哪儿,如今家中的大门敞开的,门前的脚印杂乱无章,激烈的争吵声,从宅院内传了出来。
顾砚良率先走在前面,进了府中。
此时,府中已经乱成了一片,一大群下人跪在地上。
王氏浑身是血的被几个刁仆压在地上。
二娘三娘还有兰君抱在一起,正瑟瑟发抖。
几个身着华贵之人,带着一群下人趾高气昂的骂道。
“如今我弟弟死了,你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活着,都该下去给我弟弟陪葬才是……”
王氏浑身发抖,声嘶力竭道。
“什么陪葬,你们根本就是想要害死我们,谋夺林景和留下的家产!”
“你们这些蠹虫!林景和活着的时候,你们便趴在林景和的身上吸血,花着林景和钱逍遥快活,如今他死了,你们竟连他的骨血也不肯放过!”
“林景和——林景和——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便是你绞尽脑汁,想要诞下子嗣去维护的家族,你想让林家百年昌盛,他们却在你死后,残害你的骨肉,林景和——你糊涂啊。”
王氏的血混着眼泪,在地上形成一道蜿蜒血迹。
她抬头望天,不甘的讥笑。
“错了,我们都错了!”
她不该,不该倔强的不听父母的管教,应当在被退婚之后,顺从的给人做妾,如此便不会遇到方士杰,银珠也不会死。
林景和不该妥协,更不该执着于子嗣。
银珠若没有爱上林景和,没有离开西江,也不会被林景和关在偏院十几载,不得自由。
还有方士杰……如果方士杰没有选择她,此时应当已经是朝廷命官,妻贤子孝,怎么会落得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林望舒站在一旁,看着王氏狼狈的模样,心中只感受到悲凉。
兔死狗烹。
方士杰算计着害死爹爹的时候,可曾想过兰君还小,家中没有男丁支撑,便会被亲戚们视作肥肉,分食殆尽?
“诸位叔伯,你们是要当着大理寺诸位大人的面草菅人命吗?”
她声音虽然柔弱,但却足以让人听清。
众人回过身来,一眼便看到了她身边的顾砚良,还有顾砚良带来的差役。
这些纨绔平时最怕的就是和官差打交道,一见到顾砚良,腿都吓软了。
顾砚良冷声道。
“云华早已禁止用活人殉葬,你们这是要公然违反律例不成?”
众人吓得连连摆手。
“我们这就是开玩笑,玩笑而已,我们都是好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呢。”
趁着顾砚良在,林望舒开口说道。
“我本就想要去寻几位叔伯商议我爹的身后事,如今几位叔伯来的正好,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只有兰君一个男儿,其他都是女子,守不住这么多家产。”
几个人听了林望舒的话,脸都笑开花了。
“还是望舒心思通透,你们这些女娃娃早晚是要嫁人的,留着这些最后都便宜了外人,不如留下来,让我们这些叔伯代为保管。”
代为保管?
若真是让他们代为保管,哪还有归还之日。
林望舒心里清楚,但她也明白,因为顾砚良在这,这些人叔伯才愿意好声好气的商量。
顾砚良一走,怕是这些人会恨不得把她一并弄死。
唯有割些血肉,才能将他们打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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