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往下看，几乎可以看到整栋楼的全貌，春风楼共有九层，越往上布置就更加雅致。但此时此刻每一层的栏杆前都挤满了人，几百双眼睛皆盯着一楼中央的舞台。
须臾，舞台中央缓缓升起一圆形高台，一赤脚女子手抱琵琶坐在其间，头戴白纱斗笠，芊芊玉手在四弦中轻轻撩拨，曲音带着少女的点点愁思。
王婆子站在舞台上，穿了一件绿色的纱裙外套一红色外衣，身边围着一众女孩。
“各位爷久等啦，咱春风楼的雪怜姑娘今儿可是头回见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高台升到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便停了下来，赤脚女子透过白纱，朝上望了一眼，那是一双无比空灵的眼睛。
祁晏尘收回视线，叹道：“是个盲妓。”余光一瞥却在底下一众攒动的人头中看到了两颗熟悉的头。
楚云起换了一身青白男装，马尾高高扎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副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模样，身旁跟着一脸心不在焉的弄舟。
祁晏尘叹了口气，心道这两个小祖宗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我去接他们。”
慕归月朝下瞥了一眼，道：“我和你一起去。”
祁晏尘把他按回座位上，道：“就几步路，我自己去，你就在这好好等着。”
祁晏尘一掀开帘子，门外栏杆旁的皆是个个气度不凡，衣着华贵，相反越往下走人就越多，且越发吵闹，到三楼的时候已经完全走不动道了。
不知谁在背后推了他一把，祁晏尘朝前踉跄了好几步，恰好和一迎面而来的公子来个了脑袋碰脑袋。还来不及自己喊痛，对面那人已经龇牙咧嘴地捂着脑袋跌坐到了地上。
祁晏尘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立马过去扶那人，道：“你还好吗？”
那公子抬起头，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在看到祁晏尘的一瞬间便荡漾了起来，笑道：“哎哟，痛死我了，公子可要好好赔偿我。”
祁晏尘好歹是把人拉了起来，道：“抱歉，不知公子想要什么赔偿。”
那人自顾自说道：“我叫文栖，你呢？”
祁晏尘朝下看了一眼，楚云起和弄舟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焦急道：“叫我祁晏尘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文栖从后面拉住他，声音轻佻，道：“祁公子还没赔偿我呢，就想跑么？”
祁晏尘一时有些尴尬，把钱袋子一整个递了过去，道：“这些够了么？”
文栖嘴角一弯，狡黠道：“我可不缺钱，陪我喝一杯吧，一个人喝酒可太无聊了。”
祁晏尘面露难色，道：“我还要去找人，下次吧。”
文栖抬手将人拦住，道：“我和这里的老鸨有些交情，我让她去给你找，这儿这么多人，要是又把别人撞着了怕不是没钱赔？”
看着楼下一个挨一个的人头，以及早就不知所踪的楚云起、弄舟，祁晏尘妥协道：“那劳烦文公子了。”
“不用这么叫我，叫我文栖便好。”
文栖将钱袋子上下抛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祁晏尘跟在他身后去了三楼最里面的一个包间。
一进去，祁晏尘就傻了眼，这间屋子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时奢靡无度，一切家具摆设不是黄金打的就是白玉雕的，连地板都是黄灿灿的金子。
祁晏尘太阳穴跳了跳，腹诽道这品味也是没谁了。
文栖腿一伸便躺了上去，道：“祁公子随便坐，等会王婆子来了你和她说说你要找谁就行了，只要在春风楼内，哪怕是只蟑螂只要你能说个一二三我就能给你找出来。”
祁晏尘尬笑着点了点头，道：“多谢。”
“喝点？这酒可只有在我这儿能喝到。”文栖敲了敲那可以闪瞎眼的桌子。
祁晏尘悻悻地接过，还未送到口边，一阵酒香先凌冽扑鼻，低头一看整体清亮可见杯底花纹，入口顺滑，满口果香。
祁晏尘眼睛倏地一亮，道：“还真是好酒！叫什么名字？”
文栖皱着眉想了想，道：“金玉其表。”
“啊？”祁晏尘被这话呛地猛咳起来，急忙灌了几杯凉茶才压下去。
“不好听？”
祁晏尘看了他那一脸期待，讪讪道：“文栖兄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哼，那是自是。”
文栖满意地躺了回去，道：“祁公子来这烟花之地干什么？那些个贱坯子可不及你好看。”
“文栖兄说笑了，这些女子只不过是凭借自己的一身才艺在这找口饭吃，本是极好的姑娘，生活所迫罢了。”
文栖一下笑了出来，一双绿眸毫不掩饰的打量着祁晏尘，道：“这番说法倒是有趣，你这朋友我交定了！若是看上了哪个，等会叫王婆子给你送去？”
祁晏尘往后退了半分，正欲拒绝，一声响亮的声音便先进来了。
“文公子，贵客呀，今儿怎么来了？”
文栖顿时没了兴致，道：“别装，帮祁公子找个人。”
王婆子看见祁晏尘嘴角一抽，道：“老身和祁公子还真是缘分不浅呐，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又见面了。”
祁晏尘悻悻道：“那这估计是孽缘。”
王婆子也不卖关子了，道：“不知公子找谁？”
“那日和我一起的那姑娘和那个小孩。”
王婆子睨了他一眼道：“我们这不接待女人和小孩，祁公子莫要和我说笑。”
祁晏尘这下算知道楚云起扮成男子干什么了，道：“一穿青衣的细高条，笑起来有两个梨涡，还有一和他差不多高的黑衣，脸胖胖的......”
祁晏尘越说王婆子脸越黑，王婆子脸上的横肉抖了三抖，道：“一个笑脸一个哭脸？”
祁晏尘连连点头，道：“就是那二人。”
王婆子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道：“遇上你们几个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轻纱幔帐内，烛光流转，言笑晏晏，丝竹管弦声缓缓流出，祁晏尘站在门口，前看左看右看道：“你确定他们在这？”
王婆子恨了他一眼，推开门，只见楚云起坐在那正在弹琵琶的花魁雪怜旁，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无比甜，弄舟则被一群姑娘围着，脸烧得通红。
祁晏尘讪讪地别过头，道“你情我愿的事，你情我愿的事。”
王婆子啪的一声把门推开，雪怜被惊得身子一抖，楚云起把人搂住，不耐地喊道：“你干什么，吓到人雪怜姑娘了！”
王婆子道：“楚姑娘，男扮女装混进我春风楼要是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吧？”
楚云起不屑道：“传出去又能怎么样？谁敢多说一句我就把谁舌头割了！”
祁晏尘转出身来，咳了几声。弄舟见状立马从温柔乡里逃出来，往祁晏尘跟前钻，道：“神君，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祁晏尘摸了摸他头，道：“一会儿没看着你就出来闯祸。”
“才不是，是公主说你和古神出去玩不带我们两个，我们才来的。”
祁晏尘心道莫生气莫生气，只是个孩子。
“是雪怜姐姐选的我，不是我自己带着弄舟来的啊。”
楚云起见祁晏尘来了，声音也小了起来，道：“而且雪怜姐姐是个极好的人，我要赎她，带她回羽民。”
王婆子冷哼一声道：“这可是我春风楼花魁今天头一次接客被你这黄毛丫头搅和了就算了还想在我这抢人，做梦吧你。”
楚云起一下不乐意了，道：“就抢怎么了？本公主要的东西还没没得到过的，你个臭人贩子！”
王婆子撸起袖子双手叉腰，一副今天不把你骂得心服口服誓不罢休的模样，楚云起也是毫不示弱立马站了起来，祁晏尘两眼一黑拦到两个人中间。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两个人异口同声吼道：“滚。”
祁晏尘感觉自己两只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心道下次我再劝架我就是是狗！但这次还是要劝。
“你们两个够了！”
两个人被祁晏尘吼得一愣倒还真的不吵了，祁晏尘把两人拉开道：“小的没个样就算了，老的还跟着闹。”
王婆子立马调转枪口，质问道：“你说谁老？”
祁晏尘嘴角一抽，道：“呵，我老行了吧？”
王婆子这才满意转过头，道：“雪怜生是我春风楼的人，死是我春分楼的鬼，我奉劝某些人不要乱打主意。”说罢一挥手，一女娘领着好几个壮汉涌了进来。
“秋意送客。”
几个肩宽腰圆的黑皮壮汉在秋意的一声令下将几人团团围住，六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死死盯着几人。
祁晏尘一把按熄楚云起手心的火苗，道：“不可胡来，你这一把火可不得把一楼的人全部烧了。”
楚云起一甩头，恨恨地收了回去。
王婆子紧张的神色松了下去，道：“还是祁公子识大体，慢走不送。”
楚云起朝雪怜喊道：“雪怜姐姐，你等着我来接你！我们羽民可好玩了。”说罢朝王婆子做了个鬼脸便摔门出去了。
祁晏尘拉着弄舟立马跟了出去，留王婆子一个人在那吹胡子瞪眼。
顶层天字号，温茶雅室，熏香袅袅，却空无一人。
楚云起收回脖子，道：“古神大人哪去了？”
祁晏尘：一个火药罐子带着个小饭桶来青楼砸人场子，我也太难了[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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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九夷沉冤（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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