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妈不行了。”
“病危。”
嗡的一声，林寻野大脑宕机了。
李烨见势不对，想取消免提，却被林寻野躲过。
林寻野的手颤了颤，呼吸急促。李烨知道劝不住他，继续问:“叔叔，阿姨她......”
“咚——”
手机掉到地上，林寻野这时才发现手心出了这么多汗。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林家的事而产生其他波动，没想到真到了出事的这一天，他还是会不可抑制的难受。
电话仍没挂断。
林高远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林寻野听不清了，只记得最后将他从混沌里叫出的是顾裴。
—
顾裴是被李烨叫来的。
林寻野在听到林母病危的消息后就呆愣住了，任凭李烨怎么叫他都没有用。
李烨没办法，只好给顾裴打了电话。
期间，林寻野一直沉浸在他的回忆里。
那些被林寻野以讨厌埋藏下的亲情再次浮出水面，林母过去的种种面貌都一一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中。
有林母偶尔正常，对他笑的。也有他在熬夜通宵学习，透支自己身体获得成就时，林母对他短暂的温柔。
可最后却定格在了林母指着他，愤怒大喊:“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儿子！你对我来说到底有什么用！”
记忆幻化成相片一帧帧闪过，林寻野眼睛干涩，垂眸沉默了很久。
他到底该怎么办？
“阿野，还好吗？”
肩膀被摁住，林寻野羽睫快速扇动，终是没说出来一句话。
李烨早在顾裴来的时候就离开了。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沉默了很久，林寻野说:“顾裴，你的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想听听别人的妈妈，是不是和他的妈妈一样。
这个问题很简单，但顾裴没有立刻回答。
落在肩膀上的手一路抚上他的面颊，最终停在他憋红了的眼尾。
轻轻一碰，林寻野便执拗地扭过头，像是在掩藏伤疤。
可伤疤的一角，早被林寻野亲手揭开了。
没有回答，他又问:“阿姨应该是个很好的人吧？”
“我觉得是吧。阿姨应该是很温柔，善解人意，不会随便动手打孩子，也不会言语攻击稚童的人。会在孩子受到挫折时给予鼓励，骄傲时进行劝解。至少不会将自己的亲生骨肉贬低的一文不值。”
“正常的妈妈都应该是那样的吧，会爱护自己的孩子。”
说完，林寻野的头已经垂得很低了。
但他还是在顾裴伸手想要给他擦泪时抬头，将眼泪全都憋了回去。
他不能哭。
哭是懦弱无能的人宣泄感情的方式。
可他呢......
长长呼出一口气，林寻野的眼睛已经没有那么红了。
刚才问题仿佛是一个小插曲，林寻野不再执着于顾裴的答案。
他轻松道:“你可以不用告诉我了......”
“不，我要说。”
眼尾被轻轻一揉，林寻野眨了下眼。
“我不知道母亲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爱。”
“阿野，爱有很多种。我说不清到底什么才能被定义为爱，”顾裴顿了下，继续说:“但我想告诉你，你已经很棒了，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在我眼里，你从头到脚都在发光。”
刚褪色的眼眶再次染红，林寻野轻轻地吸了下鼻子。
顾裴搓了下他皱起的眉心。
“要相信自己。”
“跟随你的心去做吧。”
再一次被肯定，林寻野那颗空缺许久的心好像突然被填补上了。
不是因为其他人，而是自己。
但不可否认的是，顾裴的出现，是林寻野人生的锦上添花。
顾裴更像是林寻野迷茫路途上的领航者，每当他即将陷入迷惘时，顾裴总会出现及时告诉他前进的方向，让他能够走得更顺利些。
顾裴于林寻野而言。
真的成了很不一样的存在。
一句句鼓励，让林寻野不再自称Beta，也让他在面对别人搭讪时会说出自己是omega，而不是阴沉着脸离开，把对方吓一跳。
不多时，林寻野便做出了决定。
“好。”
—
时隔多日，再次站在林家门口，林寻野的心境已经平和多了。
他在这里有很多不好的记忆。
门口的那条鹅卵石路承载着他因弹错一个字节而整夜罚跪的记忆，花圃里的郁金香是他被林高远以锻炼身体赶到外面种的。
“要我陪你进去吗？”顾裴问。
林寻野很轻地摇了下头。
“不用，我很快出来。”
就让他再对这个家抱有最后一丝念想吧。
门外没有保镖守着，林寻野的心情松快不少。
这在他眼里，代表着林高远没有耍花招。
从一楼到二楼的距离很短，林寻野脚步放得很轻，连二楼房间里的交谈声都能听清。
“咳咳——”
两声咳嗽过后，林母的声音响起:“高远，我这么咳行不行啊，会不会太假了。”
只一句话，就把林寻野定在原地。
抬起的脚又落下，林寻野搭在栏杆上的手都握紧了。
“好像不太像。”林宥嘉插话道:“我们要不要用药？妈妈你别害怕，只要打一针就好，等把林寻野骗来，我立刻给你打一针解药。”
“我看嘉儿说得对，干脆给你打一针，把那小崽子的股份拿到手，到时候都好说。”
......为了股份?
呵......
此刻的林寻野心中腾地升起怒火，他很想冲上去给他们两拳，和他们打做一团，将这些年的不公通通发泄出来。
但他没有。
这样没有意义。
林母又咳了两声，这次的明显比刚才要更像生病的人。
余下的话，林寻野不想听了。
他就知道又会是这样。
在林家其他人眼里，他永远都只是个工具。
一个可以拿来置换利益，获取报酬的活物。
林寻野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好像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悄无声息的，他转身下楼，离开了林家。
看见他出来，顾裴惊讶了一瞬。
但旋即他迎上去，牵住林寻野的手。
“我定了餐厅，去吃饭？”
“嗯。”林寻野淡淡嗯了下。
走出林家大门时，他的心有一瞬间的放松。
就像那根名为亲情的锁链，终于被对方亲手斩断了一样。
两人正准备离开，身后的大门被打开了。
林寻野耳朵动了下，却没有回头。
顾裴微微侧头，视线回荡在林寻野的耳钉上，然后又挪到他的脖颈。
他突然想起被自己一直贴身带着的翡翠项链。
林寻野戴着肯定很好看。
“顾总，寻野，你们来了啊！”
林高远健步如飞，走到他们身后叫着。
林寻野面无表情，就像正在叫他的人是陌生人一样。
不过也差不多了。
“林总。”顾裴客套一句。
“哎哎，见外什么啊，你是我贤婿，林总这种疏离的称呼上班的时候叫叫就行，私底下亲近点好。”林高远说着，去拍林寻野的胳膊。
林寻野余光看见，向前一步。
林高远没有拍到，表情僵硬一瞬。
下一秒，他又笑着去揽林寻野的肩。然后顾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顾裴将人揽到自己怀里:“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有事，我要带阿野先回去了，改天再来。”
“现，现在就走？”林高远慌了。
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如果林寻野现在就走了，那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寻野，你妈妈很想你，进去坐坐吧。”
“爸爸也很想你。”
林寻野压了很久的委屈和愤怒都被林高远的这一句话点燃。
他转身，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一潭死水。
“你们到底是想我，还是想卖我？”
顾裴眼里划过惊讶，他急忙低头去看林寻野，时刻关注他的情绪变化，连搂着他肩膀的手都加重了些力气。
许是被箍得有些难受，林寻野挣了下。
顾裴松了力，林寻野又不动了，继续靠着他。
顾裴有些诧异。
往常他这样，林寻野早就一拳打上来了。
但今天的林寻野没有，甚至连一句脏话都没说。
其实林寻野是想对着顾裴骂一句傻B的，但相比于骂顾裴，他现在更想骂林高远。
林高远可能没想到林寻野会这么直接，挣扎半天也没有说出辩解的话。
林寻野没心情和他多纠缠，偷偷拧了下顾裴的腰，听到抽气声后从对方的怀抱里离开，“还不走？”
顾裴被瞪了一眼，没有生气，快步追上林寻野。
上车前，他眸光极冷地看了林高远一眼。
林寻野坐在副驾驶，见他仍站在外面，伸手拉了下他耷拉在车内的衣摆，“快进来，车内的凉气都跑到外面了。”
视线收回，顾裴顺着林寻野用力的方向坐下。
几秒后，车在林高远几近气急败坏的无声辱骂中驶离。
从别墅区驶入市区，林寻野弹了下安全带:“顾裴，你会卖掉我吗？”
“不会。”顾裴坚定道。
几乎是在林寻野问出问题的下一秒他就回答了。
“哦。”
林寻野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答案。
但顾裴知道他很在意。
被丢掉过一次的人，会在新的环境中反复用自己的方式去验证答案，直到他从心里认同所接收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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