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规错愕回头,对上了花寻归沉静又狂热的目光。那压抑着波澜的一潭深红,正在将他向里吸着,想将他拉入深渊。
杨子规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花寻归一见倾心了。他倾心于花寻归做事游刃有余的样子,还有他可以直击杨子规灵魂的思想。
从前杨子规驰骋沙场的时候,也在某一瞬考虑过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那个跟自己对人生有着同样看法、同样期待的人。他又想到民间里流传的那些一生一世的美好故事,决定自己在打完这一仗就安顿下来。既然没人来找自己,那就抽出一段光阴去拔山涉水,寻觅佳人,寻找那个他恋她回眸一瞬的姑娘。
如今,好像找到了,只不过换了个性别,换了个身份,换了种方式,换他找到了他。
不过这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他有机会试一试,穷极一生陪伴一个人翻山越岭,并肩作战是怎样一种感觉。
鬼使神差间,冲动,也可能是**,打败了他的理智,促使他向那人走去。
他站到花寻归,仰头,发现自己竟然跟他差了半个头,这是他以前从没注意到的。
“怎么了?”
杨子规听见的花寻归的声音在他耳边变成薄薄的气泡,轻微的呼吸就使泡泡炸开一片晶莹,泡泡沫掉落在杨子规的心上,搔的他心里发痒。
所有的一切是那么不合情理,却不得不令人叹一句水到渠成。
他慢慢踮起脚尖,本想直奔主题,临到头了换了主意,碰上了花寻归的鼻尖。
“你早晨不是有话没说完吗?我不给你机会了,现在轮到我了。寻归,我真心希望你以后找不到一个皇后。”
花寻归好像预料到了即将发生的一幕,震惊一瞬之后,他的呼吸变得炽热,灼热了杨子规近在咫尺的双眸。
在杨子将踮起的脚落下的一刻,花寻归俯身,搂过杨子规的腰,脸稍错开,印上了杨子规的唇。
不是很激烈,不至于窒息,只是一个安静柔和的、不带任何杂质的吻。
不知为何,杨子规突然就想到了十一月红了的雀角山。也是热烈的,盛大的,却很静谧。周遭烟吹没有几家,于是一座雀角山,一片枫叶林,便可以算是一整个秋天。
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时,杨子规脸虽是红的,却直勾勾地盯着花寻归的眼睛。
花寻归听见他说——
“我在雀角山的角落里捉到了这世上最美的落枫,从此,便只恋这一处了。”
花寻归轻笑:“无师自通?”
“嗯。”
花寻归的唇在落下的前一秒轻启:“以后再也不用偷偷亲你了。”
……
杨子规在进将军府大门之前又将花寻归给他的药拿出来抹在嘴唇上,心里七上八下半天,还是推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知了像是有感应一般飞扑过来,绕着花寻归左转右转,还扯过他的袖子细细打量
杨子规被知了这一番举动吓得肢体僵硬的像刚出土的僵尸。他也不敢低头,只能努力向下瞟:“知了,你这是什么操作?”
知了又来来回回转了几个圈,拍拍胸口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昨天晚上突然有个黑衣人跑进王府跟我说你被扣留在皇宫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幸好你没受伤。不过陛下到底为啥把你留在皇宫啊?”
杨子规心虚地咳了两声:“最近那个,蓟北形势比较紧张,皇帝想派我去支援,我们就一块讨论了这个问题,后来陛下看天色太晚了就让我留在那了。”
知了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就说嘛,皇上过个生日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哪能出什么事,是我多虑了。”
杨子规觉得自己再说下去知了就该察觉出点什么了,便埋着头准备开溜。
“对了将军!”
杨子规两只脚一绊,差点磕旁边一个大花坛上。
“你有话好好说喊什么!”
知了开始委屈了:“我声也不大啊。”
“说吧,怎么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咱俩费劲吧啦酿的那个酒送出去没。”
杨子规不耐地摆摆手,只一心想逃离知了的视线:“送出去了送出去了。”
知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皇帝怎么评价?”
“他说挺好喝的。”
此时杨子规地内心是十万分崩溃的。
偏偏知了还是不放过他:“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敷衍我呢?”
“没有没有,我是昨天酒喝多了还没缓过劲来,我先回房歇一会儿。”
知了看着杨子规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明所以,还大喊着要不要熬晚醒酒汤送过去。杨子规头也不回喊了句不用便将门死死关上了。
脱鞋掀被一气呵成,杨子规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缩到被窝里,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一根头发都没留外面。过了一会儿,他觉得呼吸不顺才把被子掀开了个小口。
一片昏黄中,他的脑子乱哄哄的,像长了个马蜂窝,一会儿冒出的是自己刚刚在知了面前可疑的样子,一会儿又冒出花寻归眼眸中自己情迷意乱的样子。他紧紧捂着脑袋,现在就想在地上扣个缝钻进去。
果然,恋爱使人智商降低。
他在脑海里将半个时辰前所发生的事来回咀嚼了三遍,嘴角越来越弯,直到脸酸的不行他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是笑着的
杨子规用两根手指在自己的嘴唇上左右划过,唇上仿佛还沾着花寻归的温度,烫的他指尖和耳朵尖发红。
美滋滋地傻笑半天,他突然想起他还没有问花寻归他喜欢自己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
这个念头开始在他脑海里徘徊叫嚣,把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睡意一股脑儿全抛出脑外,绕的他辗转反侧不得安宁。
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
他两只手捂上两只耳朵,身体蜷缩起来,把头埋在膝盖上方,挣扎良久,幸好还是睡了过去。
又是难得的太平的几天,只是这几天花寻归没再出现在杨子规的视线里,也没有托人给他带话。杨子规怕贸然去宫里找他会带来什么麻烦,偏偏心急如焚,被一脑子的坏问题扰的好几天没安稳睡觉了。知了看他连续几天的青黑的眼,险些拉着他去看医生。
杨子规一开始没发现,后来还是知了随口提了一句:“将军,我看你最近心神不宁,到底怎么啦?”
杨子规当然是没回答这个问题。
十一月的第一天,他没把自己关在屋里,对着墙上那幅画发呆。他不去看这幅画描绘的的战争场景有多么生动壮观,而是专门搬了个小凳子在边上注视角落里的一小点雀角山和四望亭。
脑子里兜兜转转,还是转不出花寻归的身影。最后他下定决心,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颓废了,生活应该一切照旧,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
只是,再不去雀角山,枫叶就要真的要落完了啊。
杨子规正真全身心沉浸在想象中的雀角山里,窗边突然窸窣一阵响,紧接着窗户被推开,发出抗议的吱呀声。来人用力过猛,两扇窗户“砰”地撞到墙上打了几个来回才堪堪停住。
杨子规吓得一个哆嗦,撞倒了手边的一个杯子。被子从半空落下噼里啪啦蹦了几下,然后开始咕噜咕噜地滚,最后滚到一双黑鞋前,被一只修长的手拾了起来。
“寻归,你走门不好么。”
“你是指哪个门?”花寻归用衣袖擦了擦杯子上的灰尘,然后稳稳当当放在桌子上,“将军府大门我肯定不能走,你房门不想走。”
杨子规略微有些无语:“那你下次翻窗动静不要太大,不然知了会以为家里进贼了。”
“嗯,这次没经验,下次就好了。”他耸耸肩。
半天,杨子规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人套路了,怎么就答应他让他翻窗户了呢?!
“这两天都没看见你,去干嘛了?”
“我来正是要跟你说这件事。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杨子规第二次坐在悲夜月上,大概跟前一次是同一个姿势,只是他的心境和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完全不同。
花寻归来的时候将悲夜月拴在了将军府后门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里,而现在,悲夜月还没迈开腿,杨子规就很没出息地打起了退堂鼓。
“那个,在城里我还是下来走吧?”
花寻归帮他擦了擦掌心出汗的手,同意了。
出了城,杨子规数次回头,直到确认门口守城的侍卫看不到他们了,才同意花寻归把他抱上去。
上次被花寻归这么圈起来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意识,所以也是后来尴尬。这次他完全清醒着,估计自己能从现在尴尬到后来。
花寻归发觉了他不太自然,便松了松手臂,不刻意搂着他。两人缓缓行走了一段路,杨子规有些耐不住了:“寻归,我们这速度是不是有些慢啊。”
花寻归轻笑:“走快了我怕你受不住。”
杨子规一听不干了,急忙直起身,看着他恼道:“我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将军!”
“那我让悲夜月快点?”
说完,花寻归也不等杨子规反应,两腿一夹马肚,悲夜月长嘶一声,跟打了鸡血一样撒腿就跑。杨子规纵然骑术再高,处于松懈状态的脑子也不能立即放应过来并控制他的身体。所以在悲夜月扬起马蹄的刹那间,杨子规失重向后仰去,接着就狠狠撞入花寻归的怀抱。
悲夜月沿着宽敞的大道向前奔驰,尽头是一片苍茫云山。
“寻归,你又耍我!”
花寻归不禁大笑起来。他用下巴蹭了蹭杨子规的后颈,搂紧他的腰愉快的不得了。
“阿啼,你自投罗网,可不能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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