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裴原先的好心情散得一干二净。
他沉下脸，隐隐有生气的征兆。
如果说他刚才是装模作样说两句，那么他现在就是真的要教育教育顾拙了。
而且他的阿野怎么可能像熊，明明是一个会亮出利爪保护自己和所有物的小猫。
真不知道顾拙的眼光随谁了。
顾裴颇为头疼地揉着额角，顾拙还要说，被他抬手打断。
“今晚早点睡，明天送你去上兴趣班。”
顾拙急了，明天可是星期六，他要睡懒觉啊！
“小叔，明天周六。”
顾裴经常加班，对节假日不是很敏感。
上楼的脚停在半空中，很快又落下。
“嗯。”
顾拙一喜，嘴角刚扬起一个弧度，感谢顾裴的话还没夸出口，顾裴又说:“也对，你小婶婶要休息。”
顾拙:?
周六不是给学生休息的时间吗？
还有他刚刚是不是吃到狗粮了？
—
林寻野躺在床上，翻看着天气预报。
明天是周六，他打算跟李烨去一趟隔壁市，看看新选好的地方装修怎么样了。
装修的工人是李烨找的，不是林寻野不放心，而且做事最好谨慎些。
刚好他最近面对顾裴时心跳得很乱，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顾裴两天。
两人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林寻野都有一种他们是老夫老妻的错觉。
说真的，林寻野感觉他们和正常认识，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侣差不多，只不过他们算是假的。
这叫有名有实的假夫夫?
林寻野把手机盖在脸上，听着超小声的歌唤醒瞌睡虫。
门没锁，顾裴进来看见他，还以为他被手机砸脸了。
林寻野睡眠质量好，睡得也快，就刚刚一小会儿的时间，半首歌还没放完，他就快要睡着了。
瞌睡虫在他的大脑里做好了窝，即使察觉到外来人，也没有想叫醒主人看一眼的冲动，它们犯起了懒，连带着林寻野的眼皮也沉重地睁不开。
彻底睡着前，林寻野动了下小拇指，迷糊间感觉刮到了什么。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了，蜷了下手指就睡过去了。
—
梦外，顾裴轻轻揉搓了下林寻野勾住他无名指的小指，惹得睡梦中的林寻野皱起了眉。
顾裴俯身看了林寻野好一会儿，确认他真的已经睡熟，不会醒后吻在了他的眉心。
鼓起的眉头被唇抚平，林寻野不再皱眉，继续安睡。
顾裴没有起身，他挪蹭到林寻野颈间，鼻尖耸动，嗅了下林寻野卸下防备后，溢散的信息素。
淡奶油味不浓，如果不仔细辨别，只能闻到一丝清甜。
林寻野颈后腺体处贴着抑制贴，能看出是新换的。
平时林寻野的措施也做得很到位。
不仔细去看他的颈后，甚至有可能真的会以为他是Bate或是Alpha。
顾裴静静看了会儿，手指点在林寻野唇上。
林寻野不喜欢喝饮料，也不喝温水，只喝冰水和红茶。红茶还是在和顾裴见面后才习惯上的。
其实在很久之前，大约是林寻野八岁时，顾裴就曾给他喝过一次。
当时的林寻野苦着一张小脸说不好喝，但还是会全部喝光，所以顾裴觉得林寻野是喜欢喝的。
事实也确实如顾裴所想到那样。
林寻野确实喜欢。
但长久以来养成的性格并不会让他主动暴露内心真正喜欢的东西。
也算是自我产生的一种保护。
床上的人无意识呢喃了几句，顾裴离得远听不太清，再凑过去时林寻野已经不说了。
顾裴没深究，而是在林寻野唇上啄了下，然后站在床边用视线化笔，描摹林寻野的睡脸。
在此之前，顾裴从不知自己竟然有偷看别人睡觉的爱好。
应该称不上爱好。
因为他只对林寻野有兴趣，换了旁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最后一吻落下，屋内也随之安静。
梦里，林寻野被少年抱了个满怀。
他们不在病房里，而是在公园，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林寻野稍稍安心了些。
林寻野的双手被缚住，动弹不得。只好打量下四周，以此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在意少年灼热烫人的体温，却又被少年加重的力气弄得叫出了声。
少年应声松开，眉眼间全是交集，两只手在林寻野身上乱摸，不像是检查伤势，更像是在占便宜。
但林寻野没多在意，反正他已经被梦里这个小崽子亲了不止一次，就差叫他老公了。
一阵微风吹过，少年长出一截的头发被吹起，林寻野看见了少年颈后红肿的腺体。
前日的梦突然如潮水般涌入脑中，细碎的记忆就像碎片，借着林寻野的血肉拼凑在一起。
“你的腺体还好吗？”
少年闻言，摸了下后颈，他笑笑:“哥哥不用担心，父亲说他已经为我找到了合适的omega，会想办法提取他的信息素，为我制作药剂。”
“合适的omega?”
忽然，林寻野头一痛，扑通跪倒在地。
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林寻野难受地捂着胸膛，大口呼吸。
少年的手停在半空中，转瞬又向他伸来，即将碰触到时，林寻野一把挥开了他的手。
“合适的......omega?”
“谁是......”
“扑通，扑通——”
梦境迅速转换，林寻野膝盖下的草坪变成了水泥地，面前的少年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林高远和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
“我的儿子可是你儿子的救命药，这个好处，怎么都得多给点吧。”
林高远猥琐地搓着手，讨好的谄媚浓到包裹了林寻野全身。
对方没有回答。
林高远指着林寻野接着说:“亲家，我们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亲家......?
林寻野的头胀痛起来，不知哪来的压力迫使他只能跪着，就连话都说不出口，又变成了最开始的样子。
脑中的疼痛不断放大，始终没说话的男人在林寻野昏倒前终于开口:“还要看小裴的意见。”
“亲家，大人之间的事，跟孩子说有什么用?”
余下的话林寻野没有再仔细听了，他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盘旋不散。
小翡?
小翡是谁?
窒息感袭来，林寻野急促呼吸着，他双手紧紧摁在胸膛上，似是想以此缓解痛苦。
猛地吸了几口气，林寻野余光瞥到一旁的水杯，想伸手拿却够不着。
起身时，林寻野身形不稳，手一松，刚拿起的水杯砸到地上，碎片散落一地。
刺耳的碎裂声穿透耳膜，击散了其他声音。声音消失，林寻野缓过来些，头没有那么痛了。
刚才的梦就像一场幻境，林寻野只能记得所听到的话，却无法回忆起梦里的内容。
但疼痛却没有消散。
他掀开被子下床，发软的脚刚沾到地毯，瞬间软倒。
林寻野整个人摔倒在地，他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柔软的地毯，那他真的会摔得起不来。
发出的动静很小，但站在门外的顾裴还是听见了。
门锁扭动，林寻野放心下来，卸了力气，翻身躺在地毯上。
顾裴手里端着阿姨做好的午饭，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做的。
看见林寻野仰躺在地毯上，额头上还布满细密的汗珠，顾裴顾不得手里的餐盘，赶忙蹲下扶起林寻野。
“生病了吗？”顾裴把餐盘放在不远处，腾出一只手试着林寻野额头的温度。
温度正常，却出了很多虚汗。
“顾裴，我没有生病。”林寻野靠在顾裴怀里，空气清新剂味灌满鼻腔，他却不再觉得刺鼻，反而感到安心，“我问你个问题。”
顾裴静静听着。
林寻野缓了口气问:“如果，如果我是你的药，你会不会为了活下去而牺牲我?”
这个问题很尖锐，即使是林寻野自己都没有办法一秒都不犹豫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林寻野心里清楚，谁都不是无私的。
没有任何人有义务无条件为另一个人付出。
可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顾裴会......怎么选?
林寻野从未发现自己会这么在意顾裴的想法。
他并不觉得梦里的“小翡”会是顾裴。
和顾裴相处久了，林寻野知道顾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端庄，私下里总会说些有的没的，一点也不正经，甚至有些......勾人?
林寻野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在等待回答的时间里，他连拳都不知道握了多少次，消失又出现的月牙痕迹接连更替，却始终没有一刻不存在。
终于，顾裴开口了。
“阿野，你不是我的药。”
“你是我的命。”
顾裴脱下外套，用内里柔软的衬衣擦去林寻野额上的汗。
“我没有资格让你为了我去不顾一切的付出。”
“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格，即使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会找到更合适的方法。一个不会伤害你的方法。”
顾裴说得认真，从林寻野的角度看，他只能看到一脸严肃，嘴唇一张一合的顾裴。
对于他说的那些话，林寻野是有些震惊的。
他知道顾裴和别人不一样。
但他没想到顾裴竟然会这么说。
是以他为先，让他做主的意思吗......
思绪混乱，林寻野紧紧扒着顾裴的胳膊，不那么尖锐的指甲硬生生将顾裴的胳膊抓得出了血。
很不合时宜的，林寻野突然觉得顾裴有点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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