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小姐喜欢什么?在意什么?”闻清许负着手,大半张脸隐在暗中。
春桃被关在她自己都不知晓是何处的地方,只知那日刚回屋便被套了脑袋带到这儿。
应是还在府中。
避子汤的事应是败露了,闻公子有气没处使只能拿她开刀。
春桃被这间四四方方只有脚榻和恭桶的小屋关得整个人都恍惚了。
每日来送饭收拾的侍女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跟她说,门外守着的侍卫更是铁面无私,她想跑都跑不了。
今日总算见到闻公子,她像是看到生机,跪伏在地上恭敬回话。
“夫人平日用饭时更偏重清淡,空闲时喜欢在午后用些茶点,话本这类也爱看,以前夫人光顾着忙铺面的事,很多爱好都荒废了。”
她绞尽脑汁将自己所知里能说的都说了,脑袋触地咚咚磕了几个,这才紧接着为自己求情。
“求求老爷高抬贵手放奴婢回夫人身边。”
“放你回去?谢知仪有你这般好狗又怎会乖乖听话?”
闻清许不愿,不愿再让她们二人见面,谢知仪总不可能在榻上躺一辈子。
他等得起,也耗得起,只要最后结果是他想要的便可。
闻言春桃磕头的动作一顿,抬眼不可置信地瞧见青年居高临下的凌厉模样,她本能垂首,语速极快地还想再挽回,“夫人打小便没了能亲近之人,虽说成婚后有您在,可身边还是需要个贴心人伺候,奴婢发誓日后绝不做有违您意之事,求您将我放回去罢。”
“贴心人?我一个便够了。”
闻清许不再跟她废话,转身就走。
已是腊月廿四,谢知仪还是不愿与他说话,闻清许没得什么有用消息,春桃说的他都做过了。
没用。
青年带着一身寒气沉默着回主院。
钟无将此都看在眼里却帮不上一星半点,主子并非什么难相与的性子,怎得到了谢小姐这里就如此**蛮横。
一身素白寝衣的女子侧躺在床帐垂落的榻上好似睡着了,闻清许现如今只需看一眼便知晓她没睡。
“都退下。”
闻清许垂眸看她,眼底这才露出些支离破碎的哀伤。
他解了袍子又去搂谢知仪,口中喃喃,“知仪,你究竟是怎得了。”
谢知仪不说话,反而更让他有倾述欲,好似是对着哑巴说心里话一般让人觉着没有后顾之忧。
“近日圣上心绪不佳,朝中也是吵作一团。”他软话说得太多却也无用,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朝中之事。
不知民间哪里来的风声,竟说祝亲王是因着在娘胎中被陛下吸干了精血才先天不足,更有胆大包天者说陛下继位后国力大不如前全是因为其借了国运。
将当朝天子气得不轻,可偏偏又没法怪在自己亲弟头上,毕竟传闻是假的可祝亲王天生残疾是真的,于是只能明里暗里地抓人治罪。
这下勉强压下去些。
“还好府中有你,一天忙罢了回来还能与你说说话。”
闻清许情不自禁将脸颊贴在她后颈。
谢知仪或是受了妹妹死讯大受打击才会这般,若是再创造出一个与她同样血脉相连的亲人呢?
若是看着怀中咿咿呀呀的小生命,她还会这般无动于衷么?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怎么看怎么有效,闻清许吻了口她侧脸,喜道:“好知仪等我。”
孙契正在对着油灯看医书,就被一阵急促敲门声惊得险些将书扯坏。
还以为是徒弟慌里慌张的,他开门正欲训斥,便撞见青年明显暗藏雀跃的黑眸。
他声调发颤语速极快,眸中恢复些往日神采,“孙契,若是让她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能否治一治这失魂症?”
“……呃,这还是得看闻夫人心里究竟会不会牵挂这个孩子。”
孙契瞧着他这副模样便知自己劝不动,可那位躺在榻上的谢小姐连他都不待见,又怎会待见这个孩子?
不过也说不准,或许母性牵绊着便会有好转。
他忽地想起什么,面色难看,“大人不会是这些日子还在与夫人行房?”
闻清许一哽,随即便反应过来,他蹙眉,“你当我是什么人?”
“眼下夫人失魂症状难以缓解,所服药汤也有一定毒性,您又如何能与她行房并让她怀上子嗣?不如先搁置着,再等待些时日,待夫人意识恢复些再做打算,先好好养着罢。”孙契委婉着劝他。
“是,那我从外面抱个孩子回来如何?养久了,不就有感情了?”闻清许还是不愿放弃,他太孤单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经历过谢知仪扑在怀中亮着一双眼眸与他撒娇的模样,又怎会甘心眼睁睁见她丧失活力?
这想法实在太冒险,养个孩子又不是养猫儿狗儿,哪能说养就养,万一没成效,他难不成再将孩子送走?
孙契挠了挠后颈,“不如抱个猫儿来试试?抱个不足月的小猫,再备上羊奶放在一边,成不成便看夫人自己了。”
起码让她先从离魂状态中醒过来才是最要紧的。
还好这离魂之症与那狂症有几分共通之处,配药也好配,只是略有副作用。
加之这姑娘求生意志不坚,于是便造就了如今失魂嗜睡的病症。
“言之有理,那便听你的。”
闻清许动作快,前脚从孙契院中出来后脚便让钟无连夜出去聘只小猫回府。
晨光尚未破晓时,钟无揣着怀中略微隆起的一团便回了府。
城隍庙边常有卖狸奴的,夜深后钟无在城隍庙一带挨家问,砸了一袋子碎银才问出摊户下落。
最后聘回只通体金黄鼻尖湿粉的小小狸奴,刚从母猫怀中掏出来,还散着热气。
或许是没吃饱,也或许是觉察到没完全被衣料隔绝的寒气,一直咪咪地叫,小小软软的一团盘在掌心,让人听着便觉心软。
闻清许成人后越发不喜这些毛茸茸的长条软物,他穿着素白里衣蹙眉垂眸看,许久后才出声,“给我罢。”
“大人小心些,”钟无见他单手接过便没忍住提醒了句,被楞了一眼后赶忙找补,“大人小心,莫被这猫儿抓伤了。”
然而闻清许臂弯中的小黄猫连爪子还不会伸。
只是受了寒风本能往他手臂与身体的缝隙钻。
“知晓了,你退下罢,今日让钟宣与我出门。”闻清许转身进屋,长指轻捏住小猫后颈将它脑袋从缝隙中拔出些许。
金黄色的小猫软绵绵的,梅花般的小爪上缀着几个淡粉圆玉,瞧着确实可怜。
但愿如孙契所言那般有效。
他要去上值,便打算将猫儿小心翼翼地塞在谢知仪怀中。
她睡着,身子却仍保持侧着的姿势,闻清许轻捏住她胳膊抬起,这才将小黄团塞进去。
这小猫倒是会找地方,刚落窝眼还没睁便自觉寻到谢知仪软和温暖的身前趴着。
这原本是他的地方。
闻清许看了心烦,披了衣裳转身便往外走,又叫钟苓进来看着,省得谢知仪一不小心将这猫儿压坏了。
到时恐怕不仅不起效,反而要将人吓出个好歹。
这小狸奴出世刚满一月,不知是饿了还是怎得,刚安生一个时辰便咪咪嘛嘛地哼叫起来。
只是刚叫几声便停住了。
钟苓轻手轻脚地往前去瞧,就瞧见这猫儿微张着嘴将夫人搁在身前的细细指尖当作食粮在嘬着吃。
而乌发散在枕间的夫人还在睡。
放任自己头脑空空沉溺混沌的谢知仪被小而急促的绵音唤醒,她身子没动,只茫然地转动僵硬的眼珠。
竟看见怀中赫然有团金黄之物,再仔细看,是只脸小身子也小的猫儿,溜黑的小眼睛睁得圆圆的将她看着。
她做的梦太多,便以为自己还是在昏沉中,哪知这小猫往前一扑,软和还散着暖烘烘日光气息的小身子便撞过来。
茸茸脑袋与谢知仪鼻尖撞了个正着。
她身子睡得都迟钝,也没躲,只愣愣地将它看着。
猫?
哪里来的?
小猫竖着尾巴用自己软和的身子在她下颌蹭来蹭去,一边蹭一边咪咪地叫,又转过来好奇地看她。
下意识张嘴想喊什么,嘴上没喊出声心里也没想起来到底要喊什么,谢知仪又陷入茫然。
像是脑中有团雾,将她想知晓的都隔绝在后。
隐约能窥见什么,想仔细抓来看但在伸手时那些片段便消失了。
太多东西被隔在雾后,让人抓耳挠腮地难受,好似只差一个契机便能将其尽数摊开。
只是这清明没能维持太久,甚至还不到半个时辰,由内而外的倦意便潮水般将她席卷,谢知仪强撑着保持自己清醒却还是没抵住陷入麻木。
她又变作无知无觉只睁着空洞眼眸的物件。
温热的苦涩的不知什么液体被玉匙压着舌根灌下,谢知仪像是被捆住,想挣想喊都只是徒劳。
内里的奋力挣扎也只换来尾指轻颤。
谢知仪忘了许多,却没忘对闻清许的抵触与疲惫,她能感知到外界,也忆起那日争吵。
心底便据此有了判断。
闻清许是想用药将她彻底困死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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