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俞未燃第一次来到旻月市,加入环保局调查组。
此前他在异能行动科工作。异能行动科,多少异能者的“梦中情岗”。别人挤破头都挤不进去的地方,他却主动提出离开。
环保局副局长罗世儒同意了他的申请,也听从了他的意愿,将他调到了一个工作清闲的地方。他走之前,罗局还颇为遗憾地说:可惜了,你的能力去那里是大材小用。
旻月市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即使周围的城市相继沦陷,旻月市依然如同盛开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市内很少出现大型污染事件,这次算一次,上一次则是两年前。
两年前调查组的组长是胡妙淑,在调查组工作十年了。俞未燃一来,就在各方面展现出极大的天赋和能力,她很惊喜,时不时开玩笑说以后就由你来接替我的班,找到接班人总算可以退休了。
结果一语成谶。
俞未燃刚来两个月,市内就爆发了一起污染事件。那年也是一场特大暴雨,据新闻播报,暴雨导致山体滑坡,月落河附近聚集的一大批工厂排放的重污染废水流入了附近的河流、农田,还渗入了地下水,附近区河流变成锈黄色,泛着臭鸡蛋味,河面浮现大量死鱼。
阴云笼罩着郊区,长着四只眼睛三个嘴巴的怪物霍然出现,不到半日就摧毁了周围的村庄。就算是侥幸存活下来的村民,几乎都被感染。
胡妙淑接到消息后紧急赶往污染地去寻找污染源,但此次爆发的污染空前严重,她救人心切没有做好防护,很快发现自己身体不适,出现了感染的症状。同组的队员也受伤的受伤,昏迷的昏迷,感染的感染。
因为惦记着工作尚未完成,怪物还没有解决,胡妙淑打了BioVac-6后凭着超强抑制力仍坚守在岗位上。她的身体肉眼可见恶化,由于过度消耗精力和身体,她变成了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对俞未燃说了最后一句话:杀了我。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众人都不该如何是好。哪怕胡妙淑变成了怪物,他们心里也忘不了这是一直以来照顾他们、保护他们的胡组长,他们根本下不去手。
变成怪物的胡妙淑完全失了理智,她忘记了自己是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毁掉!毁掉一切!俞未燃知道她一定不愿意让自己的双手沾上同伴的鲜血,偏偏这个时候,双双出现了。
双双是她的儿子,今年才九岁,大家都听胡妙淑提起过,双双很懂事。父亲不在,是胡妙淑从小将他拉扯长大,母子俩相依为命。
胡双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胡妙淑故意瞒着他自己出事的事情,他却从电话中听出了不对,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他一个人小孩子独自跑到污染区,把所有人吓坏了。
他一眼认出了自己的母亲,抱着俞未燃哭了起来:“妈妈很爱我,她一定不会抛下我的,哥哥,求求你,救救她吧……救救她……不要伤害她……”
广告上说,被感染不要怕,注射BioVac-6,还有挽回的机会!
专家说,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事实证明被感染并非只有死路一条!大家不要把这件事情想得那么可怕……
上面在给下面源源不断输送希望,但俞未燃去过高污染区,见过“人间炼狱”,知道现实有多骨感。
身边的队员也劝俞未燃:“要不再试试吧……”
胡双的眼睛被泪水浸没,俞未燃犹豫了。
他放下了手枪,拿起了加强镇定剂,其他三名队员护他上前,他不负众望将镇定剂扎进了胡妙淑的血管。
胡妙淑动作一滞,情绪也渐渐安静下来。
“有用?”
“好,太好了!”
队员们忍不住欢呼,只有俞未燃表情没有丝毫放松。
众人合力将胡妙淑抬进医疗舱,将她送去了特殊医院。在这期间,污染再度爆发,行动组那边支撑不住,需要调查组支援。他们商量了一番,最后留下俞未燃照看胡妙淑和胡双。
他们走之前,组内的老大哥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俞,我们相信你。
最后这些人一去不返,全部命丧于污染区。
镇定剂的时效很短,注射两次后胡妙淑就彻底免疫,破舱而出,根本控制不住!医生也尽力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将一个重度感染的感染者救回来。
胡双却坚信自己能够唤醒母亲,不管如何都不让俞未燃伤害她。他跟着胡妙淑跑了出去,胡妙淑转而将目标换成他。
“妈妈!妈妈……呜呜呜……是我啊!我是双双!”
胡妙淑脚步一顿,表情有片刻的困惑和迟疑。
“妈妈……”
胡双张开手臂,向胡妙淑走去,祈求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抱住自己。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渺小的希望,祈祷现实如同童话般美好,希望感人的血脉亲情能唤回失控的理智。
慢慢的,胡妙淑机械般抬起了双手,面对着胡双,像一个熟悉的拥抱的姿势。
胡双眼睛登时亮了,兴奋地叫道:“妈妈——呃!”
电光石火间,胡妙淑锋利的爪子刺入了胡双的胸口。
慢了一秒的子弹穿透她的心脏。
两人离得太近,俞未燃再快也没能阻止胡妙淑猝不及防的突袭。
砰!胡妙淑和胡双同时倒下,胡双保持着前倾拥抱的姿势倒进胡妙淑怀里。胡妙淑闭上狰狞双目前,依旧没有想起胡双是谁。
“医生!医生!”
“全部让开!”
“血氧不足,大出血,快!快!”
……
胡双被推进急救室,没过多久就被推了出来。医生冲俞未燃摇摇头,表示结局已定。
以防污染扩散,两人的尸体当场送去火化。医生摘下口罩,在他身边坐下,安慰他说:“那小孩早就被感染了,症状上不是很明显,实际浓度很高,就算没受伤也活不了多久。这么小的孩子,抵抗力很差,从他踏入污染区的那一刻起,他的结局就注定了。”
“不一样。”俞未燃说。
“有什么不一样?”
“他可以因为任何方式死去,唯独不能死在他妈妈手里。”
医生一愣。
面前这个看着有点冷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你在懊恼自己失责。”
医生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正前方的玻璃窗被雾气填满,有人在上面画了几个爱心。
“我不是旻月人,以前在隔壁市医院工作。那段时间每当有感染者都会送到我手上,一开始我会关心他们的生活,鼓励他们一定要坚持活下去,后来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生命像烟花一样短暂,一朵一朵在我眼前闪过,我连他们的名字都来不及看。一旦城市沦陷,一旦人被感染,存活率其实非常非常低,一百个人里最多只有一个幸运儿。但我们不能说。有时候我也会想,到底是不是我的问题,为什么一个都救不回来。”
俞未燃说:“更多的人死在了暗无天日的污染区,那些被送到你手上的都是幸运的人,你延续了他们的希望。”
医生怔怔地看向他,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垂下眼睫笑了:“不是我来安慰你的吗,怎么反过来你安慰我了。”
“苏医生!苏医生!”护士着急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好了,我该走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她站了起来,递给俞未燃一张名片,“我叫苏桃灵。”
不久后,俞未燃收到接任调查组组长的命令,第一个任务就是重组调查组。调查组在这次事件中损伤很大,只有两个人活了下来,一个重伤,只有俞未燃是活蹦乱跳的。
很多人觉得,为什么别人都死了,偏偏俞未燃活下来了?
流传到网上,就变成了各种阴谋论。
电镀厂的火一直在烧。
对面大楼上站着一道黑影,他静静向下俯瞰,手里握着一个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
“……是,确定已经死了。嗯,他们没有注意到我。好的,我现在就离……”
哗——拳风袭来,黑衣人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就被重拳打在地面,手机脱手而飞,身体砸在地板上灰尘瞬间炸开。
“谁?!”
黑衣人嘴角渗出血,眼前金星四射,加上没有灯光,完全看不清袭击自己的人长什么样。
屏幕撞在水泥柱上碎成了蜘蛛网,好在手机性能不错,捡起来还能用。
但电话已经挂断了,手机锁屏有密码,捡起手机的人拿着手机走到黑衣人身前,倨傲地抬了抬下巴:“麻烦解锁。”
黑衣人闷哼一声,压住嘴里的血,一只手悄悄摸向后腰。
“干什么呢,啊?”袭击者抬脚往他肚子上一踩,“让你给我解锁手机,不是让你鬼鬼祟祟去拿刀。”
“噗——”黑衣人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他却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禁锢了,四面八方充满压迫感。
解锁手机后,他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窗外的火光映出他模糊的身影,阴影勾勒出一张冷硬的侧脸。他身上一件T恤脚下一双运动鞋,饶是如此还是能看出挺拔高大的身姿。兴许是光的折射作用,帽子之下的头发是不同寻常的金色。
此人正是消失了的“于水”。
只不过,他长得跟“于水”完全不一样,即使戴着口罩,露出来的眉眼也大相径庭。他的声音更醇厚一些,轻声时有着天鹅绒般的柔软质感,挂着好听的尾音,说重话时又仿佛金石相击,沉稳而有力。
并且,他拥有一双于水不可能有的蓝眼睛。
“你在跟谁通电话?”
黑衣人捂着胸口不语。
手机是新的,除了通话记录没有其他,从下午到现在通话共五条。显然他就是带走洪其义的人,他一直没走,而是留在这里暗中观察,监视环保局的行动。从刚才的通话中可以听出他的任务是确定洪其义是不是死了、有没有落到环保局手上。
“那我换个问法,直接点,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还是不回答,不仅不回答,还摸出来一把瑞士军刀朝他疾扑而来。
“于水”不慌不忙地抬起右手格挡,反客为主抓住对方握刀的手腕,借着扭身的力道,用另一只手手肘重重肘击黑衣人的肋骨!
他在这场战斗中处于绝对的优势,黑衣人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几招下来,黑衣人完全被压制住了。他踢飞掉落的军刀,将将黑衣人双手绞到身后,黑衣人面朝下再次砸向地面,鼻孔猛地呛进灰,一个劲地咳嗽起来,然后被一记手刀劈晕了。
耳机传来滋滋电流声,十几秒后彻底断掉没了声音。
只剩夜色浓郁。
郊外的路灯透出陈旧的白光,电话亭孤零零地立在路边,亭顶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一个身影出现在电话亭前,拉开门走进去拨了一串号码。
“嘟——嘟——”
“嘟——”
电话通了。
“喂谁啊……啊?洛、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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