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醴城某处寂静的深巷内,有一人默然伫立,月光投到他身上,宛如布下银霜。凝眸一眺,他手中还拎了两坛酒。
“放束花就走,还以为你不会再现身了呢。” 叶韶从墙头跃下,向着那人慢悠悠地走去。
他便是红月教四护法之一的白虎护法——小猛。
小猛年纪并不大,样貌打扮都野气十足,很是桀骜不逊。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低低地束着几根小辫儿,右耳还戴了枚猫眼石耳坠。那对由锁链相连的鹰爪般钩状武器正别于腰间,被他唤作“飞隼”,既可作飞镰远攻,又可拆卸鹰爪,直接佩戴于手上用作近身战。
“怎么会,不过是跟了几个麻烦的尾巴,费了些事。”小猛豪气地咧嘴一笑,顺势将酒坛子提起,冲叶韶晃了晃。
“我可是一整天都在等着你出现呢。”叶韶从他手中接过一坛酒,两人运功飞上别人家屋顶,踏月而行。
“别诓我,你肯定睡到下午才起。”小猛愤愤不平道。
“明明中午就起了。”叶韶斜睨了他一眼。
两人拌着嘴,脚步却不停,小半炷香时间便已至醴城鼓楼外。他们趁守卫交班,悄悄溜了进去,一路向上直奔屋顶,挑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并肩而坐。
晚风徐徐,拂走日间烦闷,难得片刻宁静。鳞次栉比的楼房,锦绣绵延的山川,华光璀璨的星辰,尽收眼底。
“你该不会没认出我留下的记号,走错了路吧?怎的这个时辰才到……”小猛揭开酒封,率先喝起酒来,声音有些闷。
“这个时辰多好。”叶韶坏心眼地笑了笑。
小猛明明在红月教长大,却一点没沾上红月教日夜颠倒的生活作风。他作息健康,不仅按时晨起暮眠,还每日都要午睡,简直雷打不动。作为魔教分子,实在是不太礼貌。
小猛“嘁”了一声,不满地看向叶韶,继而又别开脸,一脸嫌弃。“你就不能先把脸上收拾干净吗?”
“好。”叶韶笑眯眯的,一面随意卸下脸上假面,一面急切地揭开酒封,酒水清冽,酒香浓郁扑鼻。叶韶不禁两眼放光,猛灌一口道:“好酒!”
“那是,这可是醴城的招牌——‘神仙醉’!”小猛十分得意,有如狡黠的小兽般微微凑近,用酒坛碰了碰叶韶的,颇有讨巧卖乖之意,“就知道你会喜欢。”
“叮当”的碰撞声中,叶韶看了看小猛,他面上若无其事,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期待之色。
邀功讨赏呢。装模作样。
叶韶心下了然,笑意更盛,拿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抛给了他,道:“时辰刚好,喏,生辰快乐。”
小猛心花怒放,努力压下扬起的嘴角,放下酒坛去接。 “‘危月’可是你当年闯阎罗狱拿到的,也没见离身过。”他一得到“危月”便爱不释手,啧啧称奇,更是抽出来不停比划,在空中搅出簌簌响声。
“这不有轻鸿剑了嘛。”叶韶喝着酒,不甚在意。“我记得你喜欢,见你也不缺什么,拿去玩吧。”
小猛将匕首仔细收好,也拿出个物件猛地塞给叶韶,“生辰快乐。”他说。
叶韶看了看手中的物件,是串穿红玉珠的剑穗,编织之人似是手艺不精,好些地方都有反复调改过的痕迹,红玉珠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叶韶心头泛起丝丝暖意,忍不住逗他:“一般啊。”
“还我。”小猛面红耳赤,说着便伸手来抢。
叶韶飞快地将剑穗系到剑柄上,清亮的眼瞳盛满柔和笑意:“谢谢小猛。”
“嘁。”小猛神气地转过头,再度拎起身旁的酒坛。
叶韶见了,也立马拎上酒坛,往他坛子上轻轻一撞,又是“叮当”一声。
她记忆残缺,并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年月,是小猛说他生辰八字极好,有享不尽的福气,便把生辰分给她,也把福气分给她。
红月教内,愿意与叶韶亲近的人并不多,有人忌惮她,有人不待见她,或是敬而远之,或是避之不及。
小猛却总是一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我行我素。最初,他总爱缠着叶韶打架,随着两人年岁见长,也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
他朋友多,神通广,帮了叶韶不少忙,有他就能通晓各类情报秘闻,行走江湖所需的假身份、通关文牒之类,也都再用不着麻烦旁人。
除教主外,小猛也早已被她视作亲人。
想到此处,叶韶皱了皱眉。
“教里到底什么情况?”她问。
有夜鸦自屋檐飞过,“呜哇”地鸣叫了几声。小猛缓缓放下酒坛,气氛变得稍稍凝重起来。
“例会当晚,圣庭内突然闯入一大群蒙面人,不知是什么来头,用的都是从没见过的招式。他们对红月教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引起混战后不久,引爆了不知何时埋下的炸药。”
“总坛是什么地方?‘怪石魔窟’啊,能把总坛炸翻,实在匪夷所思。总之,圣庭塌了,过量的炸药还引发了地陷,死了许多人。那群人却几乎全身而退,趁乱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月教总坛地处月州漠,是一座隐于大漠深处的神秘恢弘的古城,除教主的行宫寝殿位置较远外,其余各部皆作众星捧月状拱卫着举行例会的圣庭,可谓纵横联通,连接紧密,故而一损俱损,亡失惨重。
“我也是事发后才知晓你早已离开月州,他们要对你下屠魔令,我拦不住。”小猛微眯着眼,戾气横生,一脸愤然。
“为何就认定内鬼是我?”叶韶很头疼。
“为首的蒙面人曾说:‘果然能进来,护法还真有十足的诚意!’唔,除你之外,我们几个都在……”
“这样低劣的挑事栽赃手段,那些蠢人竟也信?”叶韶咬牙切齿。
“出了这样的事,没几个还带着脑子。最要命的是三个金库全塌了,陷地底下捞都没法儿捞,他们……咳咳。”小猛掩饰般咳嗽几声,微瞟了叶韶一眼。
叶韶的脸色自然很是难看了。“他们急需找人泄愤,一群疯子。”继而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问道:“教主……”
“圣庭天花上那千斤重的石蟠龙整个砸了下来。大伙那会儿尚在跟蒙面人厮杀,始料未及,等烟尘轻些再去查看时,教主站过的地方只余下一滩肉泥。然后便有人趁机引燃了炸药,我们一时无法,只得先逃命了。”小猛见她大有怒发冲冠的势头,忙接过话。
叶韶冷笑道:“青龙护法不总像狗一样跟着教主吗?肉泥会不会是他?”
小猛:“……”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混战过后,青龙护法的确至今下落不明。”
叶韶深呼一口气道:“如今教内由谁主事?”
“孤月门的严骞长老。”
“严前辈倒还稳重。”叶韶眺望着天边那一弯冷月,神色微松。
两人各怀心事,都不再说话,只默默饮酒。
“阿韶,你想当教主吗?”小猛冷不丁问道。
叶韶猛然偏过头去,对上了他的眼睛。只见小猛正坦荡地盯着自己,他脸上一贯不羁的笑意似乎也变得意味不明起来,颇有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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