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钥认识张亦好是在预备年级的军训。
那时的军训是在暑假,谁都不认识谁。本着“不耽误学期内正常的学习时间”,八月的中旬学校就发了通知让学生们自行前往军训场地,急急忙忙的甚至还来不及通知分班的结果,弄的同学们怨声载道。
全年级两百多个人,十个寝室根本不够分。并且学校里三分之二都是女生,所以女生二十个人一个寝室。男生却轻松的多,空荡荡的上下铺住得舒舒服服。
李令钥从小就是个体弱姐,小小的一个站在新生集合的场地上孤孤单单。
领了被单被褥,她抱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走到宿舍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见没人应答,李令钥费劲地推开生锈的旧铁门,吱呀一声后迎面扑来的是空调的凉爽和女孩子身上甜甜的兰花香。
那是一个长相清冷的女孩,眉眼间却透露出小鹿般的腼腆和温柔。她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你好,我叫张亦好。”随即又快速的补充了一句,“今……今天天气真热啊。”
李令钥回应地笑着,把自己的行李箱提进门内,“我叫李令钥,密钥的钥。”
张亦好发现李令钥也是个好脾气的人,眼睛刷的亮了起来:“你的名字真好听呀。今年的军训麻烦死了,女生都是二十个人一寝,怎么不见男生这样呢。”
李令钥拉着行李箱走进里间的空调房,低下头抹了一把刘海与额头之间的汗珠:“是呀,烦死人了,暑假直接砍一小半,简直是贴脸开大……”
张亦好又往前凑了凑,期待又温和地笑了笑,“我是睡这里上铺的,你要不要睡我下面呀?放心,我晚上不打呼噜!”
李令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点头。
“好耶!”
集合后。
军训的第一天教官们就给了学生们一个下马威:他们这一个连早上七点钟到达练武场,过了三个小时仍然在场上站军姿,不少同学因此“阵亡”,像一排俄罗斯套娃一样唉声叹气地坐在给伤病员用的小马扎上。胡乱分配的跟班老师(?)正是徐未泯,她百无聊赖地用手扇着风,还时不时踱步到体弱的同学面前严肃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紧啊”。其认真程度很难让人不怀疑是为了赶紧离开这个见鬼的炎热火炉和同学一起躲在医务室的空调冷气下。
趁教官踏着方步再一次走到队伍的斜后方巡视,张亦好贴心地捏了捏李令钥滚烫的手心,这让她惊喜地发现张亦好在大太阳下头站了这么久,手居然还是冰冰凉凉的。
张亦好因疲惫而通红的脸上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几滴汗珠随之滚落。“没关系的,”她轻声说道,东张西望地寻找着教官所在的方向,“再坚持坚持就好了,反正快中饭了,他也不能一直这么把我们囚禁在这里吧。”
她说的也没错,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就彻底解放了。去吃饭的路上几个调皮的男同学一边断断续续地唱着“干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或是“我去炸学校,从来不迟到,一拉线,我就跑,学校轰的一声炸没了”,一边低头蔫了吧唧地听徐未泯憋着笑的批评。
也许是作为早上的慰问与酬劳,中午的饭菜十分丰盛,虽是说不上多么美味,但却种类繁多,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大体上来说也不坏”。
午休的时间并不短,但在急着认识彼此的女生们眼里却少得可怜。不一会儿所有军训基地里所有**生物的八卦就“哗啦”一下散播开来了,什么哪两个学生是情侣啦,哪个女生魅男还装同啦……
周嘉珩一边绘声绘色地讲着,一边叼着从小卖部买来的棒棒糖靠在宿舍上下铺的铁栏杆上。
“几点啦?”
“差不多快要集合了吧。”
和周嘉珩一个学校来的魏宁看了一眼腕表,随即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她:“正好还剩五分钟集合!嘉珩好厉害啊!”
对此类话题不甚感兴趣所以一直没有插话的李令钥和张亦好对视了一眼,纷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和一副对特殊生物感兴趣的笑容盯着魏宁:毕竟能进这个学校的只要不是走后门脑子就都不坏,对时间也是会有概念的吧,何必夸成这样……
李令钥再次在心中表示对广大女性同胞不太理解,同一时刻张亦好也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在耳边轻笑出声。
笑容是会传染的。李令钥原本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赶紧在“你主宰我崇拜”的二人瞪过来前抓着张亦好就跑:“快走吧哈哈不然等会儿就来不及集合了!”
二人在精神和身体上互相支撑了两天,但体弱姐终究是体弱姐,第三天的下午李令钥还是坚持不住被送回了宿舍。
下午两点的阳光正是最炽热的,班级里出现的说话的“叛徒”导致他们不得不在阳光下站了一个小时。军姿的动作最是要求标准,教官时不时就来回巡视着纠正同学的姿势,这时李令钥早就已经眼前花白一片飘飘欲仙了。她左右甩了甩头,可是这样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让脑中尖锐的耳鸣声更甚。一阵清风拂过耳畔,清凉的感受让她更加感受到头上的灼热。李令钥烦躁地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习惯性地把散落的碎发别在耳后。附近蝉鸣的声音和窃窃私语的话音都仿佛从水底传来,她两眼一黑摇摇晃晃地往地上倒,最后只看到一个男生扶住她,还有张亦好慌张的呼唤声。
醒来时,她已经在宿舍不知躺了多久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惹得李令钥一阵眩晕。这是一间陌生的宿舍,好像就在她们的隔壁,因为她透过纱窗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女生们在门前挂的粉色衣架。刚瞥见另外一张床上还有一个女生,张亦好就推门进来,关心地问道:“还晕吗?要不要吃点糖?”
李令钥摆摆手表示不用,好奇地问:前面我晕倒时,扶我的那个是谁啊?”
张亦好稍加思索,说:“哦,何诺安。”
李令钥:“不认识。”
张亦好:“你当然不认识。”
见李令钥已无大碍(本来就不会有嘛),张亦好拍了拍她的头,补充道,“校医说你是体弱所以中暑了,就在空调房里休息一会儿吧。我走了,还得去受刑呢。”
她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李令钥这才朝一旁的女生那边看去,却在定睛的一瞬间愣了一下。
那是她的小学同学,宋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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