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逾随手扯开暗红色的圆领毛衣，露出里面泛着粉的锁骨，桃花眸漫不经心地睨着宋耽，唇色殷红，还噙着些戏谑。
他们刻意避开了三年。
却偏偏在今天相遇。
薄唇轻启，宋耽正欲出声，却被另一道声音盖过。
“老大，秦三仪来了！”简章大声招呼着。
宋耽语塞，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简章这玩意儿嗓门这么大。
安逾嗤笑：“呵。”
简章大老远就看到会议室多了一个人，暗红色毛衣搭黑色休闲裤，穿得跟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离得近了些，他才发现是安逾。
于是乎，他一个左转弯，比巧克力还丝滑地飘到安逾身前几步远，秒变超绝夹子音：“鱼鱼，我和宋编都是你粉丝！”
如果眼神可以实质化，简章现在已经把安逾浑身上下都穿了洞。
宋耽理着袖口，默认了自己是安逾粉丝这件事，抬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前任见面，谁丑谁尴尬。
安逾斜着眼瞧了宋耽一眼，双手插兜一副二世祖模样，用颇不着调的嗓音道：“他喜欢我？”
宋耽此人，爱装爱演，一双凤眼动情时格外好看，脖颈和鼻尖各有一颗痣，也格外敏感。
宋耽直视安逾，唇角带着些笑，说出来得话却疏远极了：“谁不喜欢你。”
安逾想翻个白眼。
宋耽总是这样，情商低得要命，一句话堵死所有退路，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走了。”安逾头也不回得离开。
宋耽抿唇，好不容易见一次，怎么还把人气走了。
简章是个心眼大的，丝毫没察觉出会议室奇怪的气氛：“老大，安逾是来面试角色的吗？”
宋耽本想说不是，但职业病突然犯了，安逾刚刚那个劲劲儿的样子，简直就是他的男主角本人。
说句有些矫情的话，这个角色像是为安逾量身定制的。
“……是。”
宋耽撒了个谎，谁让安逾把简历放在这里的。
这，就是证据。
秦三仪有些无措：“宋编，那我……”
宋耽：“你哭一个我看看，还有一个男二没定。”
秦三仪比了个ok，两眼一睁一闭就开始哭，撕心裂肺，没有技巧，全是对工作的渴望。
“你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那个变态跟踪狂盯了你整整一年，你费尽心机搬了五次家都能被他找到，今天，你在卫生间发现了针孔摄像头。”
宋耽适时补了两句。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很像小说旁白，直直听到人心里去。
秦三仪很快调整了哭泣的方式，和刚刚的撕心裂肺不同，他将哭声揉碎了从嗓子眼里发出，克制又崩溃，气音带着些恐惧微喘，令人窒息。
情绪太过激动，他慢慢蜷缩起了身子，脊背崩成弓形，一只手抵在身后，另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颈，试图阻止这场毫无效用的发泄。
那不是一只眼睛，这个房间里有无数只眼睛。
他不能哭。
会被看见。
会被它看到。
“好了。”宋耽出声。
秦三仪已经有些入戏，沉浸在情绪中有些出不来。
“哭得不错。”宋耽拍了拍秦三仪的肩膀，“哪个学校的？”
“A大电影学院。”秦三仪抹了抹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只要能进宋耽的组，就相当于考上了公务员——这是圈内人共同的评价。
毕竟宋耽这人挑剔得要命，严查你祖宗十八代，生怕自己有一部剧播不了。
“简章，待会儿联系一下他经纪人。”宋耽吩咐两句，又朝秦三仪伸出手，“欢迎你加入《有囍》剧组。”
秦三仪激动极了：“请组织放心，我一定积极完成任务！”
宋耽：“……”
——
离开星海娱乐，宋耽回到了[曼鱼工作室]。
姬芙兰正捣鼓着设备，见宋耽回来，忙起身：“老大，前两天拍的素材被老赵那个杀千刀的删了，现在素材不够，要重新拍摄了。”
宋耽除了写电视剧剧本，还会写短剧剧本——当然，他是细节怪，质量不好或者不满意，不可能发出去。
因此，只要是宋耽发出去的东西，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炫耀的意味。
这也是安逾最诟病的地方，他就怕宋耽哪天被自己的性子搞死，毕竟娱乐圈不是呼啦圈，里面弯弯绕绕多得很。
他多次劝宋耽别装太过，谦虚使人进步，可宋耽偏不听，美其名曰“好作品不能蒙尘”，有不好的地方，他认，但好的地方，该夸就得夸。
“他为什么删？”宋耽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零食，一边嚼嚼嚼，一边看着姬芙兰。
提起这个，姬芙兰咬牙切齿：“鬼知道他，神神叨叨的。”
“芙兰你叫他过来，我亲自问问。简章，把演员再请回来重新拍摄。”
宋耽拍了拍手，溜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开[曼鱼]那天，也没想到会做这么大。
好多人劝他直接开个公司，多招一些人，多拍一些本，再多招一些编剧，最好直接开一个影视公司，挣得多也能轻松不少。
但宋耽不愿意。
他就是死犟。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打着“精品化”的概念，[曼鱼]照样闯进了群众视野，一举成为最具潜力的工作室。
仅仅用一年时间，流水破亿，赚的盆满钵满。
宋耽也成为炙手可热的大编剧。
办公室门被推开，赵文骂骂咧咧进来：“老大，我真不是故意的，上次拍素材的男主角鼻毛没剪干净，我强迫症犯了，越剪辑越不得劲，就全删了。”
宋耽：“……”
“这次好好检查一下他的鼻毛。”
赵文挠着油头，连连应下，又骂骂咧咧的走了，他一出门就叉着腰喊：“妆造，这次一定把鼻毛剪干净了！”
“还有，道具组，昨天那个假菜也太假了，塑料皮都能看到，快处理一下。”
“啥会儿招个统筹，还有个啥事，我都要忘了……”赵文一拍脑袋，又返回宋耽的办公室，“老大，橙橘娱乐找了几个演员，说今天下午来试镜《有囍》。”
宋耽整着日历，今天是九月二十三号，如果没分手，应该是他和安逾的八周年纪念日。
“我不和劣迹公司合作。”他对橙橘娱乐没有好印象。
“公司确实不怎么样，”赵文也没给橙橘娱乐面子，“但演员是无辜的。”
宋耽动作一怔，他知道赵文说得没错。
“知道了。”宋耽没拒绝，见一面倒也不碍事。
赵文又走了，他和各个组关系都很好，因为年纪偏大一些，所有人都亲切地叫他“老赵”。
安逾这些年演过不少作品，也成功走向了大荧幕。
宋耽看过很多遍，记得他所有的台词，也记得他饰演不同角色时精心设计的小动作。
看安逾演戏是宋耽少有的放松方式，如果被安逾知道，大概率会骂他一句死变态。
戴上耳机，宋耽开始重温。
夕阳西下。
橙橘娱乐的演员被大巴车送了过来。
雪消得差不多，这会儿倒是比早上要暖上一些，街道内的积水顺着坡面流下，汩汩作响。
宋耽披了件风衣，长腿往哪儿一搁，指尖虚捏着名单，偶尔还品两口茶。
简章直接把十个演员全喊了进来。
“话说在面前，”宋耽开口，“《有囍》现在只剩一个女三号没确定。”
在场十个演员里，有八个都是男生。
看着又娇又软，大概率刚出道，橙橘娱乐心思有些太明显了。
宋耽和安逾的恋情，除了多年好友和家人，没有人知道。
他今年二十六，在外人眼里不近女色，怕是就约等于喜欢男人。一群脑子里只有那点事的蠢货。
“简章，带人出去。”
宋耽话音刚落，一个人影直溜溜扑了过来，目标明确，直奔宋耽裤子，宛若饿狼扑食。
“……”这么不要脸面的吗？
宋耽起身躲开，那人就顺势跪在地上。毕竟是个人，还是有些道德感的，现场这么多人看着，他也没有放荡到可以现场直播。
简章表情怪异，把那人扯起来：“小小年纪不学好，谁教你的？”
他支支吾吾不说话，脸色羞红，被这么多人看着，一个没绷住直接哭了出来，肝肠寸断，像是死了爹娘。
“快别哭了，被狗仔拍到说我们老大欺负新人怎么办？”简章被哭声吵得耳朵疼，将人带去一边安抚，顺手把录影棚的门关上。
宋耽太阳穴突突跳：“关了干什么，给我开着。”
现场就剩下了宋耽和两个女孩子，把门关了叫人怎么想。
简章又灰溜溜跑回来，把门打开。
宋耽把试戏内容发给两个女生：“试戏角色叫章雅，独居，全职作者，家里有一只金毛。今天提前出门，却发现邻居家有些不对劲。”
两个女生拿过简要剧本介绍。
“没有台词，很日常的表演。”宋耽弯眸，“不要紧张，自然一点就好，谁先来？”
夏夷：“我先来吧。”
“好。”宋耽取出夏夷的简历，A大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参演过不少电视剧，但一直不温不火。
夏夷见宋耽不出声，直接开始走戏。
她和金毛互动，然后换鞋出门。往日很活泼的金毛，此时却龇牙冲着邻居。
她眼神狐疑地落在邻居门上，比以往多停了几秒，犹豫半晌，她掏出手机打字，给对面邻居发了消息询问。
不到一分钟，她的表演结束。
“挺好的，很会利用场景中的物。”宋耽给出评价，“表情可以再控制一下，有一些不自然。”
夏夷：“多谢老师指导。”
另外一个女生叫古糖。
古糖鞠了一躬，然后开始表演。
古糖，非科班出身，之前是网红，因为长相漂亮被橙橘娱乐签走，今年十八岁。
她模仿着夏夷，表情要更自然地多，但手一直在抖。
“你的手为什么在抖？”宋耽问。
“章雅是小说作者，写那么多书，手应该会抖吧……”古糖声音越说越低。
宋耽笑了：“我也会写小说，你觉得我手抖吗？”
古糖连忙摇头：“……没有。”
“怎么不继续读书了？”宋耽又问。
古糖垂下头，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襟：“读书没用，我想多挣点钱。”
“知道安逾吗？”宋耽问她。
古糖眸子一亮：“知道。”
宋耽：“或许现在你觉得不重要，但有些东西决定你的上限……未来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你现在就要付出什么样的努力。”
“你很有天赋，我不希望你像方仲永一样。”
古糖抿唇，她连方仲永是谁都不知道。
“可是我……”古糖欲言又止，“我不适合学习，学习让我痛苦，只有演戏，沉浸在角色中我会快乐很多。”
“但你喜欢演戏不是吗，学习并不单单指语数外这些学科，演戏，唱歌，剧本，这些都需要学习。”宋耽托腮，“你还年轻，路还很长。”
古糖扯着衣襟：“多谢老师，哎，不对，宋编!”
宋耽从另一侧的桌兜里抽出一沓剧本，在里面挑挑拣拣，最后选出来一部：“古糖，你来演这个吧，先磨磨演技。”
古糖忙着点头：“多谢宋编！”
宋耽起身，朝夏夷伸出手：“欢迎加入《有囍》剧组。”
夏夷有些懵，她被选上啦？
“只是初筛。”宋耽毫不留情，“稍后我会派人给你们做背调。”
夏夷自然是知道的，但也难掩激动：“明白，请组织放心，我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古糖也点头，激动道：“啊啊我也是！”
宋耽轻轻转着笔杆，今天一口气过了三个。
不得不说……
看到某个人，他今天心情不错。
安逾：还是一样，情商低[白眼]
宋耽：我哪里说错了吗？[化了][化了]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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