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幼鸟,能做的有限哈。”蛊惑鸟看了看黎不弃,“也就是他这会儿元神几近崩溃,不然我可改不了,要是力量消耗太多,我会再次沉睡的。”
苏花楹点点头,“知道!就进来后我瑟瑟发抖,可怜无助,求他别杀我,问他尊上下落,给他念咒……”
简单说完,蛊惑鸟啧啧两下,“行!”
又说:“你们人修真会玩。”
“玩什么?”
蛊惑鸟倏地改口,“你们人修真能装!”
苏花楹:“……”
这一句,她无从反驳。
很快,蛊惑鸟就按照苏花楹的要求给黎不弃的记忆稍微动了点儿手脚。
等确定弄好后,苏花楹坐在地上,重新念起了静心咒。
一天一夜过去,未辟谷的身体发出抗议,腹中饥鸣如雷。苏花楹盯着昏迷不醒的黎不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若他再不醒,她恐怕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就在她天人交战之际,黎不弃眼睫轻颤,倏然睁眼。
几乎是同时,一道凛冽剑光横扫而来,在距她咽喉寸许处又瞬间消散。
黎不弃扫过苏花楹面无血色的脸,她瑟瑟发抖却强忍着害怕靠近,红着眼眶询问荒渊王下落,替他念清心咒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逝。
视线缓缓下移,在她身上那极其眼熟的衣服上停留一瞬后,他收了剑,皱眉问:“我昏迷了多久?”
苏花楹靠在铁壁上,“一天一夜,你醒了就好……”她眼中泪光盈盈,“尊上他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说他回不来了?若他回不来,我就去寻他!”
黎不弃没理她,手伸在耳垂处轻抚一下,从红绯灵扣里掏出了一根枯枝和一个青瓷瓶。
他转动手腕,将青瓷瓶摇晃几下后,苏花楹就听到瓶内传来水声,同一时间,一股浓郁的灵气从瓶口涌出,好似井喷。
灵气浓稠,仅仅是吸了一口,苏花楹就感觉到体内经络好似被滋润冲刷了一遍,修为直接突破了一层。
她炼气三层了!
在这贫瘠的下界,竟然会有如此浓郁的灵气,就算是上三天也只有那些洞天福地才有。
比之她月照宫内的灵气,也差不了多少。
黎不弃将枯枝插入瓶中。
眨眼之间,枯木逢春,新芽绽放,又开出一簇簇小花。
春秋四季,皆在瓶中。
闻到熟悉的香味,苏花楹都微微愣了下神。
那瓶内盛放的是桂花。
黎不弃敲了一下鸟笼子,就见鸟笼上端多了个小窗。他取出桂枝薅下桂花往外洒出,冷冷道:“拿去分了。”
笼外有人应了声是。
黎不弃重新关上鸟笼,这才在苏花楹旁边坐下,说:“明天是荒渊城十年一次的照月节。”
“知道照月节吗?”
苏花楹没吭声。她记忆里没有照月节,想来这是荒渊城独有的节日。
黎不弃自顾说道:“荒渊城能坚持到现在,多亏了照月节。取清酒映月,有缘可上九天、入月宫、觅机缘、得传承。”
“所以,若是照月节没有按时出现赐下桂花祭,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出事了。”
黎不弃忽地低笑起来,笑声嘶哑,“天下大乱又何妨,这满城修士死活又与我何干?”他眼里尽是戾气,说这话时,瞳孔再次被血雾填满。
他咬牙切齿地道:“为何他求我,我就……”
他没继续说下去,可苏花楹却从他骤然绷紧的下颌、指缝间渗出的血丝里,读懂了那份扭曲的挣扎。
无非是叛逆期到了,平时不听兄长话的熊孩子,自认为凶神恶煞不顾他人死活,然而到了关键时刻还是站了出来,引煞气着甲,强行提升修为境界伪装成兄长,为了守护荒渊城承受莫大痛苦、险些丧命。
做完了又觉得不符合自己心狠手辣的作风,搁这儿别扭。
“尊上到底怎么样了,他只是来不及赶回来对不对,他那么强大,一定不会遇到危险的对吗?”
不该管的不要管!
她只想成功渡劫,回归上三天。
黎不弃酝酿的情绪成功被打断。
他斜睨过来,冷声道:“暂时还没死。”
至于能坚持多久,黎不弃扫了一眼储物法宝里火光微弱的魂灯,烦躁地“啧”了一声,终究没把离死不远的话说出口。
他能做的做完了。
被困的地方在荒渊深处的裂隙里,这天底下能靠近那里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且个个都巴不得他魂飞魄散。
能不能活着出来,只能靠他自己。
又或者,黎不弃摊开手掌,视线落在指缝残留的那几朵桂花上。
希望,就在照月节。
若他能得月宫秘境传承,就能……
“没死,那你告诉我他在哪儿!”苏花楹说完咬着唇,一脸倔强。
“告诉你有何用?你一个炼气期的蝼蚁,难道还能帮上忙?”黎不弃低声威胁:“别给我添乱,知道吗?”
声音很轻,带着一股阴冷湿气,像是毒蛇在耳边嘶嘶。
苏花楹盯着他的脸,缓缓说:“知道了。”
我还知道,你丫欠抽!
“谢流韶被困的消息不能走漏出去。目前,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黎不弃五指缓缓合拢,抬头,看向苏花楹的眼神凛冽,杀意毫不掩饰。
苏花楹将手放在心口,毫不犹豫地立下心魔誓言。
求生欲直接拉满。
发下毒誓后又说:“我念清心咒的时候有除煞效果,你想想,若是尊上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需要伪装的话……”她本是低垂着头,说到这里悄悄抬眸,小声补充:“你别杀我,我,我还有用。”
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胆小如鼠的柔弱少女。
黎不弃有些心梗。
眼前这人看着唯唯诺诺小家子气,偏偏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他威胁的话都到了嘴边,又生生堵了回去。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却又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人浑身都不得劲儿。
他咳嗽一声,“嗯,你出去吧。”
苏花楹却没立即离开,她摸了一下干瘪的肚子,“上次我受伤后醒来,身上的财物都用来抵了救命钱。”
她顶着黎不弃冷冰冰的视线继续道:“这次也算是我救了你,你也该给我一些灵石才是。”
黎不弃扫她一眼,说她胆小吧,这会儿竟敢跟他讨价还价。
说她胆大吧,杵在那里小腿肚子都在发抖。
他将手伸进储物袋,掏了个空。为了压制煞气,他储物法宝里有灵气的东西通通用了,什么都没剩下。
看到那只颤巍巍伸到自己面前讨债的手,黎不弃皱眉,“没有。”
苏花楹:“……”
她扬起脸,“不行,我要灵石、丹药,我要修炼!我现在实力低微不能帮到尊上,但我绝不放弃!”
救命钱是假,想修炼见荒渊王一面是真!
黎不弃心头莫名涌起一阵烦躁,却在转瞬间化作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指节,指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力道缓缓按压。
那手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色纹路,是身体被狂暴灵气撑出的裂纹,他还没有完全恢复。
“现在想提升实力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指腹却不着痕迹地加重了力道。
苏花楹只觉得被触碰的皮肤传来阵阵刺痛,那是他体内未散的煞气在作祟。她想要抽回手,第一下没能成功。
“想!”苏花楹暗中使力想要挣脱。
这细微的拉扯却像是撕开了一层看不见的皮肉,让她不由得蹙起眉头。
她面上忐忑不安,内心倒是生出了一点儿佩服:黎不弃这家伙心性很坚韧啊。明明还在忍受煞气折磨,却仿佛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上的笑容都格外明媚,仿佛此刻折磨着他的煞气不过是拂面清风。
只可惜,生在这灵气稀薄的下三天,再坚韧的心性也抵不过天道的桎梏。
“哦。”他挑眉,“有多想?”
伸手一拽,使得苏怀楹撞到他怀中,“与人合修能快速提升修为,你既这么想,不如来试试?”
苏花楹奋力将人推开。
这次,黎不弃倒是没有做出任何干预,任由她挣脱,嘴上则道:“看来也没多想。”
他嗤笑一声,“滚!”
确定黎不弃一毛不拔后,苏花楹没有继续纠缠,立刻转身离开。
情劫一时半会儿完不成,她现在得提升实力,讨要修炼资源行不通的话,只能另想别的办法。
鸟笼没门,不过门应该在之前开窗的地方。
苏花楹往窗户方向走,刚靠近就见那处的铁墙上隐有人形轮廓,宛如水波纹一般微晃。
她抬手想要触摸,就听身后再次传来黎不弃的声音。
黎不弃:“等等。”
他良心发现,要付救命钱了?正想着,苏花楹就感觉背心一凉,寒意顺着后背布满全身。
感知到了危险,然苏花楹没有闪躲。
她能威胁住蛊惑鸟,是因为她恰好能彻底压制。而蛊惑鸟是域外妖魔,它的神魂根本无法与外人沟通交流,不需要担心它告密,加之它脑子不好,也反应不过来。
但黎不弃不同。
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就会被怀疑接近荒渊王别有用心,那之前所做一切都白废了。
苏花楹往前迈步,对身后危机好似浑然不觉。一缕剑气从她背心刺入身体,像是山崩海啸一般在她脆弱的经络内肆虐。
不消片刻,苏花楹的皮肤表面就出现裂纹,她的身体好似被小刀划了千百道,顷刻间支离破碎。
疼痛如山洪暴发、汹涌而至。
这些疼痛对她来说并非难以忍受。
然而,她现在不是上三天的半神,而是一个刚刚才开始修炼的十六岁废材少女。
一声不吭只会惹人怀疑。
苏花楹果断放弃了隐忍,故意大声惨叫,哭爹喊娘:“啊、啊,好痛,痛死我了,爹、娘……”
“你不是说过,城主府的女人,不是被挖眼、就是被剖心……”黎不弃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跟被煞气控制神志不清的谢阎王共处一室,你不可能完好无损的走出去。”
“我有注意力道,仅仅是皮肉伤,内里经络看着严重,实则……”看着满地打滚丑态百出的苏花楹,黎不弃一时没了解释的兴致,他轻嗤一声,“你那么爱他,受这点儿苦算什么。”
苏花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可是,真的,真的好痛啊。”
“啊!”
苏花楹的哭嚎被打断。
她像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鸟笼,鲜血飞洒空中,在池中下了一场血雨。
守在外界的修士只看见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飞了出来,还是古嬷嬷一眼认出苏花楹,直接甩出了手中法器。
那是一把蒲扇。
苏花楹稳稳地落在了蒲扇上。
蒲扇托着它回到岸边。
守在岸边的古嬷嬷一脸焦急,伸手想要来扶,却无处下手,根本不敢触碰,“姑娘,我带你回去疗伤,你先忍忍。”
苏花楹不想继续演下去,她收敛神魂气息,躺得很安详。
古嬷嬷惊呼:“她昏过去了!”
等回到晴雪阁,苏花楹被抬回卧室,放在了……
嗯?地上?
“这一身都是血,放床上得把床单被褥都弄脏,还是搁地上。”古嬷嬷一边说,一边隔空摄物,从屋外院落里抓了块方形石头过来,垫在了苏花楹的后脑勺底下。
兴许是觉得石头太硬,她还贴心地在上面放了一蓬枯草。
“姑娘身上一点儿灵石都没有了,可用不起什么珍贵的灵药啊。”古嬷嬷叹了口气,“算了,不合规矩就不合规矩,我给你抹一点儿我自己熬的药膏。”
苏花楹心头也跟着叹了口气,情劫难渡,也不知道她还需装疯卖傻演多久?
如果选择踏踏实实修炼的话呢?在轮回台的规则压制下,她肉身经络淤堵,资质很差,想要突破元婴都至少得百八十年。然元婴之后呢?得打破此地天道桎梏才能继续……
没有足够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打破天道桎梏!无解的难题。
那她还是选择丢脸好了。
古嬷嬷伸手想解开苏花楹腰间的束带,手即将碰到时又缩了回去,“紫绶流光宝甲?”
苏花楹稍觉安慰,这一趟倒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她从黎不弃身上剥了件衣服,换的灵石想来足够她突破到筑基期。
筑基之后,肉身强度会增加许多,勉强可以出城。城外的煞气和死气,修为低了沾上一点儿,身体都会崩溃。
这时,古嬷嬷冲屋外行了一礼,“尊上。”
话音刚落,苏花楹系得紧紧的带子就自己松开,像滑溜溜的蛇一样钻了出去,紧接着,那暗紫色的法衣也飞了起来,在空中抖了两下铺展开,化作一片紫霞飞走。
苏花楹:“……”
黎不弃这狗东西,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当狗!连件衣服都不肯给!
古嬷嬷蹲下替苏花楹抹药膏,一边抹一边道:“还好,伤得不重。”
药膏清凉,涂抹在身上时十分清凉,止血止痛。
将苏花楹周身涂满后,古嬷嬷捶着膝盖起身,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顺势带上了房门。
苏花楹强打起精神摸出传讯符,给对面发了几条消息刷存在感。
对方回不回不重要。
万一真的就是城主的传讯方式呢?他被困在深渊裂隙里面,在那绝境之中有个人能一直鼓励他,得刷多少好感度啊。
刚才怎么就忘记跟黎不弃确认一下。
不过以那家伙的性子,口中怕是很难有实话。
“尊上,你还好吗?”
“我是苏花楹,现居晴雪阁。”——我是你的女人!
“我给你念一段清心咒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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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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