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两银子!”箫人玉一拍桌子,指着身前下跪的云海尘大骂:“云海尘!你这辈子是来向我讨债的么!动不动就开口要上百两银子!我有段日子没抽你、你就忘了自己冠着谁的姓了是不是!”
云海尘抬头,眼巴巴的看着他:“那你抽完之后能给我一百五十两银子么?”
“你……”箫人玉昨夜才磕着了后脑,今日就被云海尘接连气了两次,此时已经觉得两眼发黑,仿佛要站不稳了似的。
“小人鱼!”眼看着他踉跄了一下就要摔倒,云海尘赶紧起身将人扶住:“小人鱼你没事吧?”箫人玉回之以眼刀,云海尘心领神会,膝盖一弯,又默默的跪下了。
箫人玉给自己顺了顺气,尽量克制的问:“你先告诉我,你要这一百五十两银子做什么用?”
云海尘实话实说:“不是你说的么,为了确保计划的稳妥,得有个人引诱金照古去捐官才行,我们方才吃饭的时候商议过了,这个人需得和金照古臭味相投才能引起他的注意,我便想起了颜松落,他先前帮过我们一次,可以信任,不过他说了,要想与金照古称兄道弟,需要和他进出同样的场所,譬如青楼、赌坊之类的,少说也得一百五十两银子。”
眼见着箫人玉的脸色越来越黑,云海尘赶紧补充:“但是他说了,他所得的赢赀全都给我们,若是输了算他的!因此……兴许这一百五十两还能回来呢。”
箫人玉听了这话气急反笑,他弯腰俯身,一只手轻柔的放在云海尘的侧脸上,眸色温柔、语气款软的问:“我说我以后再也不抽你了,你信么?”
云海尘的眼神登时就亮了:“真的?”
箫人玉眯了眯眼,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你、说、呢?”
云海尘霎时就明白了,眼神暗淡下去:“好吧,那颜松落那边怎么办?我都答应他了……”
箫人玉气的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跳:“云海尘,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当初在兴平县的时候怎么说的?要我别花自己的银钱!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才百般放心的随你来了昭京!我……我气……”箫人玉气的头脑发昏,说了一半儿就要扶着额歇一歇。
正巧这个时候,江吟时来了,他一进大堂就瞧见颜松落在拨弄算盘,问了句:“你干嘛呢?秦老六哪儿去了?”
颜松落头也没抬:“秦老六去后厨了,我同他说了,今日有贵客去府上。”
“噢。”江吟时点了点头:“你这是在算什么?”
颜松落飞快的拨弄着算珠:“算我还差多少钱就能在昭京买座宅子了。”
江吟时嗤笑一声:“就你那点儿家当,一只手就数过来了,还用得着打算盘?”
颜松落拨完最后一个算珠,沉吟道:“嗯,五十两。”
江吟时又笑了:“这么些年了,才攒了五十两?”
颜松落转头看着他:“不是,还差五十两。”
江吟时瞬间睁大双眼,一脸认真的问:“你偷山横晚账上的银钱了?”
“滚蛋!”颜松落啐他:“我想偷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江吟时大为不解:“那你怎么突然有钱了?”
颜松落便如实告诉他:“那个云海尘,托我帮个小忙,我问他要了一百五十两银子。”
他把事情前后跟江吟时说了说,江吟时听罢“噢”了一声:“这么回事啊,不过……”他狐疑的问:“我记得你赌术还不错,一百五十两银子应当花不了吧。”
“嗯,”颜松落跟他就不藏着掖着了:“五十两就够了。”
“什么!”江吟时惊呆了:“你白赚人家一百两银子!”
“哎呀你小点儿声!”颜松落赶紧捂住他的嘴:“不白赚!我说了,赌博的赢赀我会还给他们的,这桩生意他们也不亏,再说了,三公里和木予一年换一个窝,我就想买座宅子而已,如此朴实无华的梦想,耍点儿手段怎么了!”
三公里和木予,就是府里那两只鸡。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嘀咕着:“哦呦,有个事儿忘了嘱咐云海尘,我得上去同他说说。”
江吟时看他起身上楼了,大堂里又没别人,他自己在这儿坐着也是无聊,便一起跟着颜松落上去了。
颜松落径直走到箫人玉的房门外,一伸手推开房门:“对了,我不要现银,给我……”当房门打开,颜松落和江吟时看清里面的情形的时候,面色有一瞬的愕然,他的话音顿了顿,干笑道:“……呦,跪着呢。”
云海尘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他跪在地上转过上半身、阴沉着一张脸问颜松落:“你为什么不敲门!”
“对不住对不住!”颜松落将门关上,又装模作样的敲了敲,云海尘闭上眼,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克制住怒气,咬牙切齿的问:“什么事!”
颜松落推开门:“我是想说……”
云海尘忽然咆哮:“说话就说话!我让你开门进来了么!”
“欸你发这么大火气干什么,”颜松落也是怪了:“再说我哪知道你跪的这么老实,又没人绑着你,你站起来不就得了!”
“我……”云海尘不敢自作主张,怯怯的看了眼箫人玉,不说话了。
箫人玉心力疲乏的叹了口气:“起来吧。”
云海尘这才站起来。
屋里四个人,只有箫人玉坐在桌边,其他三人都站着,箫人玉抬头看着颜松落和江吟时:“你二人有什么事?”
颜松落终于能把话说完整:“我是想说,那一百五十两,我不要现银,要银票。”
箫人玉的头又疼起来:“有区别么?”
颜松落解释:“银子怪沉的,不方便,银票揣怀里就行,最主要的是我怕牙人弄虚作假,待我去买宅子的时候,万一他们故意在戥子上做手脚,十两称成九两,那我找谁说理去。”
箫人玉睁大双眼:“什么?买宅子?”
颜松落点头:“对啊。”
箫人玉怒不可遏的一拍桌子:“云海尘!”
云海尘像触发了什么指令一样,顺势就跪下了,这架势吓得颜松落和江吟时齐齐后退两步,而云海尘则跪的笔直,任凭箫人玉骂自己:“你竟拿我的银钱,去给别的男人买宅子!”
“不是不是!”云海尘慌了,急忙看向颜松落:“你胡说什么!那一百五十两银子不是让你去接近金照古的么!谁让你去买宅子了!”
“哎呀别这么大火气啊,”颜松落感觉他俩像一串鞭炮,一点就炸,而且要噼里啪啦的响上好一会儿:“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一百五十两银子我虽赚不了多少,但也不会一点儿不剩,那剩下的钱算作我的酬劳,自然是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了。”
“对对,”云海尘赶紧看着箫人玉:“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箫人玉将信将疑的看了看云海尘,又看了看颜松落和江吟时,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起来吧。”
云海尘这才又站起身,默不作声的站在箫人玉身边,像个贴身侍卫似的。
颜松落看明白了他俩到底谁当家做主,干脆不理睬云海尘了,只问箫人玉:“箫掌柜,那你看这事儿……”
箫人玉直接了当的说:“我没有一百五十两银子。”
江吟时闻言瞥了一眼颜松落,面带讥笑,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这钱没那么好赚。
颜松落反问:“那你说多少合适?低于一百两,这事儿真的不好办。”
听他这么一说,江吟时轻哼一声,心道你还装的有模有样的。
箫人玉便起身:“先前两位帮过我们一次,我甚是感激,此次又需劳烦颜大哥,若说一点儿银钱也不表示,我心中也实在过意不去,但一百五十两我确实拿不出来,不如两者之间取个中,七十五两。”
此言一出,江吟时和颜松落同时睁大眼睛看过去,颜松落气笑了:“箫会元,一百两和一百五十两之间取个中,怎么算也不可能是七十五两吧?啊?”
箫人玉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是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减个半。”
颜松落一挑眉:“那我方才说的,低于一百两,这事儿不好办,你是没听见?”
“干什么干什么!”云海尘插到他二人中间:“你干嘛对我们小人鱼这么凶!”
颜松落莫名其妙:“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凶了?”
云海尘:“你现在就很凶!”
“哎呀你别添乱!”箫人玉推他。
云海尘偏不:“不行!哪有要钱要的这样理直气壮的!一个人不够还喊上个帮手一起!”
江吟时冤枉的很:“我可不是跟着他来要钱的,这是你们的事儿,跟我没关系!”
“那你上来看什么热闹!”
“不是……你冲我吼什么啊,”江吟时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不是商议你们之间的事儿么!”
云海尘铁了心要在箫人玉面前夺回脸面:“商议就商议!我们小人鱼都说了,七十五两银子!”
“我也说了,低于一百两,这事儿不好办,”颜松落也被他带高了调门:“你俩是听不见么!”
云海尘忽然记起一件事:“你不好办我找别人帮忙!秦老六说了,你们还有个好兄弟叫曲皓星,我找他也是一样的!”
江吟时实话实说:“你找他没用,曲皓星不擅卢雉!”
箫人玉问:“那秦掌柜呢?”
颜松落不肯让快到手的银钱飞了,赶紧打消他这念想:“秦老六走了,谁留在山横晚给你们做饭?”
箫人玉破罐子破摔:“可是一百五十两我的确拿不出来,七十五两,爱要不要。”
颜松落急了,一指云海尘:“他一开始还答应给我一百两呢,怎么到你这就缩水成七十五两了!”
箫人玉眼睛一瞪,质问云海尘:“什么?你答应他之前问过我没有!”
云海尘赶紧安抚道:“不不,你听我解释,那是权宜之计,权宜之计啊!”
颜松落一听就来气了,上前一步道:“权宜之计?!感情你从头到尾都打算糊弄我呢?”
云海尘见他逼近,急忙伸出两臂将箫人玉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没有!我身为朝廷官员,怎会随意出言诓骗!站住!你不要再上前了!”
颜松落哪管那么多,又向前逼近一步:“那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云海尘护着箫人玉后退半步:“干什么!讨要不成就要明抢么!商议事就商议事,嗓门这么大干什么!”
江吟时说了句公道话:“云大人,分明是你的嗓门最大。”
云海尘理直气壮的:“因为他凶我们小人鱼!”
颜松落冲云海尘道:“谁凶他了!”
“你!”云海尘就像个小孩子似的还嘴:“就是你!”
“你讲不讲理了!”颜松落忍不住与他拌起嘴来:“能不能说正事儿!咱这不是在商议酬金么!”
眼看着他二人快吵起来了,江吟时适时开口调和:“欸都消消火气消消火气,有话好好说,别吆喝啊。”
“你先让他后退!”云海尘吼道。
颜松落也是来了气性:“怎么了,我站这儿碍着你说话了!”
云海尘很是激动:“你若是不退,就别逼我动手了!”
颜松落又上前一步:“动手?来啊!切磋切磋啊!”
两人当即推搡起来,房间内瞬间乱成一团,江吟时赶紧去分开二人:“诶诶别动手别动手!松开松开!”奈何他俩力气大得很,互相拽着对方都不肯松手,云海尘道:“你让他先松手!”颜松落也道:“凭什么!你先松手!”
“你俩是小孩子么!”江吟时看不了这荒唐的场景,喊道:“还不赶紧停下,不怕让人笑话!”
俩人互相推搡,要么你退我进,要么我退你进,连带着江吟时也被拽来拽去的。
混乱之中二人的声音已经分不清了,只能听到有人喊:“你先停!”“是你先拽我的!”
“你俩能不能住手!”江吟时疼的喊了一声:“谁掐了我一下!”
他俩较劲的前后移动,两人都像头牛似的杀红了眼:“你有个官样么!”“你像个良民么!”
“你俩有病吧又动手又斗嘴的!”正当江吟时脑袋都大了的时候,箫人玉忽然平底惊起一声喊:“你踩我脚了!”
云海尘一听这话,牛劲儿立马就上来了,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去捶打对面的两人:“听见没有!你踩到我们小人鱼脚了!你踩到我们小人鱼脚了!”
箫人玉忍无可忍的怒呵:“我说的是你!”
江吟时和颜松落异口同声的大喊:“听见了么!人家说的是你!”
原本还牛气哄哄的云大人登时像一只被捏住了喙的老鸭子,不仅气势减弱了大半,还瞬间闭嘴,变成了一个衣襟凌乱、垂头委屈的哑巴。
箫人玉原本就带着伤,现在被他们几人吵的头昏脑涨,脚步虚浮的就要扶着桌子坐下,颜松落整了整自己的衣领,气呼呼的说:“这人!手劲儿还挺大!”
“行了行了!”江吟时道:“你也别抱怨了,他也没讨着什么便宜。”
只有云大人孤零零的站在中间低着头,可怜、弱小、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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