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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琥珀(二)

天一片漆黑时景夕就坐在了海边,无边幽暗里只有零星一点光。

现在黎明来临,大片的云铺在天空,远方逐渐亮起来,再到出现橙黄光线,她在听见黎旭的同时,也见到了海上一片晴。

静谧的深海逐渐变幽蓝,蓝调时刻过去后,旭日又在海上映出来数道橙红。

天海相连,波光涌动,这通电话成功打开景夕心底的缺口,让她痛苦变成实质性的眼泪,不停的向外涌出。

深秋的风吹起来她漆黑的头发,景夕在旭日里挂断电话。

泣不成声的那一刻,景夕捂住脸颊心想,她其实不是非要打出这通电话的。

但是尤冰的嫉妒,室友的默不作声,谢琛虚情假意下的傲慢质问,接二连三的的不幸遭遇逼得景夕再次陷入绝境。

哪怕是有过类似的经历,可重蹈覆辙后景夕有一瞬间还是会想,为什么在亲密关系陷入尴尬境地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人会坚定的选择她呢?

尽管景夕心里已经将那些恶意那些不幸消耗的七七八八,万物在她眼前变得透彻,她的情绪也随着时间逐渐平静下来,可当她真的即将把那些坏情绪抽离的一瞬间,在景夕大彻大悟之前,她还是会想,这个世界,究竟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不问对错,不管原因,只要她需要,对方就会站在自己身后。

景夕是个**很低的人,她从来都不贪心,想要的也只是一个答案。

这个她十六岁的时候问出来过的问题,在她十八岁,即将迎来十九岁的时候,也依旧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只是想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一个人会站在她这一边,天涯海角,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

就在景夕不抱有任何期待,几乎放弃时,天边亮了起来。

黎明渐起,海面上起来薄薄一层雾气,景夕忽然就回忆起来她离开鹤渚时的景象。

她的脑海里猛地窜出来一个电话号码。

离开鹤渚那天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夏日,黄昏时分,她拉着自己简单的行李箱,带着柘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一个电话号码来到了这个陌生的繁华都市。

她在机场落地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去了当初黎旭转机的地方,深夜的柘港再一次出现在景夕眼前,她脑海里反复回想黎旭的样子和他的电话。

思念在这一刻几乎泛滥成灾,她在往来人群里驻足。

景夕的心里盈了泪,故地重游,她发现关于黎旭的一切记忆都那么深刻。

无论是柘港的机场还是黎旭的电话号码,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海风推着浪花来到景夕脚下,她心里忽然出现一个声音说,打给他。

拨出去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这一次不要再犹豫了。

极其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够站在她身后的话,那这个人是黎旭。

如果只让她选一个人的话,那她选黎旭。

这一刻她心底熄灭的火苗再海风的吹拂下忽而燃起来一点火星,景夕对着海面上的薄雾,垂下眼睛拨出去那个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景夕脑海里反复回想的都是来到柘港后的辗转反侧。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全是思念。

她想,如果电话能够接通的话,那她应该就能放下,那以后也不会深夜辗转反侧的思念一个人了。

而当黎旭真的叫出来景夕姓名的那一刻,排山倒海的情感扑面而来。

风一吹,星火燎原。

尤冰因为嫉妒肆意造谣时她没哭,室友选择沉默冷眼旁观时她没哭,走廊里无数如鬼魅般的人影指指点点的时候她没哭,谢琛推倒她强迫她,她在警局和谢琛强硬对峙的时候她依然没哭,可现在,当黎旭毫不犹豫的的切换语言并且叫出来景夕的名字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眼泪窜了上来。

眼泪沾湿衣襟,景夕忽然发现,她根本放不下这个人。

这一刻,景夕其实是特别特别难过的。

她不明白分别数年,为什么黎旭能毫不犹豫的叫出来她的名字,并且和当初一样,耐心的问她发生了什么。

她不想明白,为什么黎旭开启了新生活后,还没有忘记她。

她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会在走到绝境的时候,选择黎旭来当那个撬动一切的支点。

这些所有的原因景夕都不清楚,但她清楚的是,她绝对、绝对不能打扰黎旭的生活,扰乱他的生活秩序。

景夕挂断电话的那一刻仿若烈火焚身。

她在当下的痛苦里确定,她想要的答案,想要点燃心里那把火的引子,黎旭已经给她了。

接下来艰难的人生路,那些恶意,景夕有信心去脱离,也有把握用那把火,烧掉一切脏污不堪,在大火里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她不再去隐忍。

景夕得到的勇气已经够了,她不要再忍了。

这样得过且过随波逐流的人生,她过了十八年了,年少的浑浑噩噩终于在生活露出来真面目后复归清醒。

忍让是换不回来别人的尊重的,附和也不行。

翻脸才行。

景夕的眼泪被心里的那把火烧干,朝云灿若艳阳,仿若景夕此刻高涨不下的心火。

海水带着一层层波浪朝她奔涌而来,景夕坐在长椅上,看着眼前绚烂的景象,终于无奈的笑了出来。

她想安稳的过完这一生,然后平淡的死去,就连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被允许的话,那她不能接受。

无论是流言蜚语,亦或是诽谤,景夕不喜欢的,从来都没有人能够强加到她身上。

景夕在漫天的橙黄下站了起来,她忍住眩晕,从沙滩逐渐走向海。

冰凉海水漫上她的脚踝,沙滩湿软,景夕不断的下陷。

风吹起来景夕的头发,她在晨风里对着旭日,缓缓闭上眼睛。

一点一滴的选择把景夕推上了现在的处境,否极泰来,璨然回首,她再一次发觉,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

而这命运,从来不由人。

郁云梦在警局出来后一句话也不说,拉着他男朋友直直的去了药店。

人高马大的男生不解,问郁云梦,她也只是移开眼睛不肯说缘由。两个人跑到最近的药店,无奈那家药店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凌晨三点大门紧闭,郁云梦的眉心紧紧皱起。

她男朋友虽是不明白缘由,但也不愿意见她失落,当即骑摩托车带她去柘港市中心,转着找24小时营业的药店,郁云梦来不及感动,买了药之后环抱着他的腰,两人匆匆赶回警局。

深夜的摩托车飞驰在公路上,大风擦着脸刮过,戴着头盔的男人回头大声地问郁云梦说,怎么忽然买那么多药?

感冒药退烧药连带避孕药,他感觉郁云梦把能买到的药全都买了一遍。

风把粗壮浑厚的声音吹的零星,但长时间的默契让郁云梦在只言片语补充完全部。

因为去警局的路上她发现景夕发了高烧,而后得知了景夕的遭遇,她心有触动。

萍水相逢,郁云梦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着魔似的做这些,更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但她脑海里的念头反反复复,到最后只汇成一句话。

希望她不要那么难受。

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可到警局的时候还是扑了空,讲着本地话的值班警察对着二人说景夕一刻钟前离开了,郁云梦身上浮现出来大片的失落,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药,然后对着警察点点头,勉强的笑着道谢。

男友见状一把揽过来郁云梦的腰,他没问那些反常,而是低下头来轻声哄,不知道是不是来的路上风太大了,郁云梦眼睛红红的,男友伸手抹去她的眼泪说,别哭了。

天边逐渐亮起来,向来朴实的人在此刻的眼泪里想方设法的变得浪漫,面前高大的人忽地对郁云梦缓缓的伸出手,指指远方说:“心情还是不好的话,那我们去海边看日出吧。”

郁云梦不想去,她很想哭,但当她见到对方笨拙的想要缓解她的怀情绪时,却又忍不住点了点头。

两个人放下车子往海边赶,郁云梦执着的拎着那袋药不肯放手,明明心里知道出了警局后她和景夕相遇的可能极其微小,但郁云梦仍然抱着一些上天万一垂怜的奢望。

万一呢?

万一就在海边遇见她了呢?

两个人手牵着手缓慢的踏上了海滩,天是暗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海风带着浪扑来,她叹了口气,男友一直在说话,但郁云梦却没有兴致,人恹恹的。

就这样走了一会,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十分钟,天边忽然出现一缕橙光,男朋友眼睛一瞥,先是愣住,紧接着高声叫道:“媳妇儿,媳妇儿你看——”

海边日出郁云梦和他一起见过,正当她想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时候,一抬眼看见了坐在海边的景夕。

风吹起来她的头发,似乎也要带着她离开这个世界。

郁云梦惊讶的两只手捂住嘴,天边大亮,霞光刹那漫天,海水染上天空的颜色,仿若天地间烧起来大火。

海水层次奔涌而来,郁云梦掉眼泪的那一霎那,景夕苦笑着站起来走进那片浩瀚。

她缓慢,而坚定的踏进海浪里,在风里闭上眼睛。

两人愣住,以为景夕要投海自杀,来不及说话就接连冲出去。

景夕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引来旁人误会,所有的情绪终于变得透明时,她的体力也消耗殆尽。

景夕一个腿软在海浪里踉跄,还没反应过来时,耳边传来数道高声呼唤,那声音似乎还有些耳熟,只是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直直的倒在海里。

朝阳一视同仁,把她和大地一起染成大火的颜色,海浪洗去她的眼泪,景夕躺在沙滩上看见了大片迷人的天空。

微蓝天空下,眼前淡紫色的云和天边大片的橙红相交替,晕过去的前一秒,她想,她一直在等待忽如其来的死亡,但现在如果这样带着不甘被淹死,那才是不值得。

郁云梦先是误以为她要跳海急的想哭,又在景夕晕倒的那一刻懵掉,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她心都不跳了。

郁云梦僵在原地,幸好男朋友是个冷静的人,三两下快步冲过去抱着景夕上了沙滩,又拿出来手机为景夕打了急救电话。

郁云梦反应过来后心急如焚,而她男朋友也在景夕烫的惊人的体温里,得知了郁云梦手里的那些药是买给谁的。

他没问,也始终都没有谴责郁云梦多管闲事。

他只是在把景夕送到救护车上后,拉着郁云梦坐了上去,揽过她来,亲亲她流泪的眼睛说,一切都会好的。

郁云梦埋在他的胸前,她没说话,可眼泪却逐渐沾湿他的衣服。

柘港朝阳初升,海风阴冷,两个陌生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选择对景夕伸出援手。

景夕在梦里见到了景兴邦,他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两个人隔得很远,景兴邦站在海的尽头,景夕拼命朝他跑过去,海水淹没了她的身子,她不管不顾的执拗上前,景兴邦无奈的对着她说,回去吧。

景夕拼命摇头说不,可景兴邦却转过身,留一个背影给她。

海水推着景夕后退,她跟着波涛起伏,就在景夕精疲力尽的时候,耳边忽然出现黎旭的声音,旭日初升,他在岸边含笑喊了景夕的名字。

景夕是视线被水汽模糊,她不可置信的向岸边走,可却在触及黎旭的前一秒猛地惊醒——

景夕睁开眼睛,眼前铺天盖地的白和消毒水的气味接连冲过来,她眼眸颤了颤,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眼前忽然冒出来一个头,郁云梦看着她惊喜道:“你醒啦?”

景夕眨了眨眼,说:“嗯……”

嗓音里的沙哑遮挡不住,郁云梦见她茫然,对着她下意识的解释道,“你发了高烧,在海边晕倒了,我们恰好撞见,就送你来了医院。”

景夕点点头,又抬起眼来对郁云梦说:“谢谢。”

郁云梦摆摆手说:“不客气。”

她指指景夕手背上的针,对着她说:“医生说你挂完水就可以出院了,喏——”

郁云梦仰起头来,看着那即将空了的药瓶,对着景夕说:“很快就挂完了。”

景夕点点头说,“好。”

她垂下眼睛,想要找手机,郁云梦见她左顾右盼,也想起什么似的,忽地出声说:“你要找手机吗?”

她起身走到桌子旁,在那一大袋药后拿出来景夕的手机,对着她说:“在这里。”

景夕随着她看见了大片的药品,红的绿的蓝的,各种药里,她一下就看见了那盒避孕药。

景夕没什么表情的垂下眼睛,接过来手机对着她道:“我把住院费转给你吧。”

话音未落,旁边的挂水提示器忽然发出声响,郁云梦抬起眼来发现针已经打完了,转身抬脚去叫护士,还不忘转头对着景夕说:“不着急。”

景夕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手上针头抽出血管的那一霎那带出来微微的血迹,郁云梦在旁边轻声嘶了一下,景夕却没什么表情,护士认真叮嘱注意事项,景夕点点头,转过头看向窗外。

下午四点,很快又要落日了,这一天马上又要过去了。

郁云梦把护士送出门后走到病床前对着景夕说:“我男朋友出去给我们买饭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打给他,让他带回来。”

景夕在她温柔的声音里回头,阳光打在景夕的脸上衬得她格外温和,可张嘴却是冷漠的拒绝:“不用了。”

她对着郁云梦淡淡的说:“我把钱转给你——”

沉默了一下,景夕紧接着伸出手来指指那盒药:“连带着这些药,一起转给你。”

郁云梦沉默了一下,努力堆起来的笑意终于再次崩塌。

事到如今,她还是觉得难过。

景夕眼也不眨的看着她,郁云梦只得点点头,哑着嗓子说:“好。”

消毒水侵蚀感官,景夕终于抬起眼来对着郁云梦笑笑,她拿起窗头郁云梦准备的水,扣了几粒避孕药囫囵吞了下去。

郁云梦咬着唇别过眼去,景夕却不觉得这场景苦情,她拿起手机给郁云梦转了钱,在原有的基础上多加了几千块。

景夕拿起衣服去厕所换下来那身病号服,在玻璃窗映进来的光里,弯腰穿好鞋起身向外走。

住院的钱是郁云梦男朋友付的,郁云梦给景夕的也是她男朋友的收款码,几乎是景夕起身出门的同时,那边电话就打过来,郁云梦接起来,对方大嗓门赫然冲出话筒:“媳妇儿怎么忽然有人给我转了五千块钱?啥情况啊?”

郁云梦后知后觉,拿着手机就往外冲:“喂——”

论坛上都是她的照片,但那缩写看的郁云梦眼花缭乱,住院什么的手续又是她男朋友办的,以至于郁云梦到现在也不知道景夕的姓名,只能以喂相称。

景夕在阳光下转过身来,清透的眼睛看向她,郁云梦说:“你多转了四千块钱。”

景夕微微笑了,但却不语,她看着郁云梦单纯稚嫩的脸庞,对着她忽地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郁云梦一愣,下意识的说:“我吗?”

景夕点点头,眼前的年轻女孩说:“郁云梦——馥郁的郁,云彩的云,梦想的梦。”

景夕淡淡一笑,对着眼前的人点了点头说:“再会,郁云梦。”

郁云梦又愣了一下,她说:“你要走吗?”

景夕没回答,却转过身朝着阳光下走去,话筒里忽地传来男朋友的声音:“什么走?”

郁云梦垂下眼睛来看着景夕渐行渐远的背影,对着他说:“那个女生走了。”

“走了?”

电话对面的人忽地抬高声音,他对着郁云梦说:“那电话的事儿告诉她了吗?”

二人送景夕来医院的路上拿了景夕的手机开机,试图联系上她的家人,但因为不知道密码开不了锁,两人只能无奈放弃,就在两人即将放下手机的时候,景夕的手机忽然来了电话。

郁云梦的男友看着那通越洋电话,按下来接通键。

而后两人很快的加上了联系方式,那男生还拜托他好好照顾景夕。

郁云梦猛地拍了一下头:“我忘了。”

“那快追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男友在电话里着急:“那住院费也不是我出的啊媳妇儿,是她朋友出的,这这,这咱白收人五千块钱。”

“啊???”

郁云梦蒙了:“不是你出的啊?那完了完了。”

郁云梦跑着追出大厅,可医院人来人往,电梯里人满为患,视线里早已没了景夕的身影,她在人海里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

景夕在电梯上看见郁云梦满脸焦急的在原地转圈,旁边的高声一转头,看见景夕的侧脸后,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

他当即拿出来手机给高远发信息。

景夕下到住院部一楼的时候,刚好看到高远高声两兄弟一前一后进门,两人轻车熟路的去了电梯,下午人流量大,上电梯的人也多,估计是只有一个人的位置了,高声索性后退一步,让高远先上。

高远没说什么,上了电梯就走,高声在旁边等另一部电梯的时候,景夕鬼使神差的拖着疲惫的身躯跟了上去。

两人同乘,景夕垂下眼睛看着郁云梦,高声见状,忽地上前对着她开口道:“您好?”

景夕毫不惊讶的转过身来,抬起眼来看向高声。

高声见她这副和齐心相似的样子,愣了一瞬,紧接着道:“您还记得我吗?我们昨天见过,我叫——”

“高声。”

景夕忽地开口,叫出来高声的名字。

温暖阳光照的她发亮,景夕抬起眼睛淡淡的说:“怎么了?”

电梯里的人因着这客气攀谈侧过眼来,四下大量下,高声顶住压力对着她说:“您来这儿是?”

他试图和景夕攀谈套近乎,但景夕却没兴致的侧过眼去,电梯直升,很快到了高声所在的楼层,景夕站在高处俯视地下,高空之上,烦恼无踪。

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下了电梯,高声却没动,景夕不理他,只是淡淡伸手按了顶层。

电梯里太闷了,她想去天台透口气。

高声默不作声的跟在景夕后面上了天台,很快高远也来了。

天台有风声,景夕站在高处俯视柘港时,有那么一瞬间理解了齐心的野心。

这里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处处都是机遇的城市,景夕不去外面展翅高飞,反而把自己拘在小小一个港大浪费光阴,无论从什么角度,都是拎不清的。

景夕忽地就笑了。

她在大起大落后明白了齐心的恨铁不成刚。

风声呼啸,景夕在风里冷漠的转过身来看向眼前的人。

高远站在景夕面前,他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脑海里有一个声音说,景夕能救他们。

四目相对,彼此打量,高远忽然出声说:“Viola——”

昨天夜里暴雨泠泠,可他还是听清楚了景夕的名字。

高远抬起眼睛,对着她恳求道:“我知道齐总很看重你,我也知道你能接下来这个项目——”

高傲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低头,但当下高远没有别的选择,他闭上眼睛,对着景夕低声下气的说:“求你救救我们。”

高声缓缓走来,随着高远一起弯下了腰,景夕对着两个人的哽咽却无动于衷,她忽地短促的笑了一下,说:“可你们这个明显就是赔本项目。”

高远缓缓的抬起头来,景夕锐利的看着他,又把视线移向了高声,她渐渐的收起来笑容,又变成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有什么好处?还是你们身上有什么,值得我冒风险去接下它?”

高远和高声在这犀利的质问里一同白了脸色,景夕身上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景夕宣判了他们死刑,眼前大局已定,高声在这一秒忽然生出来巨大的颓废感,铺天盖地的沮丧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不甘心,高声猛地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高远忽然出声道:“什么都可以。”

他惨白着一张脸抬起头来,看着景夕,一字一句的说:“只要你接下来这个烂尾项目,我们两个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

景夕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可她好像并不是那么高兴。

“哦。”

只见她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去,抬头仰视面前的高楼大厦,粗重呼吸忽地出现,分不清楚是谁的。

柘港上空飞过一架飞机,巨大的轰鸣引得地面上的人一阵抬头,景夕看着那飞机消失在天际,忽而觉得时间易逝。

她所有的稚嫩单纯,短暂的青春,好像也随着飞机一起消失了。

许久后景夕转过身来,对着两人说,那走吧。

……

高远开车送景夕到柘港大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四点四十柘港大学下课,景夕赶在下课前,踩点进了教学楼。

这节课是公开课,景夕已经旷课了,也不差着几秒,老师的习惯是早走十分钟,留他们等铃声响起来再走,景夕要的就是这十分钟的时间。

她的教室在三楼的阶梯教室,还未上去,提前逃课的人见到她,又都悄悄的跟在她后边拐了回来。

不是因为景夕多好看魅力多大,而是因为她深陷丑闻,他们闲得无聊想要吃瓜看笑话。

景夕知道,却也无所谓的向前走,三楼人来人往,众人见到景夕纷纷侧目,景夕停在门口,还未进去,就听见坐在第一排的尤冰添油加醋的在和别人诉苦:“我已经忍她很久了,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说出来的。”

旁边的人一阵附和,梁水和柴昭,外加其他宿舍的女生。

这么多人全是在看笑话,没有一个人肯为景夕说话。

柘港的阳光照在景夕身上,她站在门口听着那些话,忽地意识到,别人不尊重她其实很正常。

因为过去,就连景夕自己也没有尊重自己。

遇到分歧的时候隐忍退让,遇到恶意的时候微笑释怀,时时沉默,处处以德报怨,这样的善良,她以为的善良,其实是在纵容那些恶意。

因为她的退让在别人眼睛里代表着,她们是可以欺负她的。

她们是可以那么对景夕的,因为她没有反抗,因为她默认了。

景夕忽地笑出声来。

她猛地推开了门,站在尤冰的眼前。

木质门嘭的一声撞在墙上发出来巨大的声响,景夕抬脚进来,直视尤冰心虚里带着略微恐惧的眼神。

喧哗的教室在景夕推开门出现的那一刻骤然安静,随之而来的是窃窃私语,有人偷偷摸摸的举起来手机打开了录像。

四目相对的那一霎那景夕终于明白了。

如果,如果她也随着别人的话不断退步隐忍的话,如果连景夕自己也不尊重她自己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真的尊重她呢?

天边缓缓的起来了火烧云,这一刻景夕心底所有的火焰彻底烧了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

不要跟着旁人的言语一起欺负自己。

不要在任何微妙恶意里退让。

不要软弱,更不要退缩。

不要辜负生命。

要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的独一无二,你才是自己这漫长一生中最珍贵,最值得尊重的人。

没有人爱你,没有人支持你的话,那你,就做这个世界上始终爱你支持你的人。

景夕缓缓的笑了,她对着尤冰,对着柴昭,对着所有践踏她的人终于不再仁慈。

慈不掌兵,心软的人成不了大事。

景夕缓缓的走到讲台中央,在第一排前缓缓弯下腰,对着尤冰冷漠道:“昨天晚上,你说我抢了你的机会,我冥思苦想,发现你所谓的机会,都是我让给你的。”

尤冰心虚一瞬,紧接着猛地一拍桌子,对着景夕怒吼道:“胡说——你真是好笑——”

尤冰气红了脸:“就你这样隔三岔五不来上课的,老师怎么可能青睐你呢?”

景夕淡淡的说:“如果不是我之前不思进取,那机会怎么可能会落到你头上呢?”

尤冰气急了,也心虚极了:“空口白牙的话谁都能说,你拿出证据来啊?我手里有做的数据,还有工作的痕迹,你呢?你有吗?”

“我有吗?”

景夕随着她的话反问,然后笑了,她看着尤冰不屑的说:“我不需要有。”

景夕以一种异常怜悯的语气对着尤冰说:

“你向外造谣我抢你的东西,然后辱骂我说不要脸,但尤冰,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能证明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还能证明你的机会也全都是我给你的,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

尤冰的瞳孔有一瞬间放大,但她紧接着安慰自己说不可能,想要证明这些,就需要齐心出场作证,齐心雷霆手段,断然不会参与这些学生之间的小儿科,绝对不可能的。

景夕即将收网,而尤冰依旧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咬死,就能把脏水泼个透彻。

孰是孰非,高下立现。

景夕笑了一声,抬手播出来一个电话。

下课铃声在这一刻忽地响起,四下却少有人动弹,汲渺拉着舍友从前排离开时,极其不经意的伸手拍开了话筒。

景夕在忽起嘈杂声里对上了汲渺含笑的眼睛,话题放大电话铃声,那边很快接通,齐心的声音夹着高跟鞋的哒哒声一起传来:“喂?Viola?”

齐心的声音出来的那一刻,四下先是鸦雀无声,紧接着小幅度起来喧哗,尤冰愣住,抬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景夕。

景夕对着她微微一笑,在尤冰惊恐的眼神下,对着齐心说:“是我,老师。”

“我知道是你!打电话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又要把我给你的机会让给你那些同学。”

齐心的声音随着话筒传向各个角落,录视频的录视频,发消息的发消息,老远奔来现场吃瓜的人从后门跑到空位入座,现场的人几乎忙疯了。

梁水见状不妙,起身想要来抢景夕的手机,可景夕却微微后退一步,对她摇摇头,站上讲台,把手机听筒放在话筒下,对着电话那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反应尤冰和梁水急疯了,齐心也气疯了,高声紧接着从电话里传来:

“你疯了吗?第几次了我问你?这是第几次?刚开学你想体验大学多彩生活让你所谓的朋友来,我不说什么,但后来你每次都把机会让给没能力的人,你要我说什么?但凡你亲自来过一次呢景夕?”

景夕垂下眼睛不做声,却纠正说:“老师,尤冰——”

“你不来还骂我有病?Viola,你是疯了吗?”

景夕在齐心的怒吼里差点笑出声来,她看着尤冰惨败的脸色,轻声说:“是那个人叫尤冰。”

……

电话里沉默一秒,齐心问:“尤冰是谁?”

齐心几乎疲惫,她踩着高跟鞋出现在教室门口,在阳光下对着景夕说:“Viola,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要试图让我记住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我没有这个时间。”

齐心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那一霎那尤冰就瘫软了身子。

四目相对,景夕挂断电话。

齐心缓缓走到景夕面前,看着她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个项目,你接还是不接。”

景夕笑了,她看着尤冰说:“当然。”

这一秒,景夕忽然发现她是一个记仇的人,她在尤冰惨败的脸色里转过眼,对着齐心说:“我接了。”

景夕说完后,转过头去对着尤冰灰败的脸色,扬起来一个笑,“真是谢谢你啊,尤冰。”

谢谢你将这个将行就木的人唤醒。

谢谢你让景夕终于在烈火里重生。

景夕含笑转过身去,对着齐心一字一句的说:“老师,我向你发誓,以后你的每一个项目,我都不会缺席了。”

这还差不多。

齐心咕哝一声,“不枉我来教学楼找你。”

她似乎有事忙,手里的电话接连响起,齐心转身离开前,对着她说,抓紧时间去公司,十万火急。

景夕点点头说好,而后在齐心离开后,站在尤冰面前对着她一字一句说:“你知道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吗?”

尤冰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梁水在一旁惊恐的看着她,景夕一笑,“最有意思的不是我每一个项目都不缺席,而是从此以后,只要你们有意向的项目,都不会再有你们的名字。”

景夕说完后四周倒吸一口凉气,她就在这无数的嘈杂声中离开,一步步的走向夕阳。

天边的云烧的热烈,景夕下楼时,身旁忽然有人叫她,柴昭在身后急忙奔来:“景夕——景夕——”

景夕缓缓的停住,她回头,见柴昭气喘吁吁的说:“你走的好快,都不等我。”

景夕想起来过去的事情,忽地笑了,她对着柴昭说:“有必要吗?”

昨天晚上的时候,她不也是这样的冷漠吗?

柴昭愣了一下,紧接着找补:“我知道我在一定程度上给你带来了伤害,现在我意识到自己错了,我反省,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

景夕忽地抬眼,认认真真的看着她。

柴昭知道景夕心软,是以当下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鼓起勇气,对着她说:“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吗?”

景夕看着她,忽然就觉得很遗憾。

她珍惜友情的时候,旁人不停的践踏她,现在她不要了,却又来求她。

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呢?

景夕在黄昏里缓慢的摇摇头,对着柴昭说:“不可以了。”

她后退一步,对着柴昭说:“柴昭,不可以了。”

她最需要友情支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亲情里她一败涂地,爱情里她身受重伤,友情更是落花流水,所有的感情都是一片狼藉。

景夕终于笑了。

从今往后,亲情,爱情,友情,她不再执着于和谁要感情。

景夕在柴昭灰败的脸色里下了楼梯向外走,高远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当即上前问她要不要去公司。

大片的火烧云照在了景夕的脸上,她看着远方,忽然眯了眯眼,说,等一会吧,她先晒会儿太阳。

高远不明所以,但也没反驳,点了点头后就去车里坐着了。

景夕走到教学楼旁边的长椅上面对夕阳坐了下来,四下里熙熙攘攘,论坛内血雨腥风,可是景夕都不关心。

她在大片橙黄夕阳里闭上眼睛。

人流来去,有一道脚步声缓缓的来到了她面前停住。

高大的人影遮住了景夕的光,景夕睁开眼睛,看见来人先是怔住,许久后才压住情绪。

景夕眼也不眨的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轻声说:“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黎旭在景夕的注视里摇了摇头。

他的手紧紧攥起来,对着景夕低声说:“我来恭喜你。”

“恭喜?”

景夕在他的话里含了眼泪,她抬起眼来,看着黎旭说:

“恭喜我什么?恭喜我众叛亲离?恭喜我四面楚歌?”

景夕死死的忍住眼泪,盯着面前人近乎忍耐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黎旭没说话,他只是在包里拿出来一个白色的方盒子递到景夕眼前。

景夕不明所以,黎旭说:

“这是我昨天在马德里逛街时买到的香水,它的名字叫独奏宣言。

香气四溢在空中的那一霎那,我就想起来你,我就在想,你心里那把火究竟有没有烧起来。”

黎旭伸手打开那瓶香水,在景夕面前按压喷头,水雾散在夕阳下,苹果和梨的清新霎那袭来。

黎旭合上盖子,把橙色的独立宣言塞到她手里后,缓缓的蹲在景夕身前,平视景夕的眼睛,对着她一字一句的说:

“恭喜你奏响反抗命运的乐章。”

“恭喜你烧起来心里的火,开启了新的人生。”

景夕洇了眼泪,黎旭湿了眼眶,却还是忍着情绪,对着景夕继续说:

“恭喜你遵从内心,发出属于景夕的独立宣言。”

景夕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她看着黎旭终于意识到,他们的感情用简单的爱恨根本就评判不出来。

所有人生苦痛争相涌来的时候,只有对方是纠缠不清中唯一的那点清明。

黎旭看着景夕的眼泪,红着眼睛,缓缓的低声笑了。

景夕在他的笑声里说:“我讨厌你。”

黎旭点了点头,哽咽道:“嗯。”

他也有泪落了下来,那泪珠即将坠落的前一刻,景夕忽地倾身上前,和他四目相对。

独奏宣言的味道四散开来,橙黄日落让这一刻凝成琥珀。

——上卷《独奏宣言》完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中午好,这里是中国柘港,欢迎收听今日的《柘港之声》。

“无所求的给予,所以不觉得牺牲”

今日《柘港之声》为您带来的曲目依旧是Eason的经典歌曲——《相信你的人》。

————

上卷的标题是独奏宣言里的香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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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琥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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