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累了。他便带我去吃饭。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我看着他，他放下刀叉看向我。
“两个小时以后，我明早还有课。”
心中的小火苗又被浇灭。我低下头去吃饭。
因为要提前去机场，所以吃完饭后，我们直接打车过去，已经是晚上了，但机场依旧有不少人在奔波。
我坐在椅子上看他去取票，忽然觉得他变化很大，高中时那点锋芒已消失殆尽，只剩没有棱角的温柔。
又或者说，妥协。
距离检票还有一段时间，他坐在我身旁，沉默蔓延着，我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
是啊，又能说什么呢？哈尔滨的雪很大，覆盖住我跳动的心，只余一点热气消散在空中。
“孟怡，你想过吗，月亮它本身不会发光，只能借太阳光的反射才能发亮，可是却有那么多人喜欢月亮，为什么？”我微微皱眉。没太懂他的意思。
“因为月亮离人们太远了，远得让人只能看见它光鲜亮丽的一面，却下意识忽略了它背后的黯淡与沟壑。”他看着前方，眼神说不出的平静。
“你呢，孟怡，你喜欢的是月亮，还是太阳？”他微微偏头看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我……”“算了。”他打断了我的回答，低下头去，睫毛扑闪扑闪的。
“我马上要出国去当交换生了，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答案，好吗？”
其实我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但看着他有些局促和紧张的表情，我只是点头答应了他。
抱着花走出机场，忽然想起手里还提着礼物，趁着等车的间隙，我打开来看，是一条月亮项链，是个有名的珠宝品牌，价格不低。
看着手中静静地躺着的月亮，我无声地笑了笑。
李嘉图，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回过神来，我放下笔记本，手不自觉地抚上脖子上的项链，我眨了眨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把回忆抛之脑后，又开始写稿。
傍晚出门时，外面依旧下着雪。正准备打出租车，陆垚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孟怡，你要出门了吗？”
“嗯，刚准备打车。”
“诶，别打了，我顺路来接你。”
“好…”答应的话还没说完，一辆白色轿车就开到我跟前，车窗摇下，露出李嘉图的脸来。
“不用了陆垚，我坐上车了。”
“啊？那行吧，待会见。”
“好。”
挂了电话，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子稳步启动。
车里静悄悄的，让我有些尴尬，我试着开□□跃气氛：“在北京工作怎么样？ ”
他偏头笑了笑，“辞了，重新找了一份工作。”我有些惊愕，他在北京的那份工作薪酬很高，待遇也不错，我实在是想不到他辞职的原因。
“为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我觉得我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感情上。所以现在想亡羊补牢。”
我的心跳得很快，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思绪又飘回半年前。
我本以为李嘉图做交换生回来后，我们就能戳破窗户纸，坦诚相见。但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秋招前，他从北京来哈尔滨找我，诉说着他想去的公司，语气是少有的激动。平复下来后，他又问起我的打算。
我只是微微一笑：“李嘉图，我要回去找工作。”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下来，我不禁有些感慨。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会选择回家。明明留在哈尔滨能有更好的发展。
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不开心。
曾经怀着一腔热血，从南方不远万里去北方读大学，甚至还想过留下定居。但真正待在这久了，反而怀念曾经拼命想逃离的家乡。
哈尔滨很美，但我不习惯。
荒废四年去追求不喜欢的东西，实习时一次又一次受挫，在被子里无声哭泣的晚上，我忽然觉得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了。
所以我毅然决然放弃了更好的工作，转身回了家乡。
我静静地看着李嘉图。他的呼吸逐渐沉重，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但他只是沉默，只是沉默。
我知道他不会开口问出那个在机场的问题了，太阳也好，月亮也罢，现在都没意义了。
他总以为我不了解他，可是我早就知道他的过去。
我知道他是单亲家庭，条件不好，知道他以前去打工，知道他和他爸打过架，知道他会抽烟、喝酒，知道他自尊心强，知道他没安全感。
所以，我们俩的感情只会是一部无疾而终的电影。
“我……”他一下子哽住了，眼睛里已经有了泪水。我的心狠狠被揪住。
“李嘉图，北京很好，祝你一切顺利。”我上前轻轻抱住了他，在心里说道：“再见，月亮。 ”
去奔赴你的未来吧。
果不其然，回到家乡不久后，我就收到了他入职的消息。
一家有名的大公司。
“你呢？过得怎么样？”他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点点头：“过得还不错，你也知道，这儿生活节奏比较慢。 ”
他找的餐厅离我家不远，没讲两句就到目的地了。去到包厢时，人差不多齐了，我大致扫了一眼，都是熟人。
菜很快上齐了，饭桌上大家谈天说地，笑声不绝于耳，我不怎么说话，只是一个人安静地吃着。
“诶，孟怡怎么这么沉默，我记得你高中还是很能跳的嘛。”忽然有男生这样问。
我笑着活跃气氛：“经历了社会的毒打呗。”大家都笑了起来，很快话题便从我身上移走。
陆垚戳了戳我，小声和我咬耳朵：“你和李嘉图一起来的啊？”
我筷子顿了顿，点点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到小区门口了。”
陆垚低下头去，小声嘀咕了什么，我没听清，也没再追问。倒是李嘉图看了他几眼。
酒足饭饱，服务生把盘子收了下去，有人提议玩酒瓶游戏。我撑着下巴听他们互揭老底，竟有了些醉意。
酒瓶停了下来，正对陆垚。
“你是不是喜欢孟怡？”提问的人笑道。陆垚撇嘴，“我俩纯友谊，OK？”包厢里响起起哄声，陆垚不耐烦地摆摆手，抬手转动了酒瓶。
这次转到李嘉图。我抬头看着他，有些好奇陆垚会问什么。
“你喜欢孟怡多久了？”
包厢内静了下来，我的手不自觉地抓住衣服，李嘉图看着我，轻声道：“快八年了。”
包厢里炸了。
“看不出来啊你小子。”
“还搞暗恋这套。”
众人惊讶的声音吵的我耳鸣。
八年？怎么会…
我心乱如麻，李嘉图却再次转动酒瓶，这次酒瓶停在了我面前。
“大二那年的篮球赛，是不是你送的云南白药？”
我低下头去，沉默了半晌，最终自暴自弃地开口：“是。”
他问这个干嘛呢？我心烦意乱，随意转了一下酒瓶。
人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我看着停在李嘉图面前的酒瓶面色复杂。
“毕业典礼那天你是不是来了？”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酒瓶再次被转动，再次停在我面前。我终于受不了了，提着包就冲了出去。
包厢里的呼喊越来越远，嗓子里涌上一股血腥味，我停在街头不停的喘气。
等平复过来了，我才开始后悔：跑什么呢？好丢脸。
揉了揉被冷风吹僵的脸，我迈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没一会，一阵跑步声接近我，我似有所感拔腿就跑，但却被人一把拉进怀里，洗衣液的味道扑面而来。
“跑什么？”他微微喘气，胸膛不断起伏。我的脸一下就热了起来，奋力从他怀里挣开，有些生气地瞪着他：“再不跑谁知道你还要问什么。”
他笑了笑，“那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吗？”
“不知道。”
“孟怡，你还喜欢我吗？”
“你…”我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一次认识你是高一的时候，你冲食堂跑得特别快，后来就开始默默关注你，我以前从来没喜欢过女生。但陆垚嘴里开始频繁出现你的名字时，我承认我嫉妒了。”
他语速很快，甚至有些结巴。
“但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你，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我开始尝试不再关注你，但我失败了，我像疯了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说：“后来你去了哈尔滨，我以为我们不会再有交集。我以为我会忘了你。但大二那次篮球赛我看见你了，我以为是幻觉，但还是傻乎乎地跑去你们学校。从来就没有什么朋友，一直都是你。”
“我知道我这个人毛病很多，一次又一次推开你，一次又一次否定自己，我浪费了好多年，我们错过了很多次，但今天我想自私一点。你…你能再选我一次吗？”他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了。
我仰头看着他，强忍着泪意开口：“你知道吗李嘉图，我们真的太像了。我们都考虑的太多，想通的太少，所以总是沉默，退缩。按理来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应该早就各有良配了，但是。”我从衣服里掏出项链。
“从头到尾，月亮一直都是你。”
冬天的街头有些冷清，对街不知道哪家店在放周杰伦的《退后》。
“我知道你我都没有错，只是忘了怎么退后，信誓旦旦给了承诺，却被时间扑了空。”
“我知道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放手会比较好过。”
“最美的爱情回忆里待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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